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不由不顾虑。
    当杨潮的亲兵千总赵康带着杨潮的飞鸽传书来兵部找他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之后,自然是大惊失色,可是回过神来却不由奇怪,杨潮的一系列举动似乎都是冲着北方去的。
    似乎早就猜到李自成会攻到北京一样,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想方设法想要进京城,作为文官如果没有一点点危机意识,那就太失职了。
    于是对这个传书,史可法第一时间是不信,这也太巧了,杨潮护送王承恩回北京正常,就当是武官巴结太监吧,可是为什么要带着鸽子?为什么要赖在淮安不走,为什么坚持派手下去北京,一系列的怀疑,让史可法对杨潮产生了某种忧虑。
    要说杨潮居心叵测,史可法不愿意相信,可是这种一心进京的举动,他却看了出来。
    赵康代表杨潮,要求史可法立刻下发行文,调遣杨潮军队北上勤王,而且顺便说了一句要带那两万民夫北上。
    两万民夫,加上五千精兵,杨潮手下就有了两万多人,虽说民夫从来不算士兵,可是史可法收到的信息表示,在浙江的时候,这些民夫一个个可都是拿着武器的,显然他们也可以作战。
    带着两万五千人进京,哪怕史可法多么不愿相信杨潮有不良的居心,可却不得不防。
    所以第一时间,他优越了,没有下发行文。
    因为一切都只是杨潮的一面之词,史可法既没有收到北京的诏书,也没有从其他方向收到任何消息,最近的消息表明,李自成还在山西跟周遇吉激战呢,胜负未分谁敢说李自成冲出了山西打到了北京城下。
    他不能听信杨潮一面之词就下达命令。
    于是王璞迟迟收不到出兵的命令,知道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尤其是那封以崇祯的名义发出的密旨,才让史可法不得不顾虑。
    或许皇帝真的遇险了。
    哪怕是谣言,说三遍都让人不得不信,更何况是真实,完全符合逻辑推测的事情。
    这时候史可法才着急了,如果皇帝真的遇险了,而他坐镇江南却无所作为,那岂不是千古罪人了,作为一个忠臣,这是史可法不能接受的。
    这时候他才松动,下达了出兵文书,但是却拒绝了调遣民夫北上,王璞只能带着五千精兵北上,没有民夫运输补给,显然拖慢了他的行军速度,他有不像杨潮,可以得到王家的全力自持,他自己出马没法说动王家,而且以王璞的性格,也没有去求任何人。
    他一路上就不断的苛严自己的士兵,勒令急行军,可一路上各种问题让他难以应付,各种补给供应完全不能从当地城池中得到,又不敢抢掠,在扬州时候就不得不停了一天,等待扬州给与补给。
    大明朝的规定,客军必须第二日才能领到补给,简直就没有给急行军做过考虑。
    结果杨潮已经从通州南返的时候,王璞还没有到淮安,手下的士兵却累的不行。
    看到一个个怨声载道,王璞干生气没办法,尤其是李五六阴阳怪气的话,更让他郁闷,却毫无办法。
    王璞打仗是一个勇将,却没想到这行军比打仗还要难。
    离开淮安之后,路上接二连三的溃兵,又让王璞厌烦无比,依然没有好办法解决他们,这些溃兵战斗力不行,跑的却非常快,别说骑兵了,就是步兵,王璞发现身披重甲的士兵都追不上。
    一路上简直是煎熬,行军速度跟杨潮在的时候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徒惹别人嘲笑而已,王璞打定主意,下次这种任务,他是绝对不做了,谁爱做谁做去,他王璞就是玩命冲锋的,弄不来精细的活。
    好容易终于熬到了临清,过了临清就快到京畿地面了,王璞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已经是五月,距离王璞三月底从南京出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
    让王璞更送了一口气的是,刚到临清,就收到了杨潮的消息,快马来报,杨潮已经到了德州,并且在德州休整,让王璞派先遣部队去接应。
    王璞二话不说,也别先遣了,他亲自带了一个千总部飞奔德州。
    终于见到了杨潮的面,一番交谈之后,杨潮突然奇怪起来。
    “你一路上怎么如此困窘。后勤之事不是应该有黄凤府帮你吗?”
    老实说杨潮比王璞也没有多少特殊的地方,杨潮带兵之所以顺畅,一方面是人手充足,一方面是有各方给面子,还有一方面就是随时带着一个精干的后勤部门。
    杨潮记得黄凤府本来是跟着自己的,自己离开淮安后,留黄凤府在哪里坐镇,目的就是接应王璞后援,可是王璞一路北上后,黄凤府竟然没有跟随,这让杨潮好生奇怪。
    “那个姓黄的,这段时间变坏了,整天就跟着淮安一帮子人喝酒取乐。”
    王璞对黄凤府颇有怨言。
    杨潮极为好奇,黄凤府这个人杨潮一直看不太透,出身寒微,但是为人不贪,做事勤谨认真,从不畏难,也不叫苦,兢兢业业,堪称模范,平时在军中形象也很不错,士兵们都觉得他这个读书人很正派。
    怎么到了淮安就变了?变得贪图享乐了?
    杨潮不由疑问道:“黄凤府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王璞想了想道:“没有。我走之前,他还说会马上跟上的。后来却没有了影子,估计是贪图淮安享乐,不肯吃苦了。”
    杨潮更是奇怪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黄凤府在淮安都跟什么人交往?”
    王璞道:“还能有什么人,不就是那些酸腐文人吗。对了还有一个太监。”
    “一个太监?”
    杨潮更是疑惑。
    “哪里的太监?”
    王璞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家伙根本提供不了足够的证据,杨潮心想可能问题就出自哪个太监身上了。
    这个太监叫做卢九德,绝对是一个厉害人物。
    凡是魏忠贤倒台后,没有被打倒的太监,都有两把刷子。
    这个卢九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但没有被牵连,还一路高升,原因是他确实有真本事,常年做的都是实事,作为一个太监,要做实事,只有一个位置,那就是监军。
    卢九德常年在军伍中监军,他没有惹得其他军队那样,文官武将跟太监不和,而是很能团结武将,监军过程中屡立功劳,一路升迁到了凤阳监军的位置,跟马士英搭伴。
    结果北方传来京城失陷,皇帝身死,皇子不知所终的消息后,卢九德就立刻赶去了淮安,为什么去淮安呢,因为淮安有几个藩王,距离南京最近。
    尤其是其中一个藩王,名叫朱由菘,藩爵福王,是万历皇帝的亲孙子,崇祯皇帝的堂兄弟,血缘关系最近,如果皇帝和皇子都没了,这个福王是最有资格继位的任选。
    巧合的是,过去在皇宫当差的时候,卢九德伺候过朱由菘的老子老福王朱常洵,跟福王府一向关系密切,当年万历皇帝是想立福王为储君的,可是东林党文官们死活不答应,坚持让长子朱常洛继位,为此事万历皇帝跟文臣闹得很僵,三十年不上朝也与此有一定关系。
    所以北方的坏消息,一下子就让卢九德想到了福王继位的问题,既全了他跟老福王的一番交情,也给自己未来争取到一个最为有利的位置。
    于是他立刻去淮安,找到了福王,诉说了原委,开始帮福王运作起来。
    此时南京也已经知道了北方的消息,史可法愧疚不已,暗骂自己不该怀疑杨潮,坏了国家大事,一时心灰意冷,险些生出辞官的心思,可是此时皇帝都没有了,他一个兵部尚书找谁辞官去,而且一杆东林党人都找上了他,怂恿他立刻拥立新君,在江南登基。
    但是拥立谁呢?
    东林党给出的答案是潞王朱常淓,按照亲疏远近,福王朱由菘是当之无愧的,另一个有竞争对手的,同是万历皇帝孙子的藩王是桂王朱由榔,只可惜桂王远在广西。
    所以福王朱由菘是不二人选,但是东林党偏偏不敢立他。
    原因很简单,万历时期,正是东林党的死命抗争,才让福王没做成太子,现在风水轮流转,福王当之无愧有继承权了,他们却不敢让福王当皇帝了。
    所以选择立潞王朱常淓,而朱常淓此时恰好也在淮安,他是跟朱由菘一起逃到淮安的,确切的说是朱由菘是跟他一起逃来的。
    李自成在河南打来打去,福王这些藩王们的城市被攻破,老福王被李自成烹饪吃了,朱由菘辗转逃到了朱常淓处,可是之后朱常淓所在的卫辉,可是卫辉也遭到农民军攻打,他们又逃往江南,一路上还有同是逃难藩王的周王和崇王,后来周王旅途中死于船上。
    朱由菘和朱常淓逃到淮安,终于安稳了下来。
    但很快他就又坐卧不宁了,北京失陷、崇祯殉国,皇子不知所终,江南文官们商议拥立新君,可是文官们怕拥立福王会遭到报复,而福王同样害怕新帝会对他不利,因为朱常淓如果登基,显然没有他合法,那么新君会不会斩草除根呢。
    这时候卢九德找上门来,帮朱由菘出谋划策,朱由菘当即就是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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