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城中。
    东海千户所百户姜阳昨夜就求见了大人知州,不惜自掏腰包给知州送了一笔不小的礼,向知州苦心解释杨潮跟知州家丁的冲突,完全是因为家丁语言莽撞,惹恼了杨潮所致。
    海州知州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同意向城外提供一些给养,但是却言明得按照老规矩,杨潮得掏一笔银子,而且因为海州城被围困了许久,物价高涨,这笔银子比以往得翻五倍。
    姜阳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杨潮,也没有按照海州知州的要求交钱,因为他知道杨潮不缺粮,杨潮只想要一些蔬菜,所以姜阳干脆自己花钱在城里买了一大批蔬菜。
    有一点海州知州没说谎,城中确实物价高涨。
    当海州出现零散虏兵身影的时候,海州知州就很有“先见之明”的将所有城门用砖石封死了,不但阻止了城外的流民进城,城里的人也逃不出去,物资更是运不进来,因此物价涨的很厉害。
    粮食还好说,海州城里有常平仓,有大量的存粮,但是蔬菜这种时鲜物,则越来越少,想找到一点还真得出五倍甚至更高的高价才行。
    姜阳花了一大笔钱,几乎将自己的身家都花光了,也不过弄了几百斤青菜而已。
    通过自己的关系,姜阳将这些菜从城上送下了城,然后他亲自下城,一个人用手推车将菜推回了杨潮的军营。
    “这不是海州知州送来的吧?这是你姜大人自己花钱买来的吧!”
    杨潮看到这些菜,笑呵呵对姜阳说道。
    姜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杨潮猜透,苦笑着点头承认了。
    杨潮立刻将这些菜交给黄凤府,告诉黄凤府,这些菜都给伤员留着。
    卞老头叫卞让,温良恭俭让的‘让’。
    从这名字就能看出,卞老头还是有点文化的。
    而且还是一个谦厚人,在远近都有名气,朋友很多。
    最重要的是卞家是卞家浦的老户,多年之下积攒下了不菲的家业,拥有盐田上千亩。
    卞家人丁不旺,卞让只有一儿一女,所以他从小就收养了许多义子,希望将来能够护佑儿子守住家业。
    女儿则嫁给了临近一个大财主之子。
    但是卞让知道,女儿和卞二从小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只是门不当户不对,因此他不可能将女儿嫁给卞二。
    卞让没想到,自己这种攀高枝的行为,却害了女儿的命。
    这次虏兵一起,卞让很早就让儿子搬进了城里居住,而女儿家却有高墙大院,还有几十个家丁,并没有进城躲避。
    结果虏兵一起,卞让老头先是被抓到了海州城下,被杨潮解救后,卞让又提出要走,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家里那点藏起来的家财,卞家的大部分家财都被儿子带去了海州城中,卞让之所以要回去,其实是不放心女儿,要去看看。
    结果发现亲家的大院被虏兵抢掠一空,全家上下百十口子人,全都被杀。
    卞让几乎要疯了,用席子裹起女儿的尸体藏起来后,卞让才再次赶往海州城,结果路上就遇到了虏兵,在家丁拼死护卫,尤其是卞二身受多处伤势后,才得以保住性命。
    卞让老头恨东虏恨到想吃他们的肉。
    “好,既然你想给小姐报仇,我也不留你!但是走之前,你得先把那个虏酋杀了,以解老夫心头之恨!”
    卞老头说的虏酋,就是那个被抓起来的虏将,这个虏将在军营中,独自占了一个大屋,而且有几个士兵专门伺候不说,武大夫还给他治伤。
    杨潮的士兵对此倒是无所谓,反而是这些跟虏兵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百姓们,对此非常不能理解,恨不能生吞了那个虏将。
    卞二答应了一声:“谢义父,恕儿子不能尽孝了!”
    卞二说着连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大踏步离去。
    一直走到虏将的房前,伸手摸出了怀中的解腕尖刀,一下子猛冲进房中,在两个错愕的士兵眼前,一把抓住了虏兵的脖子,攥着刀子就朝虏兵的肚子捅去!
    ……
    杨潮赶到的时候,卞二被两个士兵压着,跪在地上,房间里已经聚集了一大队士兵。
    虏将却安若泰山一般的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喝着酒,仿佛看好戏一般看着明军的举动。
    杨潮看到卞二跪在地上,旁边放着他的解腕尖刀,一副坦然的神态。
    “是你要杀虏酋?”
    杨潮冷冷问道。
    这个虏酋是重要人物,而且是俘虏,杨潮心里多少还有那么点不杀俘虏的标榜文明心态的。
    “是我!”
    卞二回答的很干脆。
    杨潮道:“为什么?”
    卞二道:“为了跟你杀鞑子!”
    杨潮有些弄不清楚这什么逻辑了,为了跟自己杀鞑子,就要杀了一个虏酋吗,为了证明勇气,交一个投名状?
    想不明白卞二的逻辑,杨潮也不想了,麻烦的是怎么处理卞二。
    话说这个卞二好像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了吧,上次抢马、送酒就是他,现在手持尖刀,军营之中要手刃敌酋的也是他,果然是侠以武犯禁啊。
    怎么处理,还是不能杀了,但是惩戒一番——
    杨潮突然瞥见虏将老神在在,神色中带有一种玩味的味道看着杨潮,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民族感情来。
    “哼哼,老子还不罚了!”
    惩罚自己人,让蛮夷看好戏?杨潮做不到,尽管知道这样于理不合,但他就是做不到。
    摆了摆手:“放了!”
    卞二却不想走:“我要跟你打鞑子。”
    杨潮让人一直把他拉到门口,然后示意他转过身,然后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将他直接踢出门外。
    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换两个人,不四个人,押送虏酋上船。至于你们两个,自己去领十军棍去,轻微失职论处。”
    两个犯错的士兵领命挨罚去了。
    虏将却颇为惬意自得,似乎刚才明军的表现给他看了一场好戏一样,杨潮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绑起来,嘴里塞上军营中最臭的袜子!”
    说完大踏步走出了军营。
    军营中正在庆祝,杨潮破例允许大家喝酒,但是只能一半一半进行,上午一半人,下午一半人,有酒喝有肉吃,大摆筵席,畅饮庆功酒!
    杨潮也象征性的加入,李良和章惇跟着他,一个拿着酒坛,一个捧着酒碗,进入席前倒上一碗,杨潮拿着跟一席士兵碰一下,说些感谢和勉力的话,然后意思一下沾沾唇,倒也没有不开眼的劝酒,否则杨潮就得喝醉了。
    杨潮没喝醉,胡全倒是喝醉了,杨潮敬酒他都不起身,坐在地上继续喝酒。
    杨潮知道胡全不痛快,不痛快的原因,是杨潮一直不让他上阵,而是街口将他打发到炮阵上,就连杨潮自己带队冲锋的时候,都不让胡全去,这让胡全很生气,质问杨潮是不死看不起他。
    杨潮很无奈,出于私心,他确实想保护这个朋友,但是另外的原因则是杨潮一直都把胡全当做读书人的,就像杨潮不可能让黄凤府或者武艺上阵一样,让胡全跟大头兵一样冲阵去,对现在的杨潮来说,显得有些奢侈了,军队中拢共就那么几个读书识字的,少一个都不行。
    士兵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大吹牛皮,杨潮偶尔听了那么两声,士兵们都很高兴。
    士兵们这次领了很多赏银后,不少脸皮厚的直嚷嚷回去就盖大房子,还要娶媳妇。
    这让杨潮感觉,自己似乎发钱发的早了,这些家伙显然已经升起了享乐心思,有了这种心思,以后还肯玩命打仗吗?
    三天时间,酒自然不用说了,连马肉都吃光了。
    杨潮也该启程了,可是这时候海州知州高良明却又派管家前来,还带来了大量的蔬果、肉食。
    劳军似乎太晚了,仗都打完三天了,这时候才想到要劳军。
    而且这次高家的家丁非常的恭敬,完全没有了上次来的趾高气扬,这让杨潮颇有点意外。
    但是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海州城上发现,北方有虏兵骑兵出现,极目远去大概在十里外。
    杨潮这才明白,原来是虏兵又来了,难怪海州知州这次态度好了。
    而且虏兵数量肯定不会少,详细询问了姜阳一番,姜阳说不准数字,但是说恐怕比上次更多,至少上千人,在十里外拉成一条常常的阵线正往海州城方向赶来。
    因此知州希望杨潮能继续阻挡这股虏兵,所以才送来了酒肉牛羊!
    东虏援兵的出现,让杨潮顿时对以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以前判断东虏在海州的兵力,只是一些零星劫掠部队,不可能有大部队出现,之所以跟自己打了一场恶仗,那是因为被自己激怒了,所以才愚蠢的打了一场伤亡巨大的战斗。
    可是现在虏兵新的援兵出现,而且规模更大之后,杨潮却感觉,可能前面那三百来人的虏兵,是虏兵的先头部队,是来侦查的。
    后来的军队,才是虏兵真正来攻打海州的主力,而要攻打海州城,杨潮判断,少了一万人,是不可能的,这意味着杨潮将会面对上万的虏兵,这顿时让杨潮为难起来,哪怕遇到上千的虏兵,杨潮也有信心凭着这个仓库区防守,可是面对上万的话,除非自己能进城,否则没有任何希望抵挡。
    必须进城!
    杨潮想到这里,立刻就让姜阳在去海州城,跟海州知州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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