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似乎感到了小合桃的怯懦,他把伸向后面,抓着小男孩的手,用力握住,又朝前走,并很快适应了黑暗。
    片刻之后,他们也走到了一个台阶旁:“小合桃,这里只有三个石阶,下去是一间小屋子,里面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床头有一床被子,晚上拿来盖不会冷。”
    “嗯,少爷,我知道了。”小合桃答应着,听说有床还有被子,心里多少有了点温暖的感觉,便抓着肖玉的手,跟着他慢慢走下台阶。
    下面小屋的门是虚掩着的,因为常时间没有人来,怕会生霉气,好在前面的石门周遭开有细缝,可以由外面通进风来,对着门缝,甚至可以看清太平间里的一切动静。
    “小合桃,你进去看看。”因为屋子太小,两个人同时进去便觉太挤,因此,肖玉对小家伙这样说。
    小合桃听话的从肖玉身后走出来,推开门,走进小屋。这屋子真的象少爷说的那样,太小了,他第一感觉:进去除了床,就是他自己,再想往前走一步,就上床了。因此,门也无法全部打开,只能容一人进出罢了。
    “小合桃,你去床上。”肖玉在外面道,那意思,你挪个地让我也进来。
    小合桃听了轻巧地爬上了床,一伸手,就摸到了被子,他赶紧地一把将它抱住,好象那是个救生圈似的,便即对门外小声道:“少爷,进来吧。”
    肖玉闻听也侧身挤进门来,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看见床上的小合桃坐在那儿,手里抱着一角棉被,不由得即想笑又爱怜这孩子:“害怕是不是?”他也坐上床,伸手摸了一下小家伙的头。
    小合桃先是把头摇了下,随即又点了两下,然后轻声问道:“少爷,你说的暗门,在什么地方?”他很关心这个。
    “你这小鬼头,害怕也不能出去。”肖玉在黑暗笑了下,将小合桃抱着的棉被完全的挪开:“你看后面。”
    小合桃闻言立即转身,便看见在原来放被子的墙壁上,显出一个长方形的线框,当然,是由于外面的灯光照进来的缘故,与其说它是一扇门,还不如它是一扇可开合的窗。
    “这个小门,也是从下面搬开,边缘齐着床沿直到上面,开的时候,一只手要摁住上端,另一只手指扣进下面的门边,朝外轻轻一扳,这门就抬上去了。”肖玉小声而仔细地跟他解说着,当然,只是解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打开的。
    “哦,这门是向上开的呀。”小合桃微微点着头,并凑到那门缝跟前,很自然地朝外望去,可这一看,便动也动地扒在那儿了。
    起先,肖玉并没再意,以为是小孩子好奇,在观望外面的太平间呢。如果从太平间看这小屋的位置,是在侧面墙的上方,而往左,也就是一进太平间的正对面,是一排专门停放尸体的床,更象一张长长的****,在尸床外缘的吊顶上,垂挂着布帘子,可以左右拉合,有尸体的时候,帘子是关闭的,就象一扇门一样。而现在那里面,正停放着三具鬼子的尸体,按照医院的规定,每一个小时,护工便会进来,把停放在床上的尸体给拉走,及时处理掉,因此,同常情况下,太平间里,存放的尸体不会超过十具。
    “小合桃,小合桃。”看到小合桃扒在那儿不动,肖玉不禁轻声喊了他两声,便见小合桃也不回头,还是不动,便觉奇怪,也爬过去,扒在另一边的门缝上,向外看,可这一看,他也不动了。
    究竟咋回事这俩人?原来,他俩看到的是一个情景,只见在外面的太平间里,房门紧闭,插销从里面被插上了,如不细心观查,还真注意不到这个细节,但肖玉和小合桃又都是极细心的人,因此,这第一眼便让人心中有了一个悬念,这太平间里有人,而且还是个活的。
    此刻的太平间里,一排靠墙的尸床被顶上垂挂下来的布帘子挡住,啥也看不到,展现在他俩眼前的,就一空荡荡的太平间,即然门被反插上,那充分说明,这太平间里,最起码有一个活人在。那么这人,不在帘外,一定是在那布帘里面的尸床上。
    肖玉这时才明白,小合桃没啥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太平间,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也发现了这个反常的现象,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遮住尸床的布帘子,那个插门的人,就在里面。
    难道是护工?他来运送尸体,但绝不可能把门插上,并跑到尸床上去躲在里面,疯了不成;是没死透的鬼子伤兵?被抬进来,又忽然活过来了,发现自己躺在太平间的尸床上,害怕被人拖出去烧了,于是乎赶紧地走去把门反插上,不让护工进来?也不可能,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那是奇迹不说,这活过来的小鬼子肯定立马就跑了,还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恐怖地依然躺在尸床上?那才真会把人给笑死。
    他主仆二人,四只眼晴死死盯着那挡在尸床前的布帘,心里七上八下地胡乱猜想着帘子后面的情景,估计都有一样的冲动,就是开门冲进去,拉开帘子看真相,谁他妈这么无聊,捣啥鬼这是,忒搅人心思哩。
    此刻,身处黑暗之中的主仆二人,屏住呼吸,凝神静观其变,却忽然眼前一片漆黑,跟着灯又亮了,忽然又灭了,接下来,那灯忽明忽暗,乎闪乎闪的连连发出一阵的嘶嘶啦啦声。
    骂的,这鬼灯。肖玉心里诅咒着,同时又祷告着:可千万别熄灭啊,不然就看不到真相了。
    说起来也怪,这停尸房的灯,总是那么一个劲的忽闪忽闪的还就是不灭,也不常明,伴着嘶嘶啦啦的声音,这情景看着跟下雨打闪似的,怎一个“惊”字了得。
    正这时,那布帘子忽然动了一下,肖玉明显感到身边的小合桃也跟着抖了一下,便立即伸手过去握住他的小手,给他加力,那意思:别怕,有我在。而小合桃也回握了一下他,表示:小意思,就哆嗦了一下。
    接下来,便看见那布帘子连连抖动着,并从那帘子后传出低低的抽泣声。起初,他俩都以为还是那忽闪忽闪的灯发出的嘶啦声,直至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因为那嘶啦声是连续不断的,而那哭声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细心的他俩还发现一个规律,只要那帘子一抖动,就会有呜咽的抽泣声,帘子不动,哭泣声也随之消失。
    这到底是谁在里面呀?他二人相握的手开始小有扭动,心情焦躁的表现啊。“你不要哭,我死了,千万把我的尸体运回去,埋在富士山下。”忽然有个声音低低地响起,而那哭声又随布帘猛烈的抖动开始啜泣,这时,太平间里的灯忽闪得更厉害了,嘶嘶啦啦声象是立刻要断气一样。
    这一惊非同小可,小合桃一下扑倒在了肖玉的怀里,吓得将身子深深地埋藏在里面。而肖玉也紧紧搂抱着他,眼晴却是仍紧紧盯住外面的太平间,一眨也不眨一下,他也同样吃惊不小。小合桃不过是听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而肖玉却听懂他在说什么,因为那是一连串的日语。
    啜泣声渐止,那男声叹息了一下又道:“这是我们的照片,我一直把它带在怀里,记住,你要把它同我一起埋藏。”随之一阵悉嗦声传来,即而什么也听不见了,连那哭泣声也再没有响起。
    肖玉静静地等在那儿,面色变得极其的冷峻。他在等帘后的人出现,他已经知道那是谁了,也知道说话的男人是谁?只是很感到惊讶和奇怪,他居然冒着上军事法厅受审的危险,乍死回来,就是为了要见这个女人一面,这是所谓的爱情吗?他真不知道,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也会有如此专情的一面,不过,也只能感动他自己。
    嘶啦,嘶..
    瞬间,灯完全的熄灭了,什么也看不见了。片刻后,只听见太平间里发出轻微的悉嗦声,而这使静候在黑暗中的肖玉,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走廊上,曾跟踪过自己的那个声音,没错,就是这个熟悉的悉嗦声。原来是她!
    即而,他听到轻轻拉动门上插销的声音,停了一下,走动的悉嗦声飘到了门外,并渐渐远去了,直到完全消失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
    “小合桃。”肖玉轻轻拍了下小家伙的背,却没见动静。又拍了下,仍没见声音。
    呃,吓没气啦?他赶紧地贴上去一听,哈,这娃儿睡着了,均匀的鼾息,使他不禁哑然失笑。唉!太累了,瞧这来回折腾的,才多大点孩子呀。他摇着头,怜惜地将他的头放平在床上,然后挪开身,把被子给他轻轻盖好,虽然告戒他不能点油灯,但还是把一盒火柴并油灯留在了床头上,即使不点,他看到心里也觉着不那么害怕了。
    肖玉走了,留下小合桃在这黑暗的小屋里,与太平间只一墙之隔。而当远处尽头的石门被轻轻关上时,小家伙忽得从床上坐起,死死地靠在后面那扇可以开动的石门上,怀里紧紧抱住那床棉被,心里不断在喊着: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由于不想让肖玉为他担心,好安心走人,所以他干脆假装睡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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