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酒吧开门的不多,田阳和陈一峰从城北开始逛,没有逛到一家开业的,到了最后两个人还迷路了。
    “我去,你竟然不识路?”
    “你不也一样?亏你还是地头蛇!”
    田阳和陈一峰大眼瞪小眼,哭笑不得。
    “再来一杯……好酒,好酒……”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着,然后一头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丰田车。
    “这位兄弟……”陈一峰降下车窗刚刚开口。
    “呕……”
    一阵腥气混和着酒气扑鼻而来。
    “你……你问什么?”中年男子神智似乎清醒了一些,晃着脑袋看陈一峰。
    陈一峰皱着眉头,忍气吞声:“我问,这里是……”
    “酒吧……零点酒吧……”中年男子答非所问,并抬手一指身后那排平平无奇的房子。
    一棵大槐树后,一扇漆掉得差不多的铁门开了一半,锈迹斑斑的招牌歪歪扭扭地立着。
    站牌上用红漆喷着四个字:
    零点酒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零点酒吧里面别有洞天。
    和破破烂烂的外观不一样的是里面的装修,虽然说不上是豪华,但是大方简洁,别有一番风味。
    一个独立的包厢里面,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大男子,酒瓶子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
    “妹妹你水里走,哥哥我……呃……哥哥我……”陈一峰手里捏着一个高浓度白酒的酒瓶,烂醉如泥的趴到在桌面上,口里哼着老掉牙的歌。
    “你……你唱错了。”
    田阳比陈一峰好一些,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至少已经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你……你才错了。”陈一峰拧着酒瓶子,傻笑着,口齿不清地说着话。
    “说你错了,你还不信……”
    “你才错了!”陈一峰突然一拍桌子怒喝,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一张脸青筋暴起。
    “老子的妹子就是在水里走了。”
    一句话说得田阳不再吭声了,他默默地扔给陈一峰一瓶白酒,自己也拿起一瓶,拧开闷头喝了起来。
    “呵呵……”
    陈一峰的怒气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他像软泥一样瘫在椅子上,双目呆滞,隐隐的有了几丝泪花。
    田阳闷头灌下一口酒,向陈一峰举了举酒瓶。
    陈一峰默默地灌下一口,许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我以前有一个女友,她很好,真的很好。”
    “她长得不漂亮,还有雀斑,但是她对我很好。每天晚上,她都会在门口等我,一直等,等到十二点。因为我回去的时间没有个固定……”
    “但是,不论多晚,当我执行完任务的时候,我回去就可以看到她。”
    “她从来不问我我是在做什么,她也不会埋怨我为什么不多陪陪她……她从不。从没有。”
    “哪怕,只是一句。”
    说到那个女孩的时候,陈一峰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温柔的笑意。
    田阳没有嘲笑他,也没有插一句话。
    他只是默默地喝酒。
    心里的某一处温柔的地方被触动,似乎有一个金发的女孩子也是这么和他说过:
    田,我不用你给我什么承诺。你只要知道,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回来。等不到,我就去找你。
    爱丽丝……
    田阳口中泛起了淡淡地苦涩,他流连于花海之中,但是,最对不起,最愧疚的就是那一个有金色头发,海蓝双眸的女孩。
    “为她干杯!”
    田阳举起酒,一口喝光。
    “干!”陈一峰同样痛饮一口,强自保持,但是他的手腕在微微地颤抖着。
    “但是……”陈一峰的手抖得更厉害,他紧紧地闭上眼。
    “但是,她死了……”
    狭小的包间里,陈一峰轻声说道,空气凝固了,有种淡漠的悲哀在浮动。
    “我要杀了那个混蛋……”陈一峰猛地睁开了眼,这时候,这个冰冷的男子竟然已经泪流满面,双目赤红,面目狰狞。
    “他害死了她!”陈一峰低低地咆哮着,像一只猛兽。
    “当杀!”
    田阳重重地将酒瓶一砸。
    “是!当杀!”陈一峰的脸扭曲着,他没有说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像是回忆起那一幕就是最大的苦刑。
    “但我杀不了他,他是军长的儿子。我被赶出了部队。”
    陈一峰颓然地说,双目中满是仇恨,脸上是让人为之发寒的怨毒还有……无奈。
    “我努力地活着,不停地杀人,不停地活着,活着……直到,我杀了他,或者我死了。”
    陈一峰的声音很轻,很轻。
    但是从其中涌现出来的是无边无际的决心,坚如磐石。
    田阳不再喝酒了,他微微一笑。
    怪不得,怪不得陈一峰是部队出来的,却会那么轻易地投降,因为……他要活下去,然后报仇!
    这人值大用!
    田阳改变了原来的决定。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报仇雪恨的机会。”
    “真的?”
    陈一峰猛的站了起来,带动的桌上的酒瓶啪的一声翻倒,落在地上。他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得溜圆。
    “真的。”
    田阳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但是,我可以帮你建立一个黑暗帝国,以整个黑暗世界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军长的儿子,我想还是可以的。至于上边的压力,我帮你拦下来。”
    田阳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十分肯定。
    陈一峰身子僵硬了,他选择相信,相信田阳的话。
    “谢谢!老大!”
    第一次,陈一峰真心真意地向一个人道谢。
    田阳不知道陈一峰的过去,他是特种部队中那一届里最骄傲的一个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真心真意地喊一个人老大!
    但是,今天这个内心固执骄傲到人却向田阳低下了头。
    “别谢我。”田阳连连摇头。
    他的同情心有,但是很少,他只是想起了爱丽丝,那一个同样爱到固执的女孩。
    “要谢也是我谢你。”
    田阳苦笑着。
    “什么?”陈一峰听不懂了。
    “算了算了,不说了,喝酒喝酒。”田阳大笑起来,岔开了话题。
    复仇有希望了,陈一峰也活泼起来了,话开始多了起来,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侃天说地。
    “哎哎哎,我跟你说啊,这种酒,半点味道都没有,要喝就得喝伏尔加,那才是真正的烈酒。”陈一峰压低了声音,一脸得意地说。
    田阳不服气了,他大着舌头斜着眼看陈一峰:“伏尔加算什么?要喝就得喝二锅头。”
    “二锅头?没,没喝过。”
    “走,我们去买。”
    零点酒吧的大厅里,这个酒吧的店主兼调酒员,吴起正专注认真地算账。
    吴起是个隐性的财迷和吝啬鬼,所以这零点酒吧的外观才会那么的……落魄。
    当然,吴起自己可不承认,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要营造神迷氛围。
    幸好,这酒吧里的酒还真的比别处来得好,兴化市的酒鬼也不少,所以这家酒吧的生意一直很稳定。
    “啪。”
    第十三声,吴起下意识地皱眉,同时肉疼了一下,自从那两个男人进入包厢后这种声音就不时地响起。
    这个声音不仅仅意味着他们又砸破了一个酒瓶,还意味着他又少了一份额外收入……酒瓶回收可是值不少钱啊!
    “老板,来,来两吨二锅头。”
    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吴起皱着眉头抬头一看——正是那两个一直砸酒瓶男人。
    “二锅头?还两吨?没有没有!你耍着我玩啊?”吴起挥挥手,赶苍蝇一样。
    二锅头?有也不买给你们!更何况开口就是两吨!
    “哈哈,看,二锅头算什么烈酒?人家连卖都不卖!”陈一峰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吴起眉头皱得更紧了,二锅头不算烈酒?
    吴起还没说什么,田阳就忍不住了。
    男人嘛,都爱一个面子,更何况刚刚已经夸下海口?
    喝高了的田阳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主儿。
    “啪!”
    田阳一拳锤在了吴起面前的柜台上,“咔嚓”一声,柜台上多了一个边缘不太整齐的洞。
    “我的梨花木柜台?!”吴起尖声叫了起来,心疼得脸都扭曲成一块麻花。
    “揍!揍!揍!给我揍这丫的,揍了今天的酒我全部免费!”吴起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叫嚷着。
    听到这句话,酒店里的那十来个人都嘻嘻一笑站了起来。
    “难得铁公鸡拔毛啊?大家动手动手!”
    “千年一遇啊!上,揍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揍揍揍!”
    ……
    “揍我?”田阳冷笑,轻蔑地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地看着这群兴奋地围过来的人。
    “喂,陈一峰,还记不记得以前队里是怎么干架的?”
    “当然记得。”陈一峰一愣,然后阴阴地笑了起来。
    部队里打群架的时候可不少,但是那时候都怕上头处理下来被押去关禁闭,所以一个个下手都贼溜贼溜。
    怎么打得疼又不会重伤就怎么来!
    兵痞子,兵痞子,就是这么来的!
    “抄家伙!”田阳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第一个猫眼拿起了地上的木头凳子,陈一峰哈哈一笑也随手拿起了一根吴起放在柜台边的鸡毛掸子。
    用这些东西可是在很久之前了。
    现在他们要么赤手上阵,要么手握锋利刀刃,要么就是一支沙漠之鹰!
    还是最开始的岁月美好啊,年少轻狂的。
    “艾玛的,别打屁股啊?!”
    “草,靠,怎么能这么来!”
    “太卑鄙了!”
    ……
    吴起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混乱的一幕,只见得那两个醉醺醺的男子在人群中左右纵横。
    这边踹一脚,那边敲一棍子,没人可当。
    他们下手倒是有分寸,但是却实在歹毒。
    哪里肉多往哪下手。
    “我去!还能这么来!”吴起只剩下爆粗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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