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生:“……”这种场面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平日里刘兰秀可没少在赵国生耳边重男轻女的旁敲侧击,隐晦曲折的说他太惯着赵美艳了,准备的嫁妆太丰厚了,没有这个道理之内的。
    尤其举例大哥赵福生家的三个大侄女,没花家里一分钱不说,还用三个女儿的彩礼钱盖起了半座房子。
    今天刘兰秀在花媒婆面前这话说的漂亮,狠狠的在花媒婆面前给赵美艳挣了口气,不用说,他们家的话和态度迟早会传到王家去的。
    “哟,大妹子,别哭啊,这可是好事啊。”花媒婆常常给人做媒说亲,这种舍不得女儿出嫁的人家也有,见识的多了,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感叹着又是一户疼女儿的人家。
    花媒婆一边拉扯着刘兰秀的胳膊一边说:“大妹子,我们正事还没谈完呢,王家说了,等他们小两口一结婚,就给他们买一辆单车,一台十四寸的电视机,让美艳跟着建军那小伙子住在县城警察局分配的房子里。”这种好说话的婆家真的少,让一对新人刚结婚就分出去不和公婆住一起的很难得。
    “这……不是说王家就一个儿子吗?”公婆和他们不住一起吗?赵国生不敢置信的皱着眉头想不通。
    “是啊,是就一个儿子,可也就一个儿媳妇啊,他们小两口不住一起,刚结婚难道还分居不成?”花媒婆笑着调侃道。
    不用说是想早点抱孙子呗,花媒婆见识的多,自然能看出其中的意思来,为了不给他们一种无形的生子期盼压力,花媒婆看破不说破。
    “好好好,这亲家的人好,没找错。”刘兰秀擦干眼泪,红着眼眶连说了三个好字,她可是吃过婆婆的哭,明白和公婆住一起没分家的痛快,显然不想女儿也受这份苦。
    “呵呵”赵国生瞄了眼刘兰秀哭笑不得,他哪里不清楚刘兰秀那点小心思?
    刘兰秀这时注意力全部放在这门亲事上了,懒得理睬赵国生莫名其妙的发笑,抓着花媒婆的手说:“孩子她爸给美艳预备的嫁妆还挺丰厚的,最少三百块钱打底,学了这么久的裁缝怎么着也得买一台缝纫机,其他的大件家具也不用亲家准备,美艳她弟弟就是学木匠的。”说起嫁妆,刘兰秀底气十足,丝毫不落后王家的彩礼钱。
    有时候,刘兰秀甚至会不鸣得意的想,谁娶了她家女儿,那简直是祖上冒青烟了,赚大发了。
    也就是赵国生死活硬是让她瞒着不放出丰厚嫁妆的风声,要不然求取他们家女儿的人,排队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哪里会有什么难听的流言蜚语?
    “哟,大兄弟,大妹子,你们可真是疼女儿,这是把女儿当儿子养吧?都赶上别家娶媳妇的成本了。”这可不是花媒婆昧着良心说的恭维话,这嫁妆,这条件,在农村真难找到第二家。
    果然她眼光有点狭隘了,花媒婆暗叹自己看走了眼。
    “呵呵,谁家不疼女儿啊,都一样,都一样。”刘兰秀嘴上笑着说和别家都一样的不在意,脸上那忘乎所以的自豪感爆棚。
    赵美艳全程害羞的低着头,脸颊红的在滴血,一言不发的静静听着,感动着。
    聊完正事后,花媒婆能言善辩,口若悬河的说了好些王家的趣事和好话,逗得刘兰秀‘哈哈哈’笑得合不拢嘴,还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引到参观他们家这个话题上来,已经完全沉浸在喜悦中的刘兰秀当能不让的二话不说带着花媒婆参观起来。
    赵国生:“……”目瞪口呆的坐在一旁泰然处之静静看着。
    这都是套路,媒婆的套路。
    通过参观一个人的家,可以大体上判断这家的财务状况如何,难道不是套路吗?
    没过几天,花媒婆陪着王家亲自上门提亲了,原先定好一百八十八块钱的彩礼钱直接上升为三百八十八块钱,多加了整整两百块钱。
    双方的长辈的初次会面,感官很好,都是诚心想结为亲家的,没有谁故意出什么幺蛾子,你奉承我家女儿好,我恭维你家儿子棒,花花轿子人抬人,气氛好的不行。
    愉快的达成一致协议,定好明年开春三月结婚。
    当赵美艳定亲,男方以三百八十八块钱的彩礼钱在村子里传开的时候,所有难听的流言蜚语片刻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全是捧场说恭喜的喜庆话。
    更不用说刘兰秀那副‘耀武扬威’洋洋得意炫耀般不经意流露出的单车、电视机,女婿在县城警察局上班,他们婚后不跟公婆住,小两口单独住县城等等,村里有女儿的人家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了。
    “哎,以后还是多听你的,不要重男轻女。”在村里显摆一圈过后的刘兰秀终于冷静下来,很庆幸的说。
    光从一百八十八块钱的彩礼钱上升到全村人羡慕的三百八十八块钱可以看出,只有娘家重视女儿,婆家才会更重视。
    “呵呵,想明白了就好。”
    “你现在还是快准备美艳出嫁需要的被褥吧,大件的家具我已经让爱华着手精心打造了,明天我去县城再扯些布匹回来,多给她置办一些新衣服。”赵国生头痛的按着太阳穴笑着说。
    哎,还以为说好亲事就算完事了,没想到置办嫁妆更麻烦。
    突然想到下面还有四个熊孩子,赵国生的头更痛了。
    第61章
    婚期一敲定, 刘兰秀无声无息的在潜意识之中对赵美艳有了另一种紧张不舍又拿捏不定的踌躇不决态度,很奇怪。
    似乎既想像往日里那般指使她洗衣做饭喂猪等家务活,又矛盾不舍的让她歇着坐等待嫁,好好给她自己裁剪几套新衣裳,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总是能产生矛盾分歧。
    看得赵国生直直摇头, 可笑不得。
    只听说过当事人恐婚, 紧张不安, 心烦意乱的踧踖不安, 没见过刘兰秀这种比当事人还要心烦虑乱,寝食不安的。
    果真应了那句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舍得?
    现在是八月底,距离明年开春三月份的婚期将近大半年的时间, 勉强足够准备嫁妆。
    九月的农村, 是农民弹奏的乐章, 收割和播种将秋收瓜分,秋分锋利的刀刃轻轻一挥,秋天的庄稼纷纷倒下, 好一个丰收。
    九月,是秋收的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金秋送爽, 旭日东升,历经一年休学被赵国生画了张巨大诱惑大饼的赵美丽重新回到学校捡起课本发愤图强,将勤补拙的补习的知识,终于, 赵美丽考上了镇上的中学。
    这是赵国生家的第一个初中生,可以说是他们家三代子孙中的读书‘第一人’。
    赵国生偶尔想想,其实这种读书‘第一人’挺讽刺,挺可悲的。
    不过,这个‘第一人’总会有人来打破的,给下面的弟弟们做个好榜样,随着社会的进步,他们家总不可能世世代代都是小学未毕业吧?
    “爸,明天你陪我去镇上报名,可以吗?”赵美丽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怀期待的恳求着。
    在赵美丽心中,她姆妈不识字,自己的名字还写得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的不适合陪她去镇上的学校报名,不方便。
    “行,爸明天陪你去。”赵国生端正着身子伏在桌子上用钢笔在白纸上临摹字帖练字,像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的小学生,头也不抬的答应了。
    真没想到休学一年的赵美丽不用他花钱送礼走关系,靠自己的成绩考上了初中,值得鼓励。
    原本还想着托村长到镇上的学校走走关系,把赵美丽安排进去,谁让赵美丽每次考试成绩都在及格线的边缘徘徊,给赵国生一种提心吊胆考不上的感觉。
    这年头想上初中、高中、大学都得靠自己的成绩考上,被学校录取,不像后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和各种高校招生,交了学费就可以去上学。
    “国生明天去镇上,顺便给亲家送点鲤鱼,黄鳝过去。”刘兰秀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
    既然成亲家了,双方的关系当然要好好维持,给女儿在婆家撑撑腰杆,再说这些东西都是自产自销的‘农产品’,费不了几个钱。
    “行,给亲家送过去。”赵国生无奈的笑着说。
    这会子赵美艳还没嫁进王家的大门,刘兰秀就迫不及待的赶上去卖好?有点不符合她的性格,看样子这段时间刘兰秀真的有些患得患失的不舍得嫁女儿。
    哎,刀子嘴,豆腐心。
    赵美丽故意咧嘴一笑,偷偷摸摸转身背着赵国生和刘兰秀朝脸色微红,低头害羞的一言不发的赵美艳吐舌头,扮鬼脸坏笑,人小鬼大。
    “爸,我们也想去镇上玩。”赵爱强嘟着嘴不满的撒娇,偷偷向赵爱文眨眼睛,示意他快说话。
    见风使舵,很有眼见力的赵爱文马上哭丧着脸装作不高兴的附和着说:“就是,爸,我们也要去镇上玩。”
    赵爱华:“……”哪里来的蛇精病?两个男孩子嘟着嘴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好像自从他爸去年开始越来越好说话是时候开始的。
    赵爱华默默的挪动屁股,从紧挨着两个弟弟坐着的长板凳上挪动到对面的位置背对着他们抬头看向屋外,他还是抓紧时间给姐姐打造家具吧。
    “去去去,没看到你爸在练字吗?瞧瞧你爸写的这字,比你们几个熊孩子都要好。”虽然刘兰秀没上过几天学校,不识几个字,但是字迹好看不好看还是能辨别的。
    莫名的,看着心无旁骛一心一意认真练字的赵国生,刘兰秀生出一种奇怪的距离错误感,这种错觉很不好,不喜欢,如果刘兰秀听过这样一句话就不会产生错觉了,认真的男人最帅。
    或许,她也学着练练字?认认字?目不识丁总不好,家里的孩子以后志向远大的是要考大学的,难道每次都让赵国生送他们去学校?她也想看看大学是什么样的。
    几个熊孩子:“……”对,我爸在你眼中什么都最好。
    说到这里,三个还在上学的熊孩子很纳闷,不是说他爸小学没毕业吗?这么多年没读书了,为什么还可以辅导他姐赵美丽五年级的数学题?
    要知道那次的意外辅导,他们三个被刘兰秀骂的垂头丧气,不敢吭声,说什么‘养儿不会读书,不如回家养猪’,连他们爸爸都比不上,还读什么书。
    这两兄弟肚子里一肚坏水,刘兰秀哪里不清楚儿子们心中的那点小九九,直接戳穿说:“别想着跟你爸去镇上找你们大姐夫,他在县城警察局没回来,再说你爸是送你姐去学校报名读书的,不是去镇上玩的。”
    两个熊孩子每次和村里小伙伴玩警察抓坏人的游戏,老炫耀着他们姐夫是警察,所以特不要脸的逼着其他小伙伴扮演坏人,管别人愿意不愿意,导致现在其他小伙伴都不愿意陪他们玩这个游戏了。
    赵爱文:“……”
    赵爱强:“……”
    第二天,九月一号。
    “东西会不会太多了?”赵国生抽搐着嘴角不肯定的问?
    两条大鲤鱼,八只三个手指头大的鲫鱼,小木桶里装满了田螺和蚌壳,麻布袋里还装着不少大只的田鸡,还有一只昨晚陷阱里套的一只肥兔子。
    虽说不花钱,可也太多了吧?他们家又不是赶着上去要巴结亲家,太过了。
    “多吗?”刘兰秀昧着良心努力不去看这些东西,免得在心底计算着值多少钱。
    “多了,两条大鲤鱼,十来只大田鸡就够了。”要懂得细水长流慢慢来,一下子拿这么多东西,人家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吗?或者人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下次你拿的东西少于这些就不像话了。
    斗米恩,升米仇。
    在赵国生看来,刘兰秀也有一点自卑心理在作祟。
    他们两家是结亲,不是谁攀附谁。
    “那行,听你的。”刘兰秀只是一时之间被嫁女儿的患得患失,不舍得,想女儿在婆家过得好,打乱了理智。
    犹记得当年刘母对刘兰秀刚嫁过来时也这样,隔三差五送点东西过来,就怕女儿家里穷,过得不好,后来慢慢的刘母发现,她送的东西都被赵母以没分家为由充公了,没再明着送了。
    “放心吧,亲家人不错的。”赵国生好笑的摇着头安慰她。
    往日里嘴巴再厉害,重男轻女不在意赵美艳,真到了嫁女儿的时候,她却比谁都要担心,关心,操心。
    这一切都在赵美艳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
    九月一号,不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往返来回在这条乡间泥土马路上的行人比赵国生想象中的要多,基本都是大人带着小孩的标配,同赵国生带赵美丽去镇上学校报名的目的是一样的。
    一到镇上,赵国生没有急着去学校报名,先带着赵美丽提着手里的东西直奔亲家。
    一座独门独户的院子,目测有两百平方米以上的面积,房子的砖瓦很新,一看就是最近一两年翻新过的新房子,通过大门往里望去,出人意料的是院子里种了许多这个季节的青菜,像一个菜园子。
    “亲家,在家吗?”赵国生一只手搭在赵美丽的头顶站在大门外很随意的朝院里喊,没有进去。
    “诶,在家。”王母应了一声笑着连忙从屋里出来迎接。
    “是亲家来了,快进来坐,这贼天气,都九月份了还这么热,可别热着孩子。”笑着亲切的半搂着赵美丽的肩膀往屋里走。
    “亲家,坐就不坐了,我今天是来给孩子去学校报名的,去晚了不好。”赵国生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顺便还给赵美丽一个眼色。
    “你人都来了,等带孩子报了名,就在这里吃午饭,你亲家公中午也回来吃饭,到时候你俩喝几杯。”王母热诚的拿出两个杯子倒上凉开水,视线落到桌上的东西又说:“亲家太客气了,怎么还拿东西啊。”
    生命力极强的鲤鱼在小木桶里来了个‘鲤鱼跃龙门’大翻身的跳起来,配合着王母说的话。
    “亲家,这都是美艳她爷爷在家闲来无事捕捉的,不值当几个钱,这些田鸡爆炒、干蒸都好吃,黏嘴,都是农村人自家的东西,方便的很,下次我让美艳给你送点田螺和蚌壳过来,给亲家公当下酒菜。”赵国生喝了口凉开水,歇了口气笑着说。
    “还是太客气了,以后留着给家里孩子吃,孩子们都在长身体,要好好补补。”王母笑盈盈的客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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