“就来了,就来了。”宋如锦应和了两声,依依不舍地望着纹样各异的大红灯笼,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屋子。
    “祖母新年好。祝祖母长命百岁,万事如意。”宋如锦乖巧地给宋老夫人见过礼。
    “好好好。”老夫人笑得很开怀,拿出一只彩线绑好的金元宝放到宋如锦的手心,“好好收着,祖母给的压岁钱,可别让你娘拿去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老夫人道:“人齐了,开饭罢。”
    众人遂提筷夹菜,就着新酿的梅花酒推杯换盏,场面一时其乐融融。
    “娘,华平县主给我递了帖子,邀我正月初三去她家做客。”宋如锦喜滋滋地说,“正好可以穿那件新做的撒花洋绉裙。”
    刘氏眉心一跳,正打算找借口推了这事,便听陈姨娘道:“二姑娘几时去?不如把你四妹妹也带上,也好让她见见王府的世面。”
    宋如墨也跟着搭腔:“是啊,锦姐姐,我还从来没去过王府呢!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宋如锦下意识地望向刘氏。
    刘氏翘起唇角,仪态万方道:“华平县主只请了锦姐儿一人,若带上旁人一起去,岂不失礼?墨姐儿,姨娘不懂规矩,你可千万别跟她学。咱们堂堂侯府,从不做这等没教养的事。”
    就在这一刻刘氏改了主意。锦姐儿,她的女儿,不仅要去靖西王府,还要多去几回!她要让那对母女好好瞧瞧,她们求之不得的东西,对她来说是多么稀松平常!
    宋如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她感觉屋子里的丫头仆妇都在盯着她,看她的笑话,兴许还在交头接耳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启了启唇,声音像被卡在了喉咙里。
    “是……母亲。”宋如墨道。
    这天晚上,宋如墨去陈姨娘的院子里守岁,一进门便冷言冷语的,没一个好脸色。陈姨娘问了几遍“到底怎么了”,她才委委屈屈喊出来:“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多嘴让我跟着去王府,我至于那么没脸吗?”
    “你没脸?难道我就有脸了?”陈姨娘没想到宋如墨是因为这件事甩脸色,顿时气得全身发抖,“我在夫人面前委曲求全,还要听她当众斥我没教养,还不是为了你?还不是为了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在这跟我生闲气!”
    宋如墨恍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她心里别扭,所以仍旧昂着头不肯认错。
    陈姨娘见宋如墨一副傲气模样,忍不住刺她:“罢罢罢,怪我是个妾室,不能给四姑娘挣脸面。四姑娘还是多多孝敬大夫人,好儿多着呢。”
    庶出的身份一直是宋如墨的心头刺,闻言顿时恼了:“你也知道!就因为我不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处处低人一等!”
    母女俩遂不欢而散。
    正月初三,宋如锦穿着簇新的衣裳踏上了前往靖西王府的马车。
    因是华平县主的邀约,刘氏作为长辈同去不妥,是以她遣了周嬷嬷贴身陪着宋如锦,另派了几个护卫跟在马车后头。
    宋如锦一路和疏影暗香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靖西王府。
    “县主,忠勤侯府的二姑娘来了,这会儿刚过了二门。”婢子恭谨道。
    华平县主还未说什么,一旁的少年就急了起来,慌慌张张道:“快快快,秋蘅,把我那件狐狸毛大氅拿来。”
    秋蘅愣了一下,“世子,屋子里烧了地龙,暖和着呢。”
    徐牧之急得跺脚,“你别管了,让你拿就去拿。”
    秋蘅应了声“是”,拿来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厚氅,给徐牧之披上。
    宋如锦一进屋,便看见坐在边上的徐牧之。他头上戴着赤金嵌宝的束髻冠,发间插了一支翡翠镶金短簪,腰上束着五彩如意长穗宫绦,系一对三羊开泰汉玉佩,手上还在把玩一柄象骨白玉扇。
    “噗——”系统忍不住道,“这世子怎么打扮得跟圣诞树似的。”
    徐牧之状似不经意地抬眼,对上宋如锦的视线,得意地抚了抚大氅上名贵的狐狸毛,笑吟吟地问:“锦妹妹,你瞧我像路边的乞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越写越喜欢徐牧之啊哈哈,朝气蓬勃、骄傲又明亮的少年啊~~
    第6章 卖女求荣
    宋如锦怔了一下。华平县主一脸嫌弃地瞥了眼徐牧之,上前挽着宋如锦,“妹妹别理他,这人时不时就要犯疯病。走,咱们下棋去。”
    “等等,等等,我也去。”徐牧之追了上来,缠着宋如锦问东问西,“锦妹妹多大了?怎么过来的?累不累?要不要先歇息片刻?”
    最后华平县主手脚并用把他撵走,插着腰大声道:“你烦不烦?”
    “我同锦妹妹说话,不与你相干。”徐牧之亦大声回应,而后又降下音量,温声细语地问,“锦妹妹觉得我烦吗?”
    宋如锦正想点头,便听系统道:“靖西王手握兵权,这位世子又年轻气盛,最好别说他的不是。”
    “烦……倒不烦,就是有点吵。”宋如锦十分委婉。
    徐牧之望着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默默地闭上了嘴。
    华平县主让侍女送来了之前封存的残局。随后,宋如锦,哦不,系统便开始愉快地和华平县主对弈。
    徐牧之就坐在边上喝茶,时不时凑过来说几句:“为何下这儿?我看走那儿更好。呀,芙妹,你要输了!”
    华平县主气得拍桌,“你一直在旁边扰我,我能不输吗?观棋不语真君子知道吗?亏你每日读圣贤书呢!”
    回府之后,刘氏细细地听着周嬷嬷的回禀:“二姑娘乖得很,在王府规规矩矩的,不曾惹祸。华平县主挺热忱的,倒是真心拿二姑娘当朋友。婢子们也不曾慢待,奉上了信阳毛尖,茶点也都精巧。至于那位世子……”
    刘氏坐直了身子。
    “那位世子是个闲不住的,县主和姑娘下棋,他就在旁边插科打诨。依老妇看,也不像瞧上了咱们锦姐儿,不过是几个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刘氏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像是安心了许多。
    初六,朝中下了恩旨,命忠勤侯宋怀远为从一品太子太傅,即日起入东宫教导太子殿下。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辅弼大夏国君。
    恩旨到了忠勤侯府,一家人都欢欣雀跃。老夫人拄着拐杖连连点头:“好,好啊,往后就是京官儿,再不用受那外放之苦了。”
    刘氏扶着老夫人慢慢往慈晖堂走,亦是满面喜意,“今儿倒是要弄一桌好菜,大大庆贺一番。正好赶上年节,饭菜都是现成的,都不用准备多久。”
    老夫人道:“对了,年前我让你给衡哥儿请先生,你可开始寻了?”
    “瞧您这话说的。您吩咐的事,媳妇哪一次没有记在心上?两位先生已经定下了。教衡哥儿的是南山书斋的孟老先生,桃李天下,很是德高望重。另给锦姐儿云姐儿挑了一位女先生,除了教诗书文词,还能教琴艺女红……”
    婆媳二人说着话,慢慢走远了。
    入夜,刘氏一边替宋怀远解下披风,一边向他道喜:“圣上恩典,往后侯爷便能在府中长住了。”
    宋怀远却愁眉紧锁,“历来伴君如伴虎,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侯爷擢升为太子太傅还不算好事?”刘氏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饮着,“陛下器重侯爷,侯爷反倒杯弓蛇影,自相惊扰。”
    “你一个妇道人家,哪懂朝堂上的事。”宋怀远不耐烦道。过了一会儿,他的语气突然温软下来,“昭娘,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刘氏细眉微挑。她不动声色地摸着茶杯底儿,道:“侯爷请说。”
    “我想让慧姐儿,嫁给太子殿下。”
    “啪。”刘氏手一滑,茶杯掉在地上裂成了碎瓷。
    宋如锦提着一个食盒,慢悠悠地朝正院走来。疏影提着一盏纱灯走在前面,不时提醒一句:“姑娘慢些,这边路不平。”
    宋如锦低头看路,跟着灯笼走着。
    她刚从宋如慧那儿出来,顺了不少精细点心,正打算去给刘氏送一些。
    远远地听见正院那边传来嘈杂的响声,走近了细听,还有桌椅翻倒的声音。宋如锦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渐渐听见了刘氏压抑的喊声:“你怎么舍得!她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舍得……”
    “妇人愚见!”随后,宋怀远愠意满满的声音传来,“多少人家挤破脑袋想迈进东宫的门槛,在你眼里反倒成了龙潭虎穴!”
    “侯爷已是太子太傅,任谁都会当你是太子一党,又何必把自家姑娘锁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疏影猛然一惊,险些拿不稳手上的灯笼。
    这时,站在门口的周嬷嬷看见了宋如锦,连忙小跑上前,道:“二姑娘,您怎么来了?”
    宋如锦举起食盒,“我来给娘送点心。”
    说罢,忧虑地朝屋子里望了一眼。
    周嬷嬷下意识地挡住她的视线,挤出一副笑脸,“夫人正跟侯爷说正事儿呢。今儿时辰晚了,天气也冷,二姑娘不若先回去。您放心,这点心,老妇会帮您带给夫人的。”
    宋如锦探头探脑的,仍然在朝屋子那儿望。疏影扯了扯她的衣角,道:“姑娘,咱们走吧。”
    “哦。”宋如锦把食盒交给周嬷嬷,跟着疏影回去了。
    屋子里渐渐吵得不可开交。
    “我真不懂你怎么想的。如今太子尚未娶妻,慧姐儿嫁过去就是正妃,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我哪里都不满意!我不懂什么朝政,我只知道疼我的女儿,你呢?你怕不是瞧上了国丈爷的位置!”
    宋怀远拂袖便走,临走前还冷哼了一声,凉凉的眼神中渗着不悦,“义安侯府到底没甚底蕴,生出的女儿这般蛮不讲理。”
    周嬷嬷推门进来。灯火幢幢下,刘氏单薄的身形映出一道黑沉沉的影子。
    “夫人。”周嬷嬷惴惴地唤了一声。
    刘氏默不作声地靠着楠木垂花八步床的床柱,微一垂眼,两行热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适才面对最应当疼惜她的丈夫,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如今在一个仆妇面前,反倒哭得涕不成声。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嫌我的家世!”刘氏攥着帕子抹眼泪,泪珠子接连不断地涌出来,很快便沾湿了半条帕子。
    刘氏出身义安侯府。义安侯往上数五辈,不过是个种田的老农。当年太|祖陛下打天下,亲母被人乱刀刺死,老农见其死状凄惨可怜,便给了几十文钱买了一口薄棺。后来太|祖登基称帝,感念老农德义,特封为义安侯,世代袭爵。
    宋怀远自娶刘氏的那一天起,就嫌弃刘氏娘家没有根基,不是正经的开国功勋。所以成婚不到三年,便纳了昌宁伯的庶出女儿陈氏为妾。
    昌宁伯府虽已没落,但也算满门清贵,宋怀远很满意,连带着对陈氏也看重起来。
    “夫人,您也别难过了,侯爷他只是一时气话。”周嬷嬷轻声劝慰道。
    “一时气话,一时气话……”刘氏念了好几遍,冷笑出声,“要真是一时气话,哪儿能说得这般顺口?分明是心里一直如此作想!”
    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缓过劲儿来了,她没再啪嗒啪嗒掉眼泪,只是神色冷淡了许多。眉眼间忧思重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适才二姑娘来过了,给您带了点心,有您爱吃的梅花糕,您要不先用些?”
    “锦姐儿来了?”刘氏连忙问,“她可曾听见了什么?”
    没等周嬷嬷回答,她又轻轻“嗬”了一声,自顾自地说道:“听见了也无妨,说不定过两天就有旨意下来了。”
    周嬷嬷心中一惊,“大姑娘她……”
    刘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惘然:“侯爷哪里是来同我商量的,分明早就决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罢了。我的慧姐儿啊……我费尽心思想给她挑一门好亲事,没想到这亲事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周嬷嬷,你说好笑不好笑?”
    她一直不想让宋如慧嫁进大富大贵的人家,没想到等在后头的,是天底下最富贵的人家。
    宋如锦抱着膝盖坐在玫瑰椅上,疏影给她铺床,听见她幽幽问道:“适才爹爹娘亲在吵什么呢?”
    她便是再不更事,也知道父母刚才吵得厉害,也知道周嬷嬷一直拦着不让她看。
    疏影自然已从刚刚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许多,但她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是以若无其事地一笑,道:“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姑娘,不早了,您歇着吧。”
    宋如锦爬上床榻,听见系统得意洋洋道:“宿主,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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