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还在坐月子, 自己懒得出门,却笑着给凌如意出主意, “阿意,我同你二哥常去一家店, 很好吃的,节前我预约了位子,你同大家一起去罢?”
    “好啊!”凌如意点点头,却又觉得奇怪,“可是……嫂子,你怎么单问我呀?”
    “阿远说你拜了师,要读许多书, 我记得你嫁进来头一年,仿佛碰上了什么考试?总之你除了上班就是埋头读书, 不是读书不好, 只是过节还是休息一下的好。”二嫂笑眯眯的, 看看她,又同大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就连正逗呦呦吃葡萄的三嫂也回过头来,调侃道:“不过话说回来,以后我孩子要是有阿意这样的读书精神, 我做梦都得笑醒。”
    凌如意听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们说的,大约是她要升主治之前的事,当时还碰上了一位师兄牵头做一项川崎病的研究,她很感兴趣,便一头扎了进去。
    她没想到这样久之前的事还会被提起,当下便抿着嘴笑了笑,保证自己不会失约。
    无月可赏,一众人吃了饼饮过茶之后便回了屋,凌如意倒是没有走,而是坐到了呦呦很喜欢的秋千上,双脚一用力,秋千便晃晃悠悠的荡了起来。
    霍昭远站在她身侧,嘴角噙着笑意,道:“我还以为只有呦呦这小孩子才喜欢它。”
    “我是大人嘛,怎么可以和小孩子一样。”凌如意静静的,半晌才叹了口气,“要是能不长大就好了……”
    “少年维特尚有烦恼,不长大,就一定好么?”霍昭远伸出手去,替她推着秋千,让她荡得高高的,“有很多的风景,只有不断长大才能看到,不是么?”
    凌如意紧紧握着手中的绳索,荡到高处时,越过矮墙,她看见了外面在黑夜里浓得像墨的行道树影,以及洒落了一地的路灯光。
    她跳下了秋千,拉着霍昭远的手指,忽然变得有些彷徨,“可是前路风景不一定好,我为什么要放弃眼前的美景?”
    “莫怕,小哥哥陪着你呀。”霍昭远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沉沉的叹了口气,“阿意,你要知道,你不是六岁之前的你了。”
    凌如意怔了怔,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我和凌称心,会在他们心里差那么多。”
    “一架秋千而已,你想要,我给你,何必还记着他们没给的。”霍昭远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凌如意刚回凌家的时候,曾经很羡慕隔壁家小朋友有一架秋千,晃来晃去的,看起来很舒服很享受,那种像飞在天上的姿态令她艳羡。
    那时她还没认清自己与母亲的关系不好这一事实,曾提出想要一架秋千,家里有空地,完全可以满足她的要求,即便不能满足,也可以教育她不要总盯着让人有什么然后自己也要。
    但凌母的方式却十分简单粗暴,直截了当的拒绝她之后,还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向我提出要求,东西是我的,我想给你才给你。”
    后来才知,她说这话时的姿态,已经练习了经年,那口气从她年轻时与婆婆屡有冲突开始,一直到婆婆去世,来不及出的气,在面对与婆婆长相肖似的小女儿时,终于找到了出口。
    再后来,秋千架还是装上了,因为凌称心也很喜欢,凌母当时的说法是,“我的女儿,当然配得上最好的,你等着,妈妈给你装一个更漂亮的,让她羡慕你。”
    秋千架装上的那天,凌称心拉着她一起去荡秋千,她坐在秋千架上,在高处看见了门外那排要死不活的行道树,还看见了隔壁家那架令她羡慕的秋千。
    后来,她再也没坐过秋千了。
    再后来,她见过了很多人,温和的严厉的、大方的小气的,不一样的人,有着他们性情与喜好,她忽然明白过来,母亲那样的人,爱一个人就会爱到极致,恨一个人也会恨到极致。
    偏偏她们是针锋相对的母女,否则她也许会很喜欢这样的性情中人。
    如果不是今晚霍昭远的秋千荡得太好,让她看见了矮墙外的景象,也许她不会忽然就想起幼时相似的一幕。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了,我早就不喜欢秋千了,咱们家也不需要这东西。”
    从前得不到的,现在再给,终究是不一样的。
    霍昭远低下头,用手指摩挲着她的眼睑,认真道:“我给的也不要?”
    “你就不能换一个给?”凌如意被他问得有些烦躁,眉头就皱了起来。
    霍昭远见她的拒绝不似作假,心头一轻,不沉湎于往事就好。
    他当即笑道:“那就把我给你罢,今晚你要怎么样都可以。”
    眼见着就不正经起来了,凌如意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往自己衣底钻进去的手掌,红了脸低声啐道:“你要不要脸,这可不是咱们家里!”
    “怕什么,月黑风高夜,合该做些令人身心愉悦的事。”他的吻随着话音落到她的脸上,甚至伸出舌尖去舔舐她的肌肤,语气诱惑之至。
    凌如意忍不住腿一软,若不是被他抓着就要跌到地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没什么说服力的喃喃道:“我还没洗澡呢……”
    霍昭远闻言立即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惦记着没洗澡这件事,他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拥了人往屋里走。
    床头的台灯发出柔和的白光,照得近前的大床半明半暗,床上交缠的躯体好似被光线罩上了一层纱,若有若无的,撩人至极。
    霍昭远跪在她的身前,仔细看过她每一寸肌肤,那都是属于他的领地,他看着那如雪的柔软,心里的巨兽轰然出笼。
    凌如意咬着唇看他,看见自己的双脚架在他的肩膀上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心里又羞又气,面孔一下就涨红了,身子甚至轻微的颤抖起来。
    面前的男人好似受了什么蛊惑,竟偏了头,将炙热的唇舌吻上了她的足面,诧异、羞怯、兴奋、难堪,复杂的情绪随着他的吻袭上了心头,她的意志全线崩塌,颤巍巍的,终于呢喃出一声,“阿远……”
    她的声音都变了,颤巍巍的,令霍昭远忽然想起前几日在节目录制现场读的那封信,里头有一句是这样的,“……许我在梦里,用嘴吻你的脚。我的自卑,是觉得如一个奴隶蹲下用嘴接近你的脚,也近于十分亵渎了你的美丽。”
    看呀,如此动人的情话,他伏在她耳边呢喃的念给她听,看见她如朝霞一样的脸孔越发绚丽明亮,他便虔诚的,生怕亵渎了似的,将她拥进怀里。
    窗帘厚重,一丝春光都不会泄露,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是宁愿死在她身上的,他想。
    凌如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更不清楚自己睡过去的时候身上这头恶狼到底餮足与否,她只知睁开眼就已经日上三竿。
    身旁的位置是空的,她洗漱后下楼,那个抱着她啃了一个晚上的男人正就着月饼喝白粥,见了她,不慌不忙的将最后一口月饼吞了,冲她招手道:“来吃早饭。”
    早饭照例是霍母的风格,一碗粥,两三样佐粥的小菜,豆浆油条牛奶面包都是有的,凌如意目光落在霍昭远端到她面前放好的豆浆上,忍不住微笑,她如今一切持家的技能,悉数来自于这位婆母。
    霍昭远呷了口咖啡,慢悠悠的,问她:“你累不累,听说这几天有灯会,你要是不累,今晚就晚一些回来?”
    凌如意眨了眨眼,头也不抬的喝粥,根本不想搭理得了便宜还非得卖乖的某人,我累不累,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临近中午的时候全家出动,除了无论如何不肯出门的二嫂,就连想留下来陪老婆的霍昭鉴也被拉了出来。
    吃饭地点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圈,节假日的人流熙熙攘攘,游客摩肩接踵仿佛赶场子,一大家子人躲避着人流,往预订好的餐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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