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百无聊赖地摇着尾巴:“我只是关心你罢了,何必讽刺我。”
    沈遥夜有些心烦意乱,想了会儿,突然说道:“我今日看见水家的水滢了。”
    “什么?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在哪里?”灵犀激动地居然昂起头来,一副即将投入战斗准备的剑拔弩张。
    沈遥夜道:“她早就回府了。”
    灵犀啐了两口:“算她跑的快。要不是先前我睡着,定要一尾巴抽死她。”
    沈遥夜若有所思,并不回答。
    灵犀望着他怔怔的模样,突然问:“你怎么了?”
    沈遥夜道:“我有个奇怪的感觉。”
    灵犀便问是什么,沈遥夜琢磨着说:“我总觉着在哪里见过那位水姑娘,可又不记得是在哪里了。”
    灵犀猛然打了个哆嗦:“快别这么说!”
    “怎么了?”
    灵犀不安地叫道:“但凡是男女纠葛,第一面是至关重要的,你居然对那个小贱人有这种感觉,我觉着很不妙。”
    沈遥夜啼笑皆非:“什么不妙?”
    灵犀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有个男孩子对我说……我像是在哪里见过你,这一定是搭讪,因为对我有好感。”
    沈遥夜笑道:“瞎说。难道我对水滢有好感?”
    灵犀道:“看不出你小子居然还挺花心的,一面对镜儿念念不忘,一面又喜欢水滢,两个却都是名花有主的,啊……原来你的口味是人/妻啊!”
    沈遥夜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再跟她说话。
    只是这一夜,假寐中的沈遥夜,惦记着灵犀的话,他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对水滢有那种奇异的感觉,可是天地良心,他怎会对个才见一面儿的女子起什么暧昧之意。
    他所想的,是阿镜。
    如果灵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当初阿镜在跟他相遇的时候,也曾说过类似“你像是我一个朋友”之类的话,难道那是阿镜对自己的搭讪?
    沈遥夜想着想着,自觉荒谬,难道跟灵犀这种脱线的家伙相处久了,自己也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了?
    ***
    沈遥夜虽不想去国师府跟北冥君照面儿,谁知道,有个天大的机会自个儿送上门来。
    次日,丞相府来人,说是水丞相特请这戏班子过府,表演戏法等给内眷们看。
    沈遥夜想到那天跟水滢的不期而遇,心里竟有种莫名的慌。
    灵犀倒是极为兴奋:“快快带我去,让我看看那小贱人要弄什么,如果惹得我性起,管他是在哪里,先一口把那贱人吞了干净……对了,还有那老杂毛,他竟然敢派人偷袭我情宫,如今我们也偷偷潜入相府,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班主因得了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诚惶诚恐,当日就带了所有人前往丞相府。
    入府后便住在了相府后宅,有专人来吩咐,说是后日相爷专门宴请一位要人,让班主叫班子内的众人都把自己的拿手好戏准备妥当,若演得好让客人高兴,重重有赏。
    于是整个相府后院内热闹异常。
    沈遥夜没什么可准备的,也不想一味闷在屋子里,便抽空溜了出来,往前而去。
    他边打量相府景致边往前去,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一声幽幽地叹息,是有些耳熟的女子的声音。
    沈遥夜止步转头,透过前方的葫芦门,隐约看到有道人影若隐若现。
    他不由自主走过去,探头望内,果然见前方的花园中,水滢正低着头缓步而行,走几步,便重重地又叹了口气,最后竟喃喃地念道:“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
    沈遥夜似懂非懂,只是望着她有些忧郁的表情,忍不住叫道:“水姑娘!”
    水滢大吃一惊,回头却见门口上有张绝色的脸探出,第一眼还以为是个女子。
    很快,水滢认出来者是沈遥夜,便敛了悒郁之色,抿嘴一笑:“原来是夜公子,你怎么在此?”
    沈遥夜道:“他们都在练功,我是没什么可练的,便随便出来走走。这里是贵府的花园?”
    “是啊,只是现在正是不堪细看的时候。”水滢叹。
    因天气转冷,花园里最多的是菊花,只是昨夜一场大风,把好些花都刮的花瓣凋零,许多叶片花瓣坠落地上,残红狼藉。
    沈遥夜道:“时气罢了。何况花迟早要凋谢。对了,贵府里突然请了戏班子进来,是不是姑娘的主意?”
    水滢笑道:“是,那天我在外头见了,实在是好。正巧父亲发愁,说是家里头的班子都看厌了,没什么新鲜的,我才跟他说京师来了个新杂耍班子呢。”
    沈遥夜细看她如花似玉的脸:“我听说姑娘跟凤明太子订了亲,不日就要成亲了?”
    水滢微笑:“是呀。”
    沈遥夜道:“恭喜姑娘啦。”
    水滢仍是笑的温婉:“多谢。哦对了,你们班子里的那位使飞刀的姑娘,也是夜公子的心上人吗?”
    “鹃儿?”沈遥夜吃惊,继而笑道:“当然不是了。”
    两人说到这里,隔墙听见小丫头找人的声音。水滢悄声叮嘱:“我该走了,我走后你再回去,不然给人看到了怕为难你。”
    沈遥夜一点头,水滢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止步回头,望着沈遥夜道:“上次你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其实……”
    沈遥夜忙问:“其实怎么样?”
    水滢道:“其实……罢了,不过是个梦而已。”她一笑摇头,也不等沈遥夜再追问,忙抽身出门去了。
    ***
    次日,戏班子里大家都精神抖擞,准备在今日施展浑身解数,争取大出风头。
    眼见客人像是吃了饭,里间儿相府的人来传,众人才纷纷上场。
    先出场的自是班头跟帝江,班头仍旧吹一支笛子,帝江浑圆赤红的身体随着韵律跃动,六只脚一起跳跃,四只翅膀翩翩舞动,十分有趣。
    沈遥夜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突然听见班主的笛声停住,不多时,有一阵幽幽地箫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沈遥夜一惊,双手垂落,茫然听了半晌,急望内而去。
    戏班子的演出,是在水阁之上,同观众席隔着一道湖泊。
    沈遥夜站在水面游廊上往对面看去,果然见在席间,有一道娇小身影端然而坐,手中举着一支箫管。
    帝江仿佛已经陶醉在这美妙动人的箫声里,因为舞动的太过投入,整个胖大的身体几乎离开了地面,翩翩自在地在空中翻滚扭动。
    引得在座的各位宾客们叹为观止,连班主也愣愣地掐着笛子看的入了神,他给帝江伴奏了这十几年,也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奇景,今日却也是大饱眼福了。
    那边儿一曲吹罢,帝江才从空中慢慢落地,仍旧美不自禁意犹未尽地在原地打转,似乎还想再来一曲。
    班主红着脸,连引带劝把妖兽带了下去。
    这会儿,那边席上吹箫的人,突然愣住了,原来她已经看见了在这边儿的沈遥夜。
    两人隔着一道水默然相看,各自心情各异。
    这吹箫者,自然不是别人,正是阿镜。
    而在阿镜身边陪席的,却是水滢。
    水滢见阿镜怔然望着湖对面,顺着视线看去,一笑倾身对阿镜道:“那位叫做夜公子,也是戏班子里的人。”
    阿镜道:“夜公子?”突然醒悟过来,心头微凉,“水姑娘……认得他?”
    水滢察觉她的神色有些紧张,有些不解,但她是个谨慎之人,便含笑道:“是,也才认得不久。”
    阿镜愣神之下,忙又去看她心口……还好,那情苗没有往沈遥夜的方向。
    只是这一瞥又提醒了她,她忙跳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了席。
    水滢本要起身陪她,可突然间转念,便坐着不动,只暗中打量看阿镜去何处,果然,见她从廊下穿过,绕了绕,就往对面而去。
    旁边水夫人微微歪头过来问道:“国师夫人怎么脸色不大好?”
    水滢道:“女儿也不知道。”
    水夫人道:“待会儿你去看一看她去做什么了,人好不容易请了来,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是。”
    水夫人望着对面才登场的鹃儿,突然又冷笑着悄声道:“她的箫吹的倒是不错,只不知是不是靠着这个……讨了国师欢心。”
    ***
    且说阿镜转过回廊,远远地见沈遥夜仍靠着柱子站着。
    阿镜加快脚步奔过去:“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遥夜回过头来,淡淡道:“你既然能在这儿,我又怎么不能?”
    阿镜回头看一眼对面的水滢,赶紧再看沈遥夜胸口。
    ……还好还好,他的胸口也安静的很,没有情苗的影子。
    阿镜松一口气的样子太过明显,沈遥夜皱眉问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阿镜忙矢口否认:“没、我……我是想起你上次受了伤,你的伤可都好了么?”
    “哼,你还记得我受伤了啊,”沈遥夜嗤之以鼻,故意不看阿镜,“我还以为你要为了丹凤国师打伤我们而拍手叫好呢。”
    “不要说这些赌气的话。”阿镜轻声劝告,又忍不住说:“你到底为什么在丞相府?你跟水姑娘……”
    没见到阿镜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着她。可见到她的时候,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想见她,所以表现出来的反而格外冷淡似的。
    沈遥夜不耐烦道:“怎么啦?”
    阿镜咽了口唾沫,不知该怎么说。
    沈遥夜心里想起跟水滢见面时候的奇怪感觉,有心想问问阿镜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开始扮演高冷扮的太用力,有点不好意思立刻回头询问。
    少年心里盘算了会儿,便故意道:“是了,说起来这件事有点儿奇怪,我一看到她,心里就觉得很亲切,竟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样……”
    阿镜的脸色都白了。
    沈遥夜偷偷瞟见,心里竟莫名地有些膨胀得意起来,便继续说:“有人告诉我,这个就叫做缘分……也许是因为我喜……”
    他还没说完,就听阿镜厉声道:“不行,你不能喜欢她!”
    沈遥夜猛然听见这句,心怦怦地跳的极快,欢喜的有点儿头晕。他强行镇定,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哦,这是为什么?”
    ☆、第37章 莫教纷纷点翠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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