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的话令南宫春不觉哈哈大笑起来,震得伤口一阵的疼痛使他又赶紧地隐忍住:“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是这八只猴儿的福气,它们能得到全明高僧的真传(元气),也不枉为一代功夫猴了,以后可比那二十只猴儿要厉害多了。”
    大伙听了都不再说什么。末了肖玉道:“天快亮了,我们送那八个英勇就义的队员上路吧。”
    于是,众人随着肖玉都镇重其事的站立起来,南宫春举枪朝天:“八位好兄弟,我南宫春没有完成任务,却把你们葬送在敌寇的枪下,万分的惭愧。”他不禁提高了嗓门:“对不住了仙逝的兄弟们,但相信我一定会再打回来的,捣毁陵江一号,为你们报仇血恨。”
    啪!嗖..
    一声枪响,子弹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在山谷间回荡。
    啪啪!紧跟着41颗子弹也直冲上天空,清脆的枪声经久不息,逝去的生命送行,也仿同是在向日本侵略者痛斥、呐喊!
    “中村空少佐阁下,您听到远处的枪声了吗?”在伏龙寺的一座偏殿里,顺天喇嘛双手合十盘坐在蒲团上,旁边坐着的正是中村空少佐。
    “吆西,这些抗日分子,是在为那八个死人哀悼吗。”他低了下头:“这些偷袭伏龙寺的人,一定是奔着陵江一号来的,对我们来说,电台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一定要看好它,不能让它有任何闪失的地方。”他的话,也就是传达原田腾野的命令。
    “阿弥陀佛,老纳谨记在心。”顺天喇嘛合目念佛,手指在朱红的檀木念珠上一个一个挨个数着,好象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誓死效忠皇军的决心。
    再说肖玉,护送南宫春等人回了阎家寨,同那站岗的队员换回了衣服后,又向夏花等几名护士交待了一番后,便告别南宫春等众人,向肖家医院而来。一路走着,心里在想,原田老儿可真够狡猾的,他是怎么知道伏龙寺可能会遭偷袭呢?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做的不妥,如何让敌方有所察觉,并刻意调回一部分兵力来对陵江一号进行防范。
    在他肯定了自己的策略无误不到一个小时间,即而在回到医院的办公室,一眼瞅见那张随手丢在桌上的处方时,立刻明白了这次偷袭伏龙寺失败的真正原因。
    他拿起写着“绕廊村”仨字的处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由于自己走的急,却忘记把它锁上了,因此被人进来,意外的看见了这张“非处方”,他后悔莫及地一拍脑门:妈的,老子是在这翻的船啊。
    看来医院的眼线,己然越放越长了,自己得万分小心才是。这三个字,给这次行动带来了莫大的损失,不仅牺牲了八名优秀的游击队员,还差点令好兄弟南宫春落入虎口,更是让那八只功夫猴失去了一身美丽而温暖的金毛,他痛定思痛,不能原谅自己。
    他一把将手里的处方撕得粉粉碎,丢出了正敞开着的窗户外,一阵寒风掠过,吹得纸屑四散飞扬。
    “哟,肖大夫,在和谁生气呢?一大早冲纸发火。”不时啥时候,查曼云笑嘻嘻地站在了门口。
    “查医生很闲啊,这段时间怎么有兴趣总往我办公室里跑,你有事吗?”肖玉所答非所问地给此女来了这么一句。
    “哦,也没啥事,就是来问问,你给小林佐佐木少将准备的节目预备好了没有?我阿爸也说了,这冲冲,病就好了。”查曼云心里虽不满意肖玉对自己冰冷的态度,而对此男却是一点都生不气来。
    “这个你看着办好了,我还有事,要去区公所一趟。”说着,他抽开身走出了办公室。
    “哎,你去区公所干吗,你门还没锁呢。”查曼云被肖玉接二连三的冷落,一时间尽摸不着头脑,只得找这个台阶下。
    肖玉闻听,只单臂向后挥了挥:“去借和服。”心里却道,那门不锁也罢,谁爱进谁进。
    他这会,可真是去借和服的,顺便也是因心中郁闷,找倪雪山啦呱啦呱。而此刻,倪区长正在区公所的办公室时在,听肖玉说是来借演出的和服,便吩咐一旁站着的杨嗲嗲,拿仓库的钥匙,去取和服。
    见小男人出了办公室,倪雪山对肖玉道:“看你脸色不对,一会儿请你去酒楼暖暖身子。”这仓库就在办公室的隔壁,倪雪山嗓门又大,别说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即使再隔着两道门,也没问题。
    “可不是咋的,昨天肖大夫为这和服就来过一回,因要给佐佐木少将冲喜去病,可把他忙坏了不是。”片刻,又走进办公室的杨嗲嗲,嘴里奉承着,一边将取来的和服交到肖玉的手里。
    倪雪山与肖玉暗中对视了一下,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其实他刚才那样大声说话,原是故意的,就是要让这小男人听见,也好给他跟肖玉出去碰头找个合理的托词。
    酒楼里,生意仍旧是那么的兴隆,而接近年关,更是红红火火,客来客往,煞是热闹。他们刚一进门,掌柜地便亲自上前迎候:“哟,倪区长,肖大夫,真是稀客呀。”满面堆笑。
    “生意不错呀,还有空座吗?”倪雪也笑向他道。
    “有,楼上的雅座始终为您预备着呢。”掌柜的赶紧道。
    肖玉闻听也笑道:“区长就是不一样的待遇呀。”说着,转头拍拍倪雪山的肩膀。
    掌柜的听说,又赶忙笑道:“看您说的肖大夫,咱这小本生意还全靠你们二位多来捧场呢。”说着,朝楼上喊:“客人来了,赶紧的下楼招呼。”又朝肖、倪二人礼让着。这时小二也正好奔下楼来:“二位楼上请。”
    肖玉和倪雪山走上二楼一看,嘿!与楼下不相上下,客人全部爆满,是一片的三五六九,吆三喝四的猜拳声,吵得人头皮发麻:“二位,请上三楼雅座,那里安静,专为贵客准备的。”店小二查颜观色,瞧出他二位的不同一般,再加上掌柜的殷勤招呼:“您二位怎么称呼啊?”看着两人面善,落座后,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是新来的吧。”倪雪山笑问道:“本乡的人,没有不认识咱们俩的,就这一位,在整个龙陵县都是有名的,可说无人不晓啊。”
    “是,小的刚来没几天,原是绕廊镇的,因那里被小鬼占了,说是要血洗村镇跟绕廊山,所以带着一家老小投奔这儿的亲戚来了。”店小二说着说着,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小三,还不上茶招呼客人,在那闲聊个啥?”掌柜的还真不错,亲自将一果盘送了上来:“您二位别介意,他是我内侄,刚从老家投奔我来,不懂这儿的规矩,请多多包含。”
    听说小三是掌柜的内侄,又刚好是从绕廊村来的,肖玉的心不禁一动:“哦,不事,您去忙吧,有小三在这儿就行了。”说着,把点好的菜谱递给掌柜的。
    “行,二位先吃着果子,稍等片刻,酒菜马上给你们上齐喽。”说着,掌柜的转身又下楼去了。
    掌柜的一走,肖玉便对正奉上茶来的小三问道:“绕廊村现在怎么样的情形?”一边的倪雪山也同样关切地看着店小二。
    “你们问别的可以,要问这个呀,我可不干说。”小三回答道。
    肖玉和倪雪山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小三回头望了一眼楼梯口,然后才又转脸道:“你们不知道,现在鬼子对绕廊村来的,不管是什么人,都要严加盘问,可疑的立马抓起来审讯,我叔可是一再叮嘱我,不可言那边的事,刚才是你们问我,我才一时没记性,说漏了嘴。”说毕,啪得给自己来一嘴巴子,肖、倪二人见了不觉得一笑。
    “小三,不瞒你说,我也有个亲戚是那边镇上的,来坝竹乡久了想回去看看老母,但听说那边现在吃紧,所以想向您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
    听肖玉这么一说,倪雪山从旁也赶紧地道:“是啊是啊,他这个亲戚啊是个孝子。”
    “唔,那好吧。”小三点了下头:“但我说的可千万别捣鼓出去呀。”一脸担心的样子。
    “放心吧,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两人一起向他保证。
    “你们恐怕不知道,小鬼子为什么要对绕廊镇大举进兵,有两个原因。”小三神秘地说道:“第一个原因,是绕廊村藏着一大批的粮食,但鬼子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这件事啊,镇上连小孩都知道。”
    见到忽然把话停住,肖、倪二人又同时哦的一声:“这第二个原因呢?”他俩更想知道这原因二,原田腾野为何这次会如此大动干戈地进兵绕廊村,绝不会是因为那些个粮食。
    “这第二个原因,是我听别人说的,说是因为绕廊镇的某一天,来了三个严家兄弟,其中有一个只有一只胳膊,后来被特务画影图形,让谁认出来了,说他是远征军..”小三说到“远征军”三个字,忽然压低了嗓音,同时肖、倪二人也心头一惊,急忙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这三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了,估计是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吧。”小三耸了耸肩膀。
    小三的一番话,使得肖玉忽然顿悟,我说原田老儿这次派重兵压进绕廊村,还亲自去督阵,原来是想抓远征军啊。“小三,你说的还正及时,我这亲戚啊,不能让他回去。”
    “可不是咋的,千万不能让他回村去,说不定啊,现大那里正开战呢。”小三连连点头,正这时,听得楼下掌柜的在吆喝,酒菜已备齐,让小三下楼去端菜。
    见小伙计转身下楼去,肖玉对倪雪山道:“我们低估了敌人,现在我才知道他们偷走医院的病例,是为了给随时搜捕那十八名远征军提供便利,这次我又疏忽了,一直没把病例这件事告诉冯靖刚,这三个严家兄弟,我猜一定是冯队副领着两名队员去镇上刺探鬼子的动向,这其中一名队员,应该就是截肢远征军战士,唉,我..”边说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你刚说,又疏忽了,是什么意思?”倪雪山对他提出这个疑问,他敏锐地觉察出,肖玉今天来找他,可不是为了借什么和服,更不是只单单想要知道原田腾野去绕廊村的真实目的。
    倪雪山不问,肖玉自己说出来还好些,他这一问,肖玉的眼晴忽然红了起来。“你,怎么了?”倪雪山见他这样,诧异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肖玉沉吟了片刻,刚要开口,见小三托着酒菜走上楼来,一手抽下肩头的抹桌布,麻溜地将桌面扫了一遍,跟着把托盘里的酒菜摆放上去:“二位,菜都上齐了,酒也烫得热热的,请慢慢用,我下楼招呼去了,有事喊我啊。”说着,小伙计又“马不停蹄”地奔下了楼。
    “来,先把酒斟上,喝一口再慢慢说。”倪雪山见肖玉那样,便知事情不同寻常,且似深怀内疚之色,便给他倒上酒。
    肖玉喝了一口:“那天你到我办公室来,告诉原田腾野带队去了绕廊村,我在处方上写了仨字,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说着,倪雪山用筷子沾着酒,在桌上写出那三个字:绕廊村。
    肖玉见了一拍大腿:“我急着去找老韩,可忘了锁门了,那处方还搁在办公桌上呢。”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
    “你就为了这个呀,哎!”倪雪山用筷子轻轻敲了下桌子,把那仨子画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涂抹掉为止。
    肖玉摇了下头:“要只单单这事到没啥,医院里有间谍你是知道的,定是有人进了办公室,无意之中看到了这仨字,后来你知道吗?原田腾野派中村空中途返回伏龙寺,而我,没有找到韩志彪只好去了阎家寨。”说到这,他的声音有些发哽。
    倪雪山怔怔地瞅着他,没有说话。“敲掉陵江一号的任务只有交给南宫兄弟了,我俩商量决定,由我去伏龙寺假以替小林佐佐木冲喜去病为由,把寺内的高僧吸引住,好让南宫他们直入后院的地下仓库,可却没料,当我去区公所借演出和服时,从杨嗲嗲那小子口里,得到中村空返回,并驻守伏龙寺的消息..”肖玉顿了一下,倪雪山插言道:“来不及了。”
    “是。”肖玉重重的点头:“当我再返身赶回阎家寨时,他们已经早都出发了,而我赶到伏龙寺时..”又一次顿住。
    “我们的人损失了多少?”倪雪山也变得心情觉重起来。
    肖玉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脖灌了进去:“牺牲了八名游击队员,赔上了八只金丝猴毛,南宫春左臂负了伤。”
    倪雪山没有再问下去,也是闷闷地喝了一口酒,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良久才忽然道:“不知老韩他们怎么样了。”他这是故意转换话题,好让肖玉别钻牛角尖。
    “是啊,走了一天多,快两天了,也不知道绕廊那边的情况,发出去的探报也没有回来。”一说起绕廊村,肖玉更是一愁莫展,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这顿酒喝的,两个人都不说话,桌上的几盘菜没大动,那盘清蒸鲑鱼更是睁着俩白眼珠子看着他们,可酒却是喝了不少。
    先不说他俩这里喝着闷酒,再说韩志彪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呢?
    论日军的人数,即便是中途抽调走六百人的鬼子,剩下的那也几乎是智勇二大队兵力五倍,再加上原来镇守在绕廊村的敌人,还有比游击队更强大的武器装备,这些,难道韩大队长真的没有考虑,而是凭着一股热气吗?
    非也。别看他与肖玉说说笑笑的,但心里却是一本清帐,要以自己三百人不到的人数嬴得这次原田腾野的清剿,不能硬拼,只有智取。
    我老韩的队伍,番号名为“智勇”,切不可辱没了这个名子。他内心里为自己打着气,鼓着劲。而且,这次如若能把原田的亲部灭喽,那六门重炮可是归咱们的了。嘿!他想的到是挺好。
    论带兵打仗,虽然原田腾野不如小林佐佐木的本事,但在计谋上,却是要远高于其一筹。从他得到密报,就能首先意识到他的陵江一号有危险,并立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中村空抽调回龙陵的伏龙寺就可见一斑,太他妈狡猾了。
    韩志彪这次把人马全部拉了出来,但他没有把上回缴获的三门迫击炮给带上,只带了一挺重机枪,这,他还嫌不够轻装,但却是把所有的轻机枪和手榴弹全稍上了,按他的话说:这玩好使。
    而更好使的是,他与原田腾野走得完全是同一条路,日军这次对绕廊村围剿,也可说是秘密的,因此,没有经过任何设有关卡的要道,走了一条七拐八扭的隐密山路,他们也找了名当地人作向导,悄悄密密地杀奔绕廊村而来。
    可原田万万没有想到,韩志彪的智勇二大队,兜着他的屁股追了上来。其实,连韩大队长自己都不知道,原田腾野的两千人马走在他的前面,他们行在同一条崎岖的山道上,杀奔同一个方向,而为的,恰恰又都是要消灭对方。
    如果这世上真有上帝存在的话,那这种巧合会不会是他刻意设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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