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点点头:“太后娘娘放心便是,贫道必然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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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乾清宫外候着些人,月色上涌,宫灯慢慢燃着,照的黑夜发光发亮。
    宋景年得了消息,忙赶了过来,皇太后派人送书信到江西一事,他将将才得知,可为时已晚,宋如澜已回京了。
    此刻就在他面前的屋子里,格子门严严实实地关着,密不透风。
    倒真是不日再会。
    皇太后被宫人扶着,心里头不上不下,宋景年走上前轻声安慰:“既是皇叔身边的人,皇祖母更该放心才是。”
    皇后这时也赶了过来,宋景年大致跟她说了情况,屋里忽然有东西破碎声音响起,皇太后差人隔着窗问了一声,里面没回应。
    皇后这边听完他的话,眉头攥地更紧了。
    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救过来也罢,没救过来景年即位便又多了个隐患。
    那头贵妃的事还没解决,再来人横插一脚,她心里当真有些咬牙切齿。
    皇太后又吩咐人就着窗户纸看上一眼,道长施针作法,不能留人在屋子里,里面动静好坏一概不知,她心里如何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
    撑不住睡了,今晚接着继续更。
    第35章
    乾清宫东暖阁匾为“抑斋”, 与其南墙相连的东、南、西三面庑房都是为帝王日常生活服务的机构。
    东庑房从北往南排列,最北边的三间名“御茶房”, 是为皇帝管理进献茗饮,果品以及节令宴席等等的。
    这次皇上的事情一出,里头也是翻江倒海。照理说最该罚的是王善,帝王膳食他每日都在检查, 却没找出错处。可他毕竟是宫里头老人了,伺候皇上几十余年,皇上一切喜好他都知道, 地位不同于寻常太监。
    因此,膳房大换血, 又惩治了乾清宫部分宫人, 都是些八杆子打不着边的, 因为皇上贴身的人,总不便对其轻易下手。
    往往借此敲山震虎,给其余人警个醒, 至于幕后下手之人, 便由刑部全权负责,皇后再来过问进度。
    但刑部那边还是毫无头绪。
    皇后其实一早有了计划,她得知皇上病重, 固然心痛,起先也盼着皇上身子无碍,他因着景年胜仗回来,待她疼惜很多, 来坤宁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可她前日静下心一想,皇上明面上虽与她恩爱,朝堂上却重用贵妃家中的人,她父亲分明年事已高,据她所知也糊涂过事,但却越来越得圣宠。她曾有意无意跟皇上提起过兄长的事,他却置若罔闻。
    即便臣子救君王算不得什么,但兄长那日替他挡下的一箭,却让他也留下病症,时常隐隐作痛。皇上却没有半分的偏袒。照这样下去,迟早贵妃要坐到她头上。
    倒不如利用这机会,蛊毒既然难解,皇上便过不了这坎,她再推脱到贵妃身上,定令朝堂沸腾。更何况围猎那次,她早找人查出来了,分明是她儿子宋景瑜抓了皎月去。
    明着害她,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害景年!
    一直藏掖着不说,便是为着一次性全数打尽,顺顺利利扶了景年即位。
    可偏偏……
    宋如澜被叫了回来,此刻正在屋里为救皇上而赌上性命。
    是皇太后亲自派人去传的信。
    皇后在暮色里一阵冷笑,她可不信皇太后会想到远在江西的宁王,除了宋景瑜去“好意提醒”的,还能有谁?
    可不是有个诡计多端的生母,才养出个表里不一的儿子。
    王善满头大汗从太医院赶过来,才将去了贵妃娘娘的慧仁宫,在内膳房里找着空子还未下手,就有内监前来寻他,这人是他带上来的人,对他很是忠心。待他去了四下无人处才低声说:“公公,奴才从太医院过来……这……”
    “少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他这边正事被打断,气不打一处来,憋着一肚子火。
    “奴才听医士们说,东…东宫的东西出了问题……”小内监叫他一吼,说话也结巴起来。”
    王善一愣:“东宫?”
    不该是他正要察看的慧仁宫出问题吗?
    小内监直点头:“是东宫的,奴才绝对没听错。”
    王善这下有些乱,一时也顾不上慧仁宫的事了,吩咐宫人留下,自己立马赶去太医院。
    医士们便拿了个绿釉刻花坛子过来,王善认得这个,他检查东宫时,瞧着模样好看,被放置在立柜里,便顺手拿上的。
    医士便说:“回禀公公,这坛子里头有已经干涸了的血液,小人们仔细察看过了,是蛇血……”
    听了这话,王善如同被人迎面扇了巴掌,脑袋里嗡嗡地响,一时意识涣散,东宫的内膳房怎会有蛇?
    皇上中的是蛇蛊,事态严重,没有让太医院的人知道,只说是检查器皿,为了各个宫里的安全。
    知道中的是蛇蛊的人,并没有多少。
    他回过神来,思绪乱成一团,先吩咐医士们不得声张,自己忙赶到乾清宫来。
    皇后身旁的宫人看见了,低声在她身旁耳语,皇后看了眼太后等人,见其都注意着屋内动静,这才慢慢走了过来。
    王善流着汗把今日那事给她说了,皇后起先以为他是想说贵妃的事,后来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甚至是捏紧了拳头。
    还未等她说话,格扇门此时碰巧打开,众人一拥而上。道长从里面缓缓走出来,拱了拱手,笑道:“皇上已无事,却需得好生静养些时日。”
    皇太后听到那句“皇上无事”,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既是心里一直盼求着,终于得到喜讯,顿时笑容挤了满面:“好!道长果真是名不虚传!那皇上此刻意识清醒了吗?”
    “皇上还昏睡着,约莫明日便能醒了,太后娘娘请放心。”他捋了捋胡须道。
    皇太后自然满心欢喜,真道是遇上高人了,又才吩咐宫人:“道长一路奔波而来,忙了半日,定也是累了,你们可得给哀家好生伺候着,万万不可怠慢了道长!”
    宫人纷纷应诺。
    道长就笑了笑:“太后娘娘折煞贫道了,能尽贫道之力救了皇上,乃是三生有幸。”
    “道长无需客气,且先去宫殿里歇下,哀家明日定是重重有赏!”
    道长一笑,摇摇头欲跟着宫人退下,想起一事又退回来:“昨日贫道本是去荆州会旧友,被王爷在船上拦了下来,贫道也是第一次见着王爷如此心急,这才晓得是皇上中了蛊毒……”
    他的话一带,皇太后顿时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忙问:“那如澜身子怎么样了?”
    “王爷身子虽无碍,却比皇上病得重些,蛊毒在王爷体内翻腾,叫贫道施针去了,可王爷倒忍了好一番痛楚,为了怕太后娘娘担心,桌上瓷杯被他无意挥落在地,他却是咬牙一声不吭。”
    皇太后心里如何不歉疚,道长又说:“……王爷可得好生静养几月,这身子才能恢复如初。”
    她点了头,道长才跟着宫人退下了。
    第36章
    宋景年回东宫时有些疲惫。
    道长歇在了以往留宿大臣的宫殿西次间里, 皇太后派了众多宫人过去,以便道长有什么需要, 吩咐一声便是。
    皇宫向来对正三品官员,都未有皇太后如此亲自下令的优待。
    宋景年冷笑一声,打开书房格扇门。
    宋如澜送来的信还被他夹在架上最末侧书里,书架上书整齐堆放着, 一旁放着个珐华螭纹蒜头瓶,接着是《贞观政要》和《资治通鉴》。
    他将书信取出来,就着桌上的烛火烧了, 信纸在火光上慢慢蜷曲,越蜷越小, 直至消失殆尽, 只留黑灰色的残末。
    外头宫人进来拱手道:“殿下, 坤宁宫派人来传话,皇后娘娘吩咐您过去,说是情况紧急。”
    宋景年斜乜他一眼, 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 下去吧。”
    方才皇太后从屋子里出来就下令,声音冷冽:“蛊毒既然解了,下毒之人也该好生彻查, 不论是谁,有了消息先报给慈宁宫。”
    末了,还补充:“此事今起由哀家亲自来管,坤宁宫不必插手了。”
    话音一落, 他注意到,皇后有一瞬的愣怔,似乎是手脚发凉,握住帕子的手微微发抖。
    坤宁宫上次的严刑逼供怕是早传到皇太后耳边,当时她视若无睹,无非是因着帝王身子不好,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再者有刑部在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大事落定,自然揪着这事不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堂堂皇帝被自个儿宫里的人下了毒,传出去岂不没了皇室的颜面!
    王善今日回了皇后话,回屋子知道皇上无碍了,一颗心终于稳稳当当放下,替皇上放了帷帐,看他眉间波澜不再,不禁有些庆幸。
    庆幸小平子报信报的及时,让他没能给贵妃娘娘下了绊子。
    他勾起笑,摆摆手吩咐屋子里的宫人都退下,皇上龙体才好,倒不能被生人气息给打搅了。
    皇太后娘娘也才离开,走前特地嘱咐,凡是入口的食物,皆要细细检查,尽用银质器皿盛装。若是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她第一个饶不了他。
    王善还没忘,太医院里头的所见所闻。
    不必细想,皇后娘娘此刻定是心烦意乱,幸得他留了一手,没说是哪几个医士发现的,但现在即便是说了,皇后也不敢轻举妄动,此事全放在皇太后眼皮子底下,她一有动作,皇太后反倒越是警惕。
    莫说害人,皇后现在自保都是难上加难。约莫要不了几日,这事宫里头便都知晓了。
    王善熄灭了龙榻旁的烛灯,以便帝王睡的更舒坦些。
    他鞠着身子,清晰就看见帝王鬓边的白丝,一缕一缕,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惊觉触了龙威,慌忙直起身子。
    瞧见帝王面色始终如水,这才沉下心。皇上终归是老了,这一倒下,四面八方都蠢蠢欲动。先不说皇后娘娘,就是宁王爷,没个人在皇太后娘娘耳边提起,谁又能想得起呢?
    乾清宫一室沉静。
    皇后这边倒有些急了,宋景年刚迈进屋子,皇后便吩咐宫人纷纷退下,只留了一个贴身嬷嬷,确认门外毫无动静了,然后才说:“太医院有人查出来,说是从东宫收上来的坛子里有蛇血,你可知道这事?”
    “蛇血?”宋景年一顿,“何时从东宫收上去的坛子,里面装着的是血液?”
    皇后按的是王善的说辞:“今日收的,说是坛子里有干涸的血迹……”
    干涸的血迹……
    宋景年倒忽然明白了,血液还新鲜的时候,若是有经验的人仔细去嗅,便能分辨地出来,可血液既已干涸了,没有试剂稀释,从中提取dna来分析,如何能辨得出来?
    古时候医术也没那么发达,用什么手段能看的出干涸的血迹是蛇的,而不是人的?
    皇后见他不说话了,心里有些急:“你父皇中毒这件事,跟东宫到底有无关系?”
    她急地站起身子,嬷嬷忙上前低声劝道:“娘娘别急,太子殿下最是孝顺,皇上和您身子有一点的不适,殿下比谁都紧张,下毒是绝不可能做的。”
    皇后听了她的话,心里稍稍平缓了些,她了解景年,自然也觉得他不会这般,不过太医院传来这样的消息,或多或少对他都是不利的。
    “母后放心。”宋景年抬眸道,“儿臣敢保证,此事与东宫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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