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辉很快消散去,夜幕又将一切笼罩。
    而这时,在帐篷外的空地上,旺旺的火堆已然生起,肖玉觉得,这夜的篝火,格外的明亮,照亮了森林,照亮了土地,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周围这无数的帐篷,也照亮了他、子滢,还有金丝猴二毛。
    在他们面前,篝火旁的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上,放着烤肉和从山涧里接来的水,另外,还摆放着两听牛肉罐头,甚至还有一口小铁锅正架在火柴堆上,里面已飘出阵阵的饭香,那是他们在帐篷里搜寻时找到的。
    这里,显然是当时为走出野人山的远征军战士设立的一个临时供给站,在撤离时,帐篷里还留下了极少量的食物,甚至,他们在帐篷里还找到了一床簇新的棉被和几件半旧不新的军服。
    人在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哪怕是看见一片布,一朵棉,都会觉得温暖,此刻的他俩,正是这样的心境。没有经历过灾荒,饥寒交迫,是体会不到一粒米的珍贵的。
    此刻,清冷的月光洒在茫茫丛林的上方,野人山仿佛被涂上了一层悲哀。黑暗中,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唱着悲伤的歌,那歌声似乎被愁苦浸泡过,沉重、苦涩,如泣如诉,仿佛是生命终结之前的呻吟与哀叹。
    “子滢,你听过高尔基笔下英雄丹柯的寓言吗?”他看着跳动地火焰中,被映衬下的黑森林似乎也跟着不停的抖动。
    子滢向他点点头,然后仰望着天空:“在密密莽莽的丛林里,黑暗无边,一群人步履艰难地跋涉着,眼看没有希望走出这漆黑的密林,许多人绝望地倒下了。”
    “在这生死抉择的关头,走在最前面的丹柯,把自己的红心掏出来,烈火般燃烧的心,顿时照亮了漆黑的森林。”肖玉接着道:“人们看到这希望之火,顿时欢腾起来,忘却了疲劳和饥饿,紧跟着这位高擎着自己红心的英雄,朝向前,终于走出了茫茫的密林。”
    “当他们看到林外第一线曙光时,丹柯却永远地倒下了。”子滢结束了这个故事。“肖玉哥,为什么会想起这个故事来?”她有点不解地看着这个堂哥。
    沉默了片刻,肖玉才道:“还记得去年五月中旬,远征军的第一次大撤退吗?”见女孩默默地点头,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搭建的无数只帐篷,随即又转脸看向不远处的那片森林:“在这莽莽野人山中,在生与死的残酷较量中,正是无数像丹柯这样的英雄,用血肉之躯,为我们这些幸存者铺垫了一条求生之路。如果没有他们,你我是很难走出这座险象环生的绿色魔窟的,也许现在已经藏身于其中。”
    “是的。”子滢重重地点头,她这才领悟到了堂哥述说这个故事的深刻含意。要是没有那些远征军战士之前用他们的身躯开伐出一条通往山外的道路,凭就她一个女人想要走出野人山,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那些个野兽、虫蚋、毒蛇等,找路也要把她给累死,她将会被迷失在那茫无边际的深山老林里。
    此时,柴架上的米饭已经完全熟了,香气四溢。在搜索那些帐篷的时候,细心的子滢还找到一只缺了口的碗。于是,她用剥了皮的树枝,在那口锅里扒拉了一碗饭,而肖玉只好就着锅吃了起来。虽然条件是那么的简陋,但他们吃得却是格外的香甜,
    “这有肉有白白的大米饭,简直就是过着天堂一般的生活。”肖玉一边开心地吃着,一边笑对也蹲在一旁啃吃烤肉的猴子道:“二毛,你说我讲得对吗?”
    吱,吱吱!金丝猴连连地叫着,好象是在同意主人的说法。
    这一夜,他们并没有去帐篷里的安歇,而是由金丝猴二毛做警戒,并给火堆添加枝叶,不让它熄灭。而肖玉让子滢盖着那床新棉被,自己却半就着棉被的一角,靠着那块青石歇息了大半宿。
    当天刚蒙蒙亮时,他们整理好行装,又开始上路了。在离开那些帐篷之前,他们换上了那几件半旧不新的军装,正好遮掩住衣衫褴褛的身躯。而子滢则把那床棉被重又细心地折叠好,仍然放回到帐篷里,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在林中落难之人来到这里,可以籍此借宿一用。
    越往前走,道路变得越好走了,挡路的树木伐倒了,荆棘藤蔓砍掉了,不用再去劳神费事地清理,甚至有些地方还铲平了。肖玉从史料上了解,这是史迪威将军雇用的印度劳工修出来的。于是,在子滢不断的惊讶声中,他向她作了解释。
    “肖玉哥,你怎么会知道的呀?”子滢惊奇又带着几份敬佩的神情问道,她的肖玉哥哥,好象对眼前的这一切无所不知似的。
    听了女孩的发问,肖玉只是笑笑,没办法向她作说明。而这之后的一路上,是再也看不到累累白骨。这是因为那些下山的远征军战士们,一个个都背有足够的粮食和药品的缘故吧,他心里这样想着。
    野人山,隐去了它狰狞可怖的面目,使人不再感到它阴险、可怕,但却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
    阳光透过重重绿叶的罅隙,钻进林子里,草木的幽香在微微的山风中飘荡。整个山中只有肖玉和子滢两个人,当然,还有在前面带路的金丝猴二毛。最后的跋涉虽然也艰苦,但心情却是大不一样了,因为他们知道,新生的希望已不再遥远。
    大约又走了十几天的光景,一座比较宽的索桥,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肖玉哥,你看,那里有座桥吔。”女孩高兴地向前指着,而跑在前面的金丝猴,早窜蹦过去了。
    这索桥,是用钢丝和新采的竹子搭成的。四根钢索越涧而悬,就像凌空飞来的一座天桥。桥面上有钢丝托底,再用竹片铺平,两边还有扶手。人走在上面如履平地,比起当初他俩走过的栈道,真是一个乃地狱的奈何桥,一个是天堂的大道了。
    肖玉边向前行进,边仔细对其打量着。从这座桥的建筑工程上看,绝非十天半月能修筑成功。这深山老林的,没地去找车子,那么建桥的材料,估计只有靠大象那种原始运输工具,从山外运来。可以想象得到,山外的人为拯救当时这支落难的远征军队伍,是化费了很大努力的。
    随即,他又向桥下的峡谷看去,那真是一条天然的分界线,向上是野人山,向下走就是印度列多的地界。
    “子滢,我们终于战胜了千难万险,走出了野人山,走出了死亡!”肖玉怀着十分平静的心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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