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头压得更低了一些,轻声道:“属下以为,九爷很是看重这位陆小姐……”
    虽然没说出口,可言下之意不外乎是怎么拆起自己人的台来?盛九冷笑了两声:“看重如何?不看重又如何?你在那宅门里好的没学,倒学会看人下菜碟了。”
    男子被训斥得莫名其妙,只得分辩道:“不敢,只是她毕竟是您的未婚妻,往后就是少奶奶……”
    得罪了未来主母,可是桩大大不利的事啊!男子思来想去,莫不是九爷对这位少奶奶有所不满,想敲打一二?可接下来盛继唐的话,马上就打破了他的想法。
    “我是很看重她,”感受着火焰中传来的温度,盛继唐露出了一丝笑容:“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找这样一个人。有智谋,有胆识,有野心,也有软肋。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真能找得到,怎么能不看重呢?”
    听这话锋明明是很满意啊,男子实在有些闹不明白了:“是,不过恕属下多嘴,这位少奶奶的秘密似乎不少,社会关系也不简单……”
    盛继唐笑得更加开心了,顺手拿火钳拨动着壁炉中的木碳,欣赏着那一串串跳动的火星:“简单的人是进不了盛家大门的,光应付看门狗就够呛,更不要说家里的三尊大神了。如今正好,他们不是要给我找个名门闺秀么。陆明夷不仅符合条件,甚至还超过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这样说来,您和陆小姐订婚是为着对付二老爷和老太太他们。”男子把这话里的意思仔细揣摩了一遍,大着胆子道:“那假如以后扳倒了二老爷,你是不是会跟她分手呢?”
    跟陆明夷分手么?盛继唐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眼下他们甚至还没有正式订婚,想这个有些为时过早了。但盛九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既然提起了这茬,他不由深思起来。那个在玉皇阁里闯入他视线的女子,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约可以算是一个好搭档,这应该是目前他们彼此都认可的定位。陆明夷想借助他的力量来守护陆家,同样,他也需要她来做掩护,完成自己的计划。所以这桩婚姻其实更像是桩买卖,等双方都达到了目的,就是分道扬镳的时候。
    想到这里的盛继唐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失落,话到嘴边添了几分火气:“分不分手、离不离婚是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
    这位爷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如今却是声色俱厉,男子不由吓得一哆嗦。暗自后悔提这些干什么,然而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死撑到底:“属下是想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少奶奶而已。”
    真的和假的,总不能一概而论吧!
    盛继唐转过头,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叫人心悸不已。“其他的你们不用管,只要叫她一天少奶奶,就必须把她当作女主人来看待,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再清楚不过了,饱受惊吓的男子默默咽了口唾沫:“属下明白了!”
    第69章 好事坏事
    陆老夫人近来颇有些心绪不宁, 皆因传来的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小孙女的婚事基本落了定, 对方为表重视还特意来上海安排会亲。愁的是大孙女洗澡跌倒受了伤,居然进了医院。本来与段家说好这个月完婚的, 只怕要推迟。
    “要不是事忙, 我还真想去医院瞧瞧,就洗澡跌一下能受了多重的伤?无非仗着我如今用得到她,就拿起乔来。区区一个庶女,也不知道苏氏是怎么教的,真是没规没矩。”
    自称“事忙”的陆老夫人半躺在贵妃榻上,一边摩挲着心爱的乌木错银旱烟杆, 一边抱怨个不停。
    吴妈一向最会揣摩主子的心意, 借着捏腿的功夫赶紧进言:“依奴婢看, 这二小姐伤得正是时候!”
    “怎么说?”陆老夫人一向是乾坤独断惯了,闻言就有些不悦。不过到底是自个的心腹,遂掀开眼皮问道。
    她手上丝毫不敢放松, 边回老夫人的话:“您想啊!明个盛家的老太太和太太就要来会亲,有了这个孙女婿, 您还愁四老爷没有差事么。说起来咱们陆家本就是累世官宦, 不过是这一辈的爷们志向不在仕途上而已。那段家原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做了几天官儿就自以为了不得。虽说也向四老爷服了软, 可总有些桀骜不驯的劲头。正好二小姐又伤了,咱们不妨顺势就把婚期往后压一压, 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这吴妈天生一张利口,有舌绽莲花的本事, 果然说得老夫人心动起来,只是口头还有几分迟疑:“我原是想着先把二丫头嫁出去,好一门心思安排四丫头的婚事。否则乱了长幼次序,岂不是惹人笑话。”
    “哎哟……”吴妈忍不住道:“要说长幼,姊妹中倒是三小姐先嫁的呢!就算旁人要笑话,也是三老爷三太太先乱了次序规矩,跟老夫人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轻轻巧巧的两句话就把陆老夫人撇得一干二净,端的是正中她的下怀。陆老夫人这等记仇的人,如今一想起当初段家刁难她宝贝儿子的嘴脸就来气,遂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咱们家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哪里有这样草率行事的。就算不比从前要行四书六礼,也得按规矩合一合八字,挑个好日子订亲,再谈到成亲的事。你去跟老四说,婚礼的日子且别定,先尽着四丫头。”
    “是,老夫人。”吴妈赶紧站起来应了,又殷勤道:“今天厨房有新鲜的花旗桔子,我这就去给您拿些来。”
    出了房门,与何妈正好擦肩而过。何妈就有些奇怪,这个老对头今儿是拾着金元宝了,竟高兴成这样。
    正是准备晚饭的时候,厨房里自然是一团忙乱。洗菜的切菜的,又是水又是油。正巧雪花在厨房盯着炖汤,一见了吴妈就赶忙招呼:“您要些什么只管吩咐小丫鬟么就是了,怎么亲自跑一趟呢!”
    “老夫人想尝点时新水果,派给旁人我又不放心!”吴妈笑眯眯地寒暄着,见没人注意才低声道:“姑娘的托付我已经提了,没得说,老夫人一口就答应下来,连个磕碰都没打,我正要打发人给北京的四老爷送信去。”
    雪花立即笑开了,拉着吴妈就上一边的柳条筐里看去:“妈妈来得正好,有新送来的暹罗文旦,又甜汁水又多,不妨拿去给老夫人换换口味。”
    一边取了个小巧的藤编篮子亲手装起,一边不着痕迹地往下头压了十块银元:“妈妈是善心人,好心有好报!”
    眼瞧着白花花的银洋,可把吴妈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这怎么敢当呢!不过是说两句话,上回已经得了姑娘十块了……”
    嘴上托推得再厉害,眼里却好似要长出钩子,把钱给扒拉走。雪花如何瞧不出她的言不由衷来,硬是把篮子塞在了吴妈手上:“虽说只是几句话,到底是妈妈在老夫人跟前有面子。不然换了个人去,只怕事办不成还要惹老夫人不高兴。您是积年的老人了,往后还要多教教我们才是。”
    银钱到手,吴妈连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就冲姑娘这份灵透,往后定是个有大造化的。小姐们身娇肉贵,受个风还得喘几天呢!这都见了血,当然得好好养着。你放一万个心,有我在老夫人面前圆着,保准出不了纰漏。”
    “那是,一切都仰仗妈妈了!”
    左一声有劳,右一声多谢,好不容易把这个吸血鬼给送出了门,雪花实在忍不住往地下啐了一口。却听哎哟一声,从楼梯口闪出个细雨来:“怎么了,姐姐这是跟谁生气呢?”
    “还有谁,不都是为了你!”见着罪魁祸首,雪花更来气了:“吴婆子刚来过了,老夫人那里已经松了口,答应把婚期往后拖。”
    乍听着了这么个好消息,细雨乐得连拍了两下巴掌:“那可好!”
    “好什么?那老婆子前前后后拿了我快有二十块才松口,今天又贴进去十块,真是个蚂蝗转世的!”雪花对老夫人带来的那两个婆子是一万个看不上眼,正事不干,成天撺掇着老夫人挑剔这挑剔那,活脱脱半个主子。在老爷太太那里不曾受过的白眼,倒在一个老妈子那里受够了。
    细雨知道雪花为这事受了不少累,赶紧把一个手绢包塞了过去:“好姐姐,别心疼钱,只当是给她买药吃了!”
    听这丫头说得俏皮,雪花一个绷不住笑了出来:“就你会作怪,我倒不是心疼钱,只不耐烦跟她打交道。说起来也是奇怪,为了二小姐的婚事闹出这许多波折,要出钱出力也该是二姨太和三小姐来,四小姐做甚么那么上心?”
    陆宜人受伤的内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梅姨娘怕担责任,陆佳人怕被扫地出门,于是陆明夷干脆大包大揽,对着家里人宣称二姐是洗澡时滑倒被玻璃割伤了手,唯独对大嫂说了实话。黎婉是知道轻重的,也帮着一块打掩护。最可恨的就是二姨太,明明自己就是祸首,偏没自知之明,见天囔囔着有人要害她女儿。
    细雨真是提起来就有火:“你还不知道我家小姐呀,就是心善!论理这事要揭穿了,怎么都是二房倒霉,偏觉得她可怜,还要帮着周全。”
    要说可怜吧,二小姐确实是可怜,雪花也不由跟着叹了一口气。“都说好心有好报,四小姐眼看着是姐妹几个里头嫁得最如意的了,大约这就是得的善果罢!”
    此刻,那个善心的四小姐正坐在她姐姐的病床前头削苹果。以陆老爷的想法自然是不主张女儿住院的,可伤在手腕上,一旦接回家难免要露出些破绽来。于是明夷就让魏五想办法搞了张诊断报告,就说陆宜人短时间内不适合挪动。再加上黎婉和陆佳人敲边鼓,最终找了间单人病房给她住。
    陆宜人自打醒过来就越发沉默了,她的脸色苍白。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简直像尊蜡像。黎婉劝过她,陆佳人也找她说过话,都没用。
    今天轮到陆明夷了,她其实没怎么认真跟陆宜人相处过。上辈子,她们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也说不上谁过得更惨一些。至于这辈子,她也说不上来是挽救了这个二姐呢,还是把她害得更惨了。
    刷得雪白的房间中,只听时钟滴答滴答,两人默对无言。连进来换吊瓶的小护士都觉得气氛很是诡异,没呆一会就出去了。
    直到陆明夷把苹果削好,一块一块地在盘中摆成花的形状,陆宜人终于开了口:“没想到四妹还有这样的手艺……”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明夷把小银叉子摆在一边,递了过去。“吃点吧,就算想死也做个饱死鬼。”
    陆宜人果真伸手取了一片,只是那副味同嚼烛的模样,倒比不吃还难受上几分。“我不想死又有什么用,祖母会放过我吗?姨娘会放过我吗?我比不得三妹,有美貌又有手段。更比不得你,凡事都有父母兄长挡在前头。如果我一死,能落个清净倒也是桩好事。”
    明夷撂开手,嗤之以鼻道:“想要清净你该出家才是,寻死无用。你也不想想,就凭二姨娘的劲头,还有你那个舅舅,两个人能闹出多少事情来!我怕到时候你在天有灵,也得给气活过来。”
    不期然一行热泪从眼中滚出来,陆宜人哽咽着一只手死死攥住被单:“那我能怎么办?我不想嫁去北平…可是祖母有命,姨娘也说这是为我好。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一个女子的容身之处。”
    如果不是三妹提醒,她还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当刀片割破皮肤时,她居然不感到害怕,而是一阵难言的轻松。如果就这样长睡不醒,该有多好……
    第70章 打脸啪啪啪
    陆宜人与陆佳人到底是亲姐妹, 连哭法也是一脉相承, 可明夷却没空看她自怨自艾了:“行了,我来不是为了看你哭天抹泪的, 有几件事要跟你讲。”
    带着几分茫然抬起头来, 陆宜人红肿的眼里尽是不解。明夷暗自叹了口气:“听好了,你的伤是因为洗澡跌倒被玻璃割的,这件事已经向父亲母亲还有祖母禀报过了。不管谁问,哪怕天塌下来你也得这么回答。”
    听到长辈的名号,陆宜人明显瑟缩了一下,抿着嘴乖乖点了头。
    “很好!”明夷对于这个态度还是满意的, “你暂时先在医院休养, 每天的衣食自然有人为你打理。你不是不想嫁去北平么?只要你好好休养, 别再转些古怪主意,这件事我替你解决。”
    “你说真的?”陆宜人的眼中不由放出光来,她其实早就认命了, 死都死过了,又能怎么样?可四妹的话让她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陆明夷一直是家中最受宠的女儿, 万一她真有法子让自己摆脱这可怖的命运呢?
    陆明夷的神情很严肃:“当然是真的,不过我帮得了你一次, 帮不了两次三次。如今是新时代了,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些什么。你又是受过教育的人, 若总是把三从四德当成圭臬,一味依靠旁人过活, 以后的日子可就难料得很了。”
    话音刚落,就见陆宜人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来,嗫嚅着:“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需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鬼话你不用跟我说,现在祖母让你去北平,你去吗?”明夷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神色,不耐烦道:“就这点,陆佳人确实比你强。虽说看人的眼光不行,至少她敢想敢做。”
    想起三妹做的事情,陆宜人惨白的脸颊上升起了两团红晕:“没名没份就跟男人授受不清,我宁可去死。”
    “谁让你学她这个了!”陆明夷真是服了这个一根筋的二姐:“大嫂也带你去外头交际过,你总板着一张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等有人要给你强做主才知道着急,有什么用?要是真不想嫁人,你出去上班,读书都可以,总比成天在家把自己闷成个傻子强吧!”
    说穿了,打铁还得自身硬。若是换成泼辣的陆佳人,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们就算想送她去给老头做填房,也得掂量一二。
    被妹妹劈头盖脸这一通说,陆宜人下意识地把被单攥得更紧了,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我可以吗?”
    “你也是陆家的女儿,凭什么要过成一个可怜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陆明夷深知人的性格不可能一朝一夕改变,但此刻种下的种子,只要遇上了合适的水土,早晚会生根发芽,抽出藤蔓来。
    四妹走后,陆宜人对着窗外的月亮发了一夜怔。第二天可把黎婉吓得不轻,只见一张煞白的脸上,嘴唇呈现出缺血的淡紫,眼下挂着明显的黛青,不知道的还以为撞鬼了呢!“你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么?雪花快点去叫大夫来。”
    雪花也被唬了一跳,丢下保暖桶拔腿就要去喊医生,却被陆宜人拦住了:“大嫂,我没事,就是睡得不大好。”
    虽然声音很低,但只要肯开口就是进步了,黎婉总算松了口气:“果然是四妹妹有办法,你这孩子就是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边说话,一边示意雪花把保温桶里的鸡汤盛出来。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鸡汤,陆宜人费劲地在床上行了个礼:“辛苦大嫂了!”
    还知道客气,果然比之前强了不少,黎婉温声道:“只要你好端端的,就比什么都强。如今家里兵荒马乱的,我们又不敢让长辈知道,只好轮着来看你。”
    “其实我在这里有大夫医生照顾,又有丫鬟伺候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实在不必惊动家里,大嫂有事就尽管去忙!”
    陆宜人为人考虑起来,也是周到到十二分的,这话说得黎婉心中十分熨贴:“除了四妹妹的会亲宴,近来也没什么大事了。有母亲顶在前头操持,我倒能偷个懒。”
    会亲宴?想起四妹那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未婚夫,陆宜人忽然心头一动:“听说盛公子是北平人……”
    “是啊!”黎婉很自然地接过了话头:“盛家的老爷子前些年就过世了,内宅做主的是老太太和太太。如今两房加起来只得盛公子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着紧得很,接着消息就从北平赶过来了。今天在国际饭店摆了午宴,母亲陪着祖母去了。本来母亲也要拉着我,不过我想这样的场合,主不压宾,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打交道。”
    “四妹真是好福气……”陆宜人的羡慕是真真切切的,且不说未婚夫如何,男方肯大老远来拜访未来亲家,这是对女方尊重的表示。哪像她,一张支票就把姨娘乐得恨不得把她打包送出去。
    暗自神伤之余,她不自觉地想起了陆明夷的话,自己也是陆家的女儿,为什么偏偏活得这样卑微。难道她真是命该如此吗?
    雪花从前就跟着黎婉到处应酬,惯会瞧眉高眼低,见陆宜人默默无语便知道她是自伤身世,赶紧插话道:“几位小姐都是有福的,就说三小姐出阁的嫁妆,哪个不羡慕。夫人早发了话,以后轮到二小姐、四小姐时,都是一样的。您别嫌我话说得糙,可自古钱是人的胆,女人若是嫁妆丰厚,夫家自然不敢小瞧。”
    有这么个会说话的丫鬟,黎婉面上也有光彩,笑着道:“就你会说话!既然如此,念着你服侍我一场,等你出阁时我也给你厚厚地备上一份嫁妆,让你上夫家作威作福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雪花当场就拉上了陆宜人:“二小姐作证,我家奶奶可是许了我的,不能缩回去!”
    主仆两个这一通舌剑唇枪,把陆宜人也给逗笑了。房里正热闹时,却见个小丫鬟一头撞了进来:“雪花姐,不好了不好了……”
    “阿娇,什么不好了,在医院里头这么胡说也不怕犯忌讳!”雪花看了一眼少奶奶,赶紧走过去小声嗔道。
    那丫鬟的年纪甚小,原本是在花房做事。黎婉看她心细才提拔上来照顾二小姐,没想到竟如此沉不住气,当场就有换了她的心思。
    雪花和她嘀咕了一阵,眉毛也扬高了,脸色也变了。回来附在黎婉耳边说了两句,就跟得了传染病似的,黎婉的脸色也一下黑起来:“竟然有这种事!”
    “少奶奶,我不敢说谎。是金贵大哥来传的话,现在人还在门口等着呢!”阿娇没遇过什么大事,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黎婉当然看得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越发感到事态严重:“二妹,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罢,雪花赶紧收拾了东西,两人匆匆忙忙就出去了。陆宜人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出了大事:“金贵到底说了什么?把大嫂吓成这样!”
    “只让大少奶奶赶紧回去,”阿娇两只手捏着衣角:“好像是老夫人发了好大脾气,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
    “说是跟二小姐有关……”
    黎婉匆匆赶回家,刚要踏进老夫人的厢房,一个茶盏就在她眼前砸在了门槛上,碎瓷险些溅她一脚。雪花赶紧拦在前头:“少奶奶小心!”
    只听里头也是一阵人仰马翻,有劝老夫人息怒的,有斥责下人办事不力的。其中陆明夷的声音尤为清楚,如鹤立鸡群。“如今祖母正在气头上,孙女就先告退了,一切等父亲回来再做定夺。”
    “滚……都给我滚!”一阵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后,又是钦里哐啷砸东西的响动,也不知道有多少摆设遭了殃。听得黎婉不禁手按着心口,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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