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诚和岳飞找到陆文龙时,他正在河边指挥士卒加固浮桥。李诚一见到他就问道:“陆统领,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的驻军都那里去了?”陆文龙脸一红:“回大人的话,这里的驻军全部都撤到对岸去了,末将到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一波。”李诚大惊:“什么,为何要撤走,难道调集两岸数万民夫修筑的的这些东西全白费了吗?”说着一指身后的那些拒马桩,还有连成一片的壕沟,这些都是当日宗泽调集民夫修筑的。后来张所接掌全局,觉得这些东西大有可用,特地又调集民夫前来修筑了一些,前后加起来这些工事长近十里,宽约三里,并且将原本驻守南岸杜充全部人马都调了过来,想的就是让金国骑兵在这地方全部变成步兵,将他们最大的优势化为乌有。
    怨不得李诚生气,这近十里的范围内,是黄河水水势最平缓的地段,倘若兀术从这里突不进去,那几百里内再也没有适合渡河的地方。可是工事再好也需要有人来防守,杜充麾下的五万士卒就是执行这一任务的,可现在他们全部都跑了,这些工事当然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自己倒是带了八千人,再加上陆文龙的三千人虽然也不少了,这一万人沿着十里地撒下去只能薄薄的连成一线,根本就抵挡不住数十万的金兵进攻。陆文龙低着头不说话,李诚也不可能责骂他,毕竟他一个小小的统领哪里能左右了杜充的决定。气了半天,毫无办法的李诚只好带着人沿着杜充搭建起来的浮桥渡河,八千骑兵小心翼翼用了近两个时辰才完全渡过过去,这个时候浮桥留着已经没用了,总不能留下等着金兵过河用吧。于是等到最后一个士卒过了河,李诚便亲自挥剑将南岸的绳索砍断,整条近十步宽的浮桥便顺着水流撞到了北岸,化作一堆碎木。
    等都木耳带人追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正好赶上最后的一千人过河。远远望到河面上排成一条长龙的火把当即大惊,一声令下,金兵就开始向河边冲锋,想着稍微撕掉宋兵一块皮,安慰安慰跑了一天的自己,那知道先头的几人刚刚冲出不远,就纷纷惨叫起来,接着隆隆声不断,黑灯瞎火之下,都木耳还道是中了宋兵埋伏。急忙止住脚步,想观察一下情况,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前便传来动静。惊魂不定的都木耳只好排一队士卒下马前去查看,没一会儿士卒便跑了回来,说是前边的同伴全掉沟里了,连着战马都给摔死了,这人当然也活不下去了。都木耳当即亲自下马去查看,借着身后的几支火把照耀,都木耳终于看清了是怎么个情况,只见数十匹马全不掉进了深约一丈,宽近六尺的壕沟里,脑袋朝下脖子折了,马上的骑士被压在马身之下早已没了动静。接着都木耳抬头向远处瞭望,虽然没有月光看不清楚,可在火光的范围之内,依旧可以看见还有好几条这样的壕沟摆在面前。
    无奈,都木耳再一次的无奈了,只好命令两千士卒全部下马,就这些火把前去探路。又是半个时辰,这时河面上早已没了动静,前去探路的士卒回来报告都木耳万户说是前面没有宋军,有的只是数不清的壕沟。就这半个时辰里,又有几十个兄弟因为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路掉进了壕沟,虽然没死,可也是腿折胳膊断的。
    无奈,都木耳万户很无奈,知道这夜间是别想走过这片地区了,就算是拼着士卒受伤走过去也没用了,宋兵早跑完了难道过去对着黄河发感慨吗。只好下令就地扎营,等着明日后续大军到了再作打算。
    因为是晚间,城门早已关闭,李诚也没有前去叫门,带着八千人马就在城外驻扎下来。好在这时因为张所从各地调集军队至京城,城里城外全是兵马,他们也不用担心饿着,李诚带着岳飞直接找到了自己的军中好友统制蓝福海,让他帮自己给八千将士安排些饭食。蓝福海与李诚乃多年知交,这点小事当然是一口答应,当即吩咐下去准备八千人用饭,有准备了一桌丰富的菜肴,留下李诚和岳飞二人在自己帐中喝起酒来。李诚原本还打算将李子玉带上,毕竟这时李子玉奉命刺杀金兀术的事情早已在军中传开,各级将官对他可都佩服得很。可李子玉守着吉倩不愿动弹,声称要为他守灵三日,已尽兄弟情义。无法李诚只好给他安排了一间帐篷,又命人端来些酒菜,这才去了蓝福海大帐。
    帐篷里,弥漫着这一股异味,七月间的天气,随着大军奔波了近一天的吉倩,遗体已经有些变质了。李子玉把坐在吉倩床头的小凳上,右手拿着一小坛酒,左手端着一只小碗,给吉倩床头倒一碗,自己也跟着喝一碗。“吉大哥,我这人你也知道不爱喝酒,在一块一年多了一直也没有陪你痛痛快快的喝一回,今天子玉就陪你好好喝他一回,你我兄弟不醉不归!”说着又是一碗酒下肚。没一会儿一坛酒就见了底,这时李子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吉大哥,你不知道子玉心里有多难受,阿成死了,就是因为我没在他身边,倘若我在场一定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可是我还是晚了一步,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难受啊,看着好兄弟转眼间就没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又有个几个好兄弟,可现在你也走了,再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让我欺负,再也没有人逼着我给他买酒喝。吉大哥,我知道你有什么没有了的心愿,你放心,等我将来有了第一个儿子,一定会让他随你姓的。我会好好培养他,把自己这身功夫统统都教给他,只能……让他欺负……别人却不能让人欺负他……”说着说着,李子玉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天色大亮,李子玉晕晕乎乎的醒来,一看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心里一惊扭头四看,吉倩没了!一个骨碌从床上翻起来,鞋也没穿就冲了出去。冲到门外忽然眼前闪出一个人来,刹不住车撞了上去。‘嗵’的一声巨响,那人哎呦一声就向后飞去,摔倒在地。李子玉定睛一看,却是岳飜,将忙上前将他扶起当即开口问道:“岳大哥,吉大哥呢?”越烦揉了揉屁股,咧着嘴说道:“在隔壁呢,最天晚上我和王贵去看吉兄时,见你睡着了就把你抬了出来,王贵替你帮吉兄守了一夜。”“这样啊,岳飜大哥你找我什么事啊?”岳飜一见他还光着脚就说道:“走,回去再说。”说着拉着李子玉就进了帐篷。进了帐篷李子玉一边穿鞋,一边道:“岳大哥,你说吧。”岳飜顿了一下:“子玉,今日一早大哥便和李大人进城去拜见了张大人。刚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口棺木,说今天就要为吉兄弟下葬了。”正穿着鞋的李子玉不由一顿,过了一会才喃喃道:“也好,入土为安吧。”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看着吉倩被几个军士抬着慢慢的放进棺材,李子玉从张亮手里将几大包军牌拿来,走上前看着安详躺在里面的吉倩,说道:“吉大哥,我和将军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次在原武阵亡将士的军牌,随着你一起下葬,免得你到了下边没人陪你喝酒,而且带着他们,万一要是遇到金兵也在下边,你就好好的收拾收拾他们。”一边说以便抓起军牌慢慢洒在吉倩身上,两行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合上棺盖,由李诚和岳飞打头,李子玉岳飜和王贵三人,又加上张亮张德彪还有至今唯一幸存下来随着吉倩下山投军的老兄弟,把人抬起吉倩的棺木,带着数千人的送葬队伍向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坡行去,那里是岳飞亲自为吉倩选的墓地,风水如何不知道,但在那里可以望到黄河北岸,岳飞希望吉倩和几千阵亡将士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他们一起战斗过的原武城。
    葬了吉倩,回到营地时已经是晚间,将李诚送走,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大家也没心情吃饭,再加上连日劳累,于是早早各回营帐休息。
    第二日李子玉早早便醒了,穿上衣服抹了把脸就出了帐篷,这时蓝福海手下的人马应经开始训练了,看着一队队士卒匆匆的向那个姑且算作是校场的场地跑去,小李将军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骁骑营来,昨天听张亮给自己说了一下,说是骁骑营只剩下五十一个人了,这还是算上他和张德彪,五位都头只剩下了两个,可谓是损失惨重到到不能再惨的地步,也就是说自己为了他们欠下的那钱贯巨债算是打了水漂。想到这里,小李将军大喊道:“张亮!”张亮和张德彪二人合住一顶小帐,就挨着小李将军的帐篷,听到了李子玉的喊声,提着鞋子就跑了出来。张亮一边穿着鞋子一边问道:“大人,怎么啦?”李子玉皱起了眉头:“去把骁骑营剩下的弟兄召集起来,我要训话。”
    两人领命而去,因为是借住,再加上全军损失惨重,退回了八百士卒并非是按照原来的编制居住,去都打乱了,这时张亮和张德彪一喊骁骑营的士卒,其他人也跟着起了床,下来想看看这小李将军又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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