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订婚宴,哪怕在梦中她都不曾想过:“四妹的福气好,得遇如意郎君,我们做姊妹的该为她高兴才是。”
    “得啦!”陆佳人冷笑了一声:“我们是亲姐妹,你也别说这些场面话。嫉妒就说嫉妒,又不犯法。我就嫉妒明夷,她打落草身份就比我高一截,长得也漂亮。读书的时候,老师常说老天是公平的,努力就有成果。都是胡说八道,我努力了半天才能得到的东西,对她却是唾手可得。这公平吗?”
    听着妹妹的话,陆宜人感到了一丝不安:“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了。如今你们各有各的归宿,这就是命!”
    “像你似的洗干净脖子等死,我可做不到,就算死也得拖个垫背的。”陆佳人远远瞥见打扮鲜亮的丈夫和婆婆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挑起了眉。“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明夷能找着盛继唐这样的丈夫,我服她,你可好好学着点吧!”
    她能学什么呢?陆宜人眼看着妹妹迎向了妹夫,一个冷着张脸,一个就百般讨好。直到一个硕大的钻镶祖母绿戒指套上了指头,陆佳人才总算露出了几分笑颜。
    真好啊!虽说为了纳妾的事闹得鸡飞狗跳,到底是少年夫妻,总有感情在。三妹说她嫉妒明夷,可自己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典礼将要开始的时候,小提琴开始奏起了一段悠扬的旋律。陆明夷看着面前的金色浮雕大门,脑中是一片空白。她原本自诩享过福,也吃过苦,更兼死过一回,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难倒自己的了。可当真穿上礼服,披上头纱,却一直在冒冷汗。
    身穿绿色纱裙的苏伶今天担任傧相的大任,一到饭店就忙进忙出的,连饭都没吃几口。眼看终于能把表妹交出去也是松了口气:“怎么了?手心潮成这样,难不成是太紧张了?”
    秉着输人不输阵的精神,明夷抬着下巴矢口否认道:“谁说的……不就是订个婚么,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就嘴硬吧!”苏伶很是看不过眼,塞了块帕子在她手里:“订婚是人生大事,女孩子哪有不紧张不害怕的。偏要装出副无所谓的样子来,也不知道给谁看。”
    第一回订婚当然是该紧张的,可问题是她不是第一回了呀!陆明夷在心中暗暗反驳,她上辈子可是结过婚的,只是当时浑浑噩噩的就这么过了,如今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这辈子头回订婚,还是个假的,如今想来真应该让盛继唐赔笔精神损失费才对。
    小提琴奏罢,圆号和鼓点也加入进来,这是进场的前奏。苏伶也不管表妹的小脑瓜在想些什么,赶紧挽起她向前走去。
    身穿红色制服的西崽同时推开了两边沉重的门扇,明夷一脚踏在红毯上,只觉周围都是热切的目光和低语,但她却看不清那些人的脸。长达十米的枝形吊灯上有数百个灯泡,散发出的光芒直逼太阳,几乎映得她眼前一片空白。
    幸亏还有表姐陪在身旁,稳稳地搀扶着她,一步两步直到红毯的尽头。那里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真是奇怪,一见到他明夷刚刚还模糊的视线忽然就恢复了清晰。
    在她的印象中,盛继唐总是一身长衫,神秘而矜贵。而他今天却换了西服,依旧是黑色,只在胸前的衬袋上别着一支红玫瑰,叫人几乎转不开眼。
    上辈子她与这个男人毫无交集,如今却成了未婚夫妻。如果她的重生是冥冥中注定,那么这段纠葛也是吗?陆明夷不禁有些惶惑。
    但男人的眼神却始终坚定,如同大海中礁石,任凭风吹浪打亦是不移。走到彼此还有一米远的时候,盛继唐忽然伸出了手。这个举动让苏伶愣了一下,下意识望向他身后充作男傧相的魏五。
    “怎么回事?”苏伶用口型隐蔽地问道。这个仪式先前是排演过一回的,主要就是考虑到她是留洋回来的,对国内的礼仪不大熟练的缘故。这个时候应该是新人先站成一排,由司仪念订婚书,再上前用印。如今准新郎突发奇想,却是把后续的动作全给打乱了。
    她问魏五,魏五也不知道该问哪个。他的社会经验是多,在婚礼上却完全不内行,纯是被拉来凑数的。盛九爷本就不是常人,临时冒出些非常之举才算正常,不能按照一般的想法揣度。
    他俩正打着眉眼官司,倒是陆明夷没怎么多想,见他伸手,很自然地也把手给递了过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正如诗经中的句子。盛九爷笑了起来,宛如春花初绽,百鸟齐鸣。只一眼,明夷就沦陷在了这个笑容中,再难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真的假的,明夷同学确实是第一次订婚没错!
    第76章 签定终身
    眼见一对准新人含情脉脉地执手相看, 仿佛司仪、家长、宾客都成了摆设。苏伶欣慰之余也颇为头疼, 感情好归好,哪有在订婚仪式上这样乱来的, 接下来的程序可怎么办。
    亏得魏五反应快, 直接替司仪喊了一声:“请新人用印……”随即自己上前一步,拿出了放着私章的黄铜小盒和脂泥。
    粉红色的婚书上方印着鸾凤和鸣四个烫金大字,下面有订婚人姓名,生辰八字,父母籍贯等,又有并蒂莲, 双飞燕等吉祥图案。魏五一时眼错, 险些把章盖在了介绍人一栏。
    苏伶一眼看见忙扯了他一下, 率先把印盖了上去。魏五这才恍然大悟,跟着完成了动作。好不容易两张证书都盖完了章,两人不约而同地吁一口气, 看着对方的着急忙慌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小插曲不仅在场宾客瞧得清楚,司仪更是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 也不急着请介绍人上台了, 先凑上前去问新郎:“盛先生可瞧见方才用印的次序了?”
    “看见了又如何?”盛继唐一手牵着自己的未婚妻,唇角始终带着一丝笑意, 真个称得上是灼灼其华。
    连司仪也被晃花了眼,差点接不下去词, 愣了好半天才道:“呃……盛先生有所不知,婚书用印这样的事, 按传统都是男方在前,不适用女士优先的。”
    魏五这才想起来排演时确实交代过先后次序,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毕竟是他出的差错,要是因此闹出些不好的影响来可怎么办。苏伶则皱起了眉头:“如今可是提倡男女平等了,不仅教育、继承这些权利都是一样的,参政议政的也不少见。不过是盖章的次序颠倒了一下,想来也没什么妨碍吧!”
    司仪本是想拿这话打个趣,却一时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台下的宾客们不由窃窃私语起来,“这是哪家的姑娘,很是厉害啊!”“是陆太太的外甥女,苏家的小姐,听说还是留洋回来的。”“怪不得了,表姐妹两个都生得好相貌……”
    撇开议论不提,盛继唐颇有钻研精神地发问:“如今婚书也盖完了,总不见得重写一遍,若是女方先用印会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无非是占了个口彩罢了!司仪有些后悔拿这话题来打岔,讪讪地笑道:“既然是新娘子占了先,那往后新郎倌可得听太座大人的话了。”
    台下也发出一阵哄笑声,好容易娶了个夫人回家,还要处处受辖制,这在一般男子看来多半是件失面子的事。谁料盛九爷却似松了口气,欣然道:“本该如此!”
    说罢,还满含宠溺地看了未婚妻一眼,甜得简直要淌出蜜来。陆明夷早就已经是神思不属,只知道怔怔回望。
    这一下可了不得,别管是结了婚的,没结婚的,陆明夷登时成了在座所有女人的羡慕对象。中国上下五千年,男尊女卑的传统由来已久。就算有男子真心敬爱夫人,那也是在后宅,轻易不肯带上脸的,更别提是在公众面前承认了。
    而女儿家从来讲的都是以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别说盛继唐生得出色,家世又出众,就算他此时退去这些光环,只凭这份情意,也多得是女子想要嫁她。宾客中就有好几个家有适龄女儿的夫人,明知道不可能,仍不免扼腕叹息起来。
    陆太太的眼圈都红了,黎婉赶紧安慰道:“母亲如今可放心了,盛公子还没成婚就把四妹捧在掌心里,等以后过了门必定是一段佳话。”
    “佳不佳话的,我也不在乎这个虚名,只要他们小夫妻过得好就行。”陆太太瞧着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小女儿,想着她在襁褓时跟个猫儿一样大,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
    梅姨娘也在一旁恭维着:“我记得太太提过,连陆天师曾说四小姐是个有后福的,如今可不应验了么。往后四小姐和姑爷必定是琴瑟和鸣,百子千孙。”
    “好好好……”
    有高兴的就必然有不高兴的,其中首当其冲就是盛家的两位太太,脸上就跟罩了层寒霜似的。尤其是盛太太,简直把桂花糯米糖藕当作庶子的骨头嚼。现在只是订婚,就把那丫头当作菩萨供起来。等真成婚还了得?只怕偌大的盛家都装不下她了!
    要说盛家太太气恨哼哼的还算有个缘故,可陆老夫人也冷着张脸就叫人觉着稀奇了。李氏素知婆婆牛心左性,一直低声劝着:“四丫头拿得住夫婿,您该高兴才是。往后若有什么用得着盛家的地方,还不是小事一桩么!”
    不料陆老夫人搁下筷子就是一瞪眼:“你还做梦呢!如今连老三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生的女儿能听我的吗?只怕改日连门都登不上。”
    方氏一心讨婆婆欢心,忙道:“自古一个孝字大过天,圣人都要遵从。若是三叔不听您的,尽可以上衙门去告,保他们俯首贴耳。”
    你家全家如今都靠三房养呢,就敢出这样的馊主意,偏婆婆还一副深觉有理的模样。李氏摊上了这样的妯娌和婆婆,也实在没甚好说。
    女人堆里唱得一出好戏,男人那边也丝毫不输阵。盛永江肯一力促成这门婚事,有一多半是看在下届国务总理的热门人选,叶秉章的面子上。
    从知遇之恩这层上论,他可以算作陆益谦的大师兄。听闻师弟的嫡亲妹子出嫁,又是与北平盛家联姻,可不能一幅喜帐就打发了,临时从南京赶了来恭贺。陆家父子感念盛情,当即请到盛永江那一桌,与几位总长、次长同坐。
    虽说是来喝喜酒,但在座的都是一方要员,再添上个秘书便能开会了。此时听了新郎倌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叶秉章笑得极其开怀,侧头向盛总长道:“永江兄,没想到当年大总统那样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倒生出一个情种来。好啊好啊……对外铁骨铮铮,对内柔肠百结,方是真英雄。依我看,此子大有前途。”
    什么真英雄!自个找了个高门女子处处受气,才巴不得人家和你一样吧!盛永江鄙视归鄙视,对侄子一心沉醉美人乡却也满意,遂附和道:“老婆是娶来疼的,我盛家的家风向来如此!”
    他这一大言不惭,席上其他几个知道内情的却是差点笑破了肚皮,尤其是曾少祺这个老学究,禁不住讽刺道:“盛家的家风自然是好的,就好比盛总长为了不令夫人操劳,特意纳了七房姨太太来分担,实乃用心良苦。”
    说的虽是实情,但盛永江倒真不算好色之徒。只是接连死了几个儿子,为着家族传继才接连娶了七房。只可惜妾是纳了,儿子也没生下来,如今还落得被人褒贬,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老曾真不愧是京大的校长,逮着什么人都想教育一二。”
    □□的梅局长与曾少祺从前一起共事,深知他那点得罪人的才能,赶紧出手解围:“哎呀,曾老今天的身份可不一般,乃是盛家请的介绍人。不若赋诗一首,也聊表对准新人的祝福之意啊!”
    “行啊,我便吟一首回波词罢!”曾少祺兴头一上来才不管什么时间场合,抽过一支银箸在杯沿上边敲边唱道:“回波尔时栲栳,怕妇也是大好。台上只识继唐,台下无过总长。”
    这下可好,本想圆个场,却是得罪得更甚了。梅局长头疼之余只得揪着老伙计嚷道:“好你个老曾,上半阙抄袭,下半阙的韵脚都不对了,罚酒罚酒……”
    叶秉章从一介寒士能爬到如今的地位绝非侥幸,瞧着风色不对,立即举起了酒杯:“行了行了,今天是喜宴,怎么倒把另一位主人家给疏忽了。说来说去还是陆世叔有福气。有益谦这么个能干的儿子,又有个如此聪明漂亮女儿,如今又得了乘龙快婿。该浮一大白!”
    “酒是该喝,只是这辈分我却有些看不懂了。”杨次长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存心凑趣:“陆董与盛总长是亲家,自然平辈论交。叶参谋从陆主任这边论,却是矮了一辈。怎么个喝法,大家可有章程?”
    话不说不明,几人中数叶秉章最年轻,盛永江略大几岁,陆良辅比他又再大几岁。可这称呼却是乱成了一团,由不得人不发笑。
    算来算去最吃亏的还是叶秉章,盛永江倒是抽冷子占了个便宜,外交部的贺司长平素酒量最好,只是两盅下肚就红脸,此时举起杯子喊道:“咳……酒桌上论什么辈分,自然是先干为敬啊!”
    桌上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诸位军政两届的大佬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纷纷举杯祝贺陆盛结两姓之好,准新人恩爱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夷:emmm ,今天是我订婚没错吧!怎么感觉谁的戏都比我多?
    第77章 半个人妇
    如果成亲是嫁作人妇, 那么订婚以后大约就可以算作是半个人妇了。然而陆明夷对此几乎没什么感觉, 她依旧照常吃饭,睡觉, 去店里上班。
    除了盛大的订婚典礼, 报上整版的报导,手指上足有六克拉的钻戒,并没有什么证据能显示,她已经与盛继唐订婚了。
    当然,这是她以为的,大家对待她的态度是有明显区别的。其中以陆太太最甚, 在某些方便她似乎更严格了一些, 比如不再纵容陆明夷睡懒觉, 有事没事就唠叨着让她学些缝纫、厨艺之类的。但在某些方面又似乎宽松了许多,比如盛继唐来过来接她出去玩,陆太太连地点都不问, 直接就批准了。
    “我妈现在对你是不是太放心了,万一你把我拉出去卖了怎么办?”明夷坐在副驾驶座上, 边把玩着上方垂挂的一枚小八卦镜, 一边抱怨道。
    盛继唐实在很了解她,一下就戳破道:“以前你不是都嫌母亲管得多么, 如今给了你自由,你倒不自在了。再说了, 人贩子要卖个人哪有下这么大本钱的。”
    这是还没过门,就开始嫌弃她花得多了?陆明夷转头就忘了两人不过是协议订婚的事, 挑眉道:“心疼啦?心疼就赶紧把你那点聘礼收回去,我们陆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也不至于占你这点便宜。”
    “退回聘礼?我看起来像那么傻的人么?”盛继唐很早就发现了,跟陆明夷在一起似乎从不缺乏有趣的事,只是这样开着车聊着天,时间就很容易地滑过去了。“那些东西虽是老头子留下来的,可轻易也到不了我手上。与其留给我叔叔和嫡母,还不如送你个人情。之前你母亲还偷偷给我看了一下嫁妆单子……”
    “什么?”这一下陆明夷可炸了,她的嫁妆是母亲一个人打理的,连大嫂也没让参与。“妈太偏心了,我自己也没看过,干嘛给你一个外人看?”
    盛九装作凝神细思了一番:“大约是想告诉我,娶你是桩上算的买卖罢!我扫了一眼,还真是挺让人动心的,有房产,有店铺,还有苏州乡下的地。至于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连你父亲之前拿来考我的那个汉鼎都列在上头,我本以为该留给你大哥的。都说皇家重长子,民间怜幺儿,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爸妈一向最宠我……”只是听着他报出来的这些东西,明夷就可以想象母亲是怎样为自己殚精竭虑。都说天下父母心,前世大哥惨死,父亲垂危,母亲连床都起不来,却仍然尽所有的能力为自己置办了嫁妆。只希望莫家能庇护她,让幼女一世无忧。
    “现在该轮到你心疼了吧?”盛继唐假意没看见她泛红的眼眶,继续以打趣的口吻道:“盛家虽说豪富,可我只是个傀儡,叔父活着的时候是不会轻易让我沾染家中的财政大权的,看来以后我得靠老婆养了!”
    呸……谁是你老婆来着!明夷暗自啐了一口,伤感的情绪却是抛到九霄云外了:“你跟我哭穷也是无用,那些嫁妆别说实物,连单子我都没见着。话说你这辆车是怎么来的?不是说所有的钱都投到满庭芳了,看来私房还是不少。”
    堂堂九爷,穿着阔绰,住着洋房,出门若叫不到黄包车就得步行,可像什么话。似眼下这辆福特,倒还勉强般配。
    盛继唐笑道:“我就算有私房,也是牙齿上刮下来,能顶什么用。说来这车还得谢谢你才是,堂堂盛家少爷订亲,却要借部里的车,岂不是丢了盛总长的脸。我叔叔怕被同僚取笑,便赶着在洋行给我订了一辆。”
    “难怪了……”陆明夷心说怪道看着那么新,连车内的皮革味都没散尽,往窗外瞥了一眼道:“我们到底去哪里啊?满庭芳可不是这条路。”
    为着订婚,她都好几天没去过店里了,之前订的新品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张领班虽说能干,却是个墨守陈规的,明夷不禁有些不放心。
    她这些考量落在盛继唐眼中却不是什么大事了:“满庭芳就开在那边,跑不了,别说几日,就算你几个月不去也能维持。先前你订的玉兰香味的粉,还有海棠胭脂都已经到了。我已经让魏五去翰晴轩订了一幅花鸟,好做新的礼盒。”
    “你怎么知道我要做礼盒?”陆明夷不禁奇怪,这个打算她只是在心里想过,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怎么他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都已经去搜罗盒子的图样了。
    这有什么难的,盛继唐不免又笑了起来:“魏五跟我说,你前些日子把店里产品都盘点了一番,特意叫留下了烟灰眉笔与粉色唇膏,又订了两样新货。我猜你就是要合在一块卖,否则就该赶紧打折把库内清完才对,没有放着过期的道理。”
    “不愧是九爷,窥一斑而见全局。”只要是有真本事的人,明夷向来是敬服的,当即坦然承认道:“当初开店时只求色号齐全,却没有留意坊间妆容的趋势,所以浅色的系列都卖得不大好。不过马上就要开春了,想必也有人愿意尝试新鲜的东西。玉兰和海棠都是春天的花,闻到味道,看到颜色,就会有所联想。再加上浅色的眉毛和嘴唇,正好画个清新自然的妆容。”
    盛继唐对妇人的妆容不大在行,不过经商向来是一通百通的,他想了想后道:“你这个主意不错,但戴什么花,梳什么头,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坊间的流行是不大受控的。既然要做,就要握住主动权。”
    主动权三个字就如一道霹雳,猛然落在明夷的脑海中。这话说得再对不过了,所谓的潮流往往是知名人士带动起来的。
    北周的大将军独孤信,因为急着打马入城,帽子歪在一边。因此第二天整个长安的百姓都歪带着帽子,还被称为“侧帽风流”。唐朝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出门游春。着胡服软靴,既有男子英气,又不失女儿家柔美,也被争先效仿。
    这些例子,史不绝书。可见大部分人是不会管自身条件如何的,只要有个可圈可点的榜样站出来,多的是人追随。
    陆明夷一下就兴奋了起来:“咱们开业时曾请过明星陈露露来做宣传,我听说她最近正在拍一部新电影。你说如果她在其中能画上一袭浅淡的春妆,对我的礼盒售卖是否会大有助益?”
    听了这话,盛继唐不由愣了下,他的本意确实是想提醒明夷注意宣传的。但也只以为她会找明星拍上几张广告、画报之类,直接在电影中采取同类妆容,这个主意……很是可行啊!
    他尚未及开口,陆明夷已经一路想了下去:“我听说那个电影拍的是女学生在毕业后走上社会,经历的爱情故事。既然是学生,自然形象要清纯可人。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未语人先笑,两腮泛桃花。这样清浅的妆容正是我想推出的,假如戏内能再加上她用满庭芳化妆品的镜头……”
    “别说了!”盛继唐本来目不斜视地看着车,听了这话后摇了摇头。
    明夷还以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赶紧虚心求教:“我知道这有些异想天开,人家导演也许不会允许这样胡闹。就算真能拍出来,观众也不一定会留意,但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成不成呢,你的想法是怎样?”
    “你想知道我的想法?”盛继唐停下车,侧过头看着自己可爱的未婚妻。她尤在认真地点头:“自然,咱们是合伙人,有什么事应该商量着办。否则哪一天赔了本,你不得找我算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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