虏兵的临时营帐并不是山腰的主营,而是位于距离海州城更近的山脚下,弗郎机炮是打不到这里的,因此虏兵认为这个距离是安全的。
    可是对于大将军炮就不够安全了,那一晚杨潮用来炮击他们的,正是大将军炮。
    这几天杨潮从没用过,让虏兵产生了误判,将前进营帐放在了过近的位置,结果遭到了炮击。
    但是显然他们没有损失多少人,这种大将军炮装填缓慢,用来守城是没有多少密度的,杨潮认为还不如鸟铳呢。
    但是这一炮也让虏兵坚定了决心,那就是打!
    图尔格不知道是该感谢这一炮还是该咒骂了,这一炮虽然没有打到他,却让他很狼狈,在护卫的簇拥下,朝着山上的大营跑去。
    “杀了书生,统统都杀了,杀光!”
    一边逃,一边还给手下下令道。
    宋濂失落的趴在垛口,看着虏兵一阵慌乱,营帐撤走了,但是有一些虏兵压着几个文人到了河边,然后手起刀落,人头滚到了一边,身子摔倒了地上,他没来由一阵恐惧,似乎那些人中也有他一样。
    宋濂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但是又不合时宜的生出一种庆幸,幸亏自己没有跟着高知州逃跑,逃走求生的死了,留下求死的反而活了。
    爬了好久,宋濂才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晃悠悠失魂落魄的往城下走,理都没理杨潮。
    杨潮却还不能放下城头防御,反而无奈的紧急部署起来。
    本来是不需要如此的,本来是打算拖延一天时间,明天在跟虏兵激战的。
    可是开炮打了虏兵,他们不怒才怪,虏兵很有可能很快就来攻城了,而天色已经不早,虏兵的怒气也许会让他们连夜攻打的。
    图尔格确实统一了思想,在大营中,他找到了发火的理由,大发雷霆,手下的巴雅喇章京们,蒙古贝勒们都一句话不敢说。
    最后下令全军连夜攻城,要求蒙古人全部出动,攀爬城墙,吸引明军,然后三个巴雅喇纛章京,趁机突然蹬城,一鼓作气将海州攻破。
    杨潮在城上吃了饭都没有下城墙。
    天已经黑了,而虏兵如期而至,果然是要连夜攻城了。
    天不是个好天,已经连续阴了两天,空气中有些闷热,正在聚集着水汽,但是还没有下起雨。
    这样的晚上,显然能看到的东西太少了,夜战双方都看不清楚,只能是一场乱战了。
    乱战,对精锐的士兵来说影响显然更小,因为他们作战的主动性强,而乌合之众几乎派不上用场,因此杨潮知道,今晚作战的主力,还是只能是自己的士兵。
    就连李瑞那些家丁,恐怕都不太用的上。
    终于听到虏兵的号声,趁着有限的一点能见度,能看到虏兵一排排盾车出发,一架架梯子出发。
    最后是在城墙下占据位置,摆好梯子,没有任何犹豫,就立刻攻城。
    情况跟前两天没有不同,只是规模更疯狂了,虏兵整整架起了一百架梯子,在这些梯子后也有足足一百多个盾车阵,四五百个盾车组成,看来虏兵的木匠这几天都没有闲着。
    杨潮这边也早就习惯了,迅速的分配兵力,虏兵一百个攻击点前依然每个都分布了十个人,其中只有三个是杨潮的精兵,剩下几个则是李瑞的家丁精锐。
    “命令吕末立刻来支援!”
    哪怕有这样的布置,杨潮依然不放心,传令今天待命的吕末蹬城作战。
    战斗很快就打响了,跟前几次一样,虏兵想要占有一个立足点不是那么容易的。
    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打退了虏兵一次攻击之后,杨潮让人在城墙上点起火把,不过没有在正面的墙面上,而是在北面的墙上,这样不至于让虏兵的射手直接看到墙上的明军,倒是可以让明军看到蹬城的虏兵。
    民壮也在疯狂的烧水,烧好后就浇下去,也不管下面的梯子是不是有人在攀爬。
    今天虏兵全面攻城后,放弃了用棉被包裹的做法,让盐水再次起到了作用,只是烧水的速度赶不上他们爬城的速度,因此根本无法阻止他们踏上城墙。
    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城墙后待命的明军,一看到虏兵就刺过去。
    两股军队持续的绞杀在一起,尸体层层堆叠,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
    虏兵死伤惨重自不用说,明军也出现了不低的伤亡,虏兵蹬上城后,要面对同时刺过来的十杆长枪,基本是必死无疑的,躲是躲不开的,就是有重甲也顶不住,就算虏兵能批三层铁甲,十杆长枪刺不穿他们,打击的力量也会把他们推下城墙的。
    可是虏兵的悍勇也不是吹的,有的上来后,被扎穿身体后,临死前竟然硬是发出攻击,虽然不是每次都奏效,可是总有一次,他们的长刀飞到了明军身上,对杨潮的兵倒是无所谓,可是对于那些家丁就有可能受伤。
    一个时辰过去了,战斗依然在继续。
    杨潮不知道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自己的士兵能不能坚持得住。
    身边除了亲兵,就是吕末的预备队,这两只后备就是在顶不住的时候用来替换的。
    但是杨潮还是觉得太薄弱了,这些人根本无法将前面一千人都替换下来。
    “章惇去传令,调集西墙有武器的民壮一千人过来!”
    西墙上有武器的民壮总共还不到一千五百,调集一千人过来,等于是将一大半都调过来了。
    这些民壮是没有高级军官的,是杨潮的一个个队长组建,每个队正手下带着一百人。
    不过这几天他们已经将这些民壮编组,随意的挑选出队正,每人手下都编成了十个队,并且进行了简单的队列联系,虽然不够整齐,但是勉强能看,也都联系过刺杀,虽然不够有力,但是勉强能杀,此时就只能赶鸭子上架,顾不了那么多了。
    虏兵有一万人,久经沙场,自己只有五百多的精锐,虏兵这样高密度的强攻,但靠自己的士兵,那是顶不住的,说不得得让这些民壮登场了,尽管他们可能面临更高的伤亡,却也没有选择了。
    要是换做前几天杨潮肯定会犹豫,但是现在心理关已经过了,只要是必要的伤亡,杨潮都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不过杨潮还做不到无视,在真正的沙场老将眼中,生命不过是兵册上一个个名字而已。
    “吕末,你去将民壮一一编组,分成一百组。每一组塞一个我们的人,带他们去替换王璞他们。记住一个一个替换,切不可出现混乱让虏兵抓住机会。”
    吕末是个旗总,他手下只有三个队,但是还有一些独立的队暂时被他指挥,因此他的预备队有一百人,可是虏兵沿着城墙,分开了一百个攻击点,因此杨潮就得编成一百组,每一组平均下来只有一个自己的老兵而已。
    这已经是极限了,不能让王璞他们一直战斗下去,身披重甲是不可能坚持一夜的。
    只要吕末带这些民壮能支撑一个时辰,让王璞换下来歇一歇轮换上去,就又是一只生力军。
    吕末带人在城墙旁边的城梯旁边一组一组的编组,编好一组,就对其中带队的老兵喊道:“你去替换第一个垛口!”
    编好第二个就喊:“你带人去替换第二个垛口的。”
    光是编组就消耗了一个多时辰,王璞被完全替换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替换过程中没有意外,因为不是先让原先的士兵撤走,而是后来的士兵先加入防御,一起将一波虏兵击退后,前面的士兵才撤走,撤走后的士兵,也不离开,就在城前另一边的墙根下就地休息,等待下一次的轮换,并且也算随时支援。
    三个时辰后,已经是子夜,没想到宋濂竟然还带人上来送夜宵。
    宋濂虽然已经恼恨杨潮透顶,但是没有因为这种个人恩怨,而不顾大局,这点上倒是比海州知州那一帮子文官强多了,杨潮甚至有时候在想,如果是宋濂做海州知州,事情会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呢,他会不会一来就让自己进城,那样自己就不会抓住博洛了,不抓住博洛是不是就不会引来后来这么多虏兵了。
    但是杨潮很不乐观,他觉得换了宋濂,仍然会拒绝自己入城,但是宋濂明显比高良明要强的多,这么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还真的很难评判。
    有了轮换,情况就好多了,一个时辰轮换一次,两拨士兵都不会过于疲惫,虏兵要这么耗下去,杨潮奉陪的起!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到凌晨时候,正是一天内最黑暗的时候,城墙上的厮杀依然在继续,但是激烈程度有所收缩,虏兵攻击的态势有些消极。
    杨潮心中判断,看来虏兵也发现哪怕是夜战,他们依然不占便宜,应该是想要放弃了。
    杨潮这样想着,可是突然西城墙靠近南城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喊杀声。
    等杨潮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虏兵竟然从西城墙一角偷袭上来,不但轻松的从防守这里的民壮手里抢到一块立足点,并且迅速的清理出很大一块空间,当杨潮收到消息的时候,虏兵已经将西城墙上的民壮往北打退,然后调集了相当的兵力,往南攻击南城墙!
    得到这个信息,杨潮当即知道,自己又一次在斗智方面,输给了虏兵的将领,显然对方的计策是在南城吸引火力,然后调集精锐,从西城突然偷袭,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他们成功了!
    被虏兵蹬城了,杨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上万虏兵有了一个立足点,意味着海州城向这群已经杀红眼的强盗,敞开了大门,暴露了虚弱的下腹部。
    一旦虏兵全部蹬城后,这股势力将如果潮水一般席卷而过,将海州彻底淹没,无数的无辜百姓,无数的金银财物,人将被虏兵抓走当奴才,男的干活、女的玩弄,财物将被他们席卷一空,然后变成手里的刀枪弓箭,变成他们持续强大的养料,让他们下一次入关,就能抢劫整个天下。
    杨潮不由感慨,这就是战争,前一秒你还优势明显,可是后一秒,却彻底陷入劣势。前一秒你还掌握主动,后一秒就陷入了绝境。
    绝境!
    这个词正是此时海州城的写照,一旦让虏兵占领城墙,以海州城内的力量,等于是不设防,因此这是虏兵第一次成功蹬城,也可能是最后一战!
    决然!
    这是杨潮的心态,绝境之下只能孤注一掷,没想到自己到底是被逼到这一步了,杨潮飞快的下达命令,没有丝毫犹豫,放手一搏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投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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