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亮!”
    杨潮直接对阮黄道。
    阮黄是阮大铖的管家。这几天天天带着阮家的仆役忙着改造阮家河房。
    “纱窗全都换成了新的。灯也都擦亮了。”
    阮黄道,明显有些不服气。
    杨潮道:“你做的很好了。但是就是不够亮。”
    杨潮也很肯定。
    阮黄道:“那你说怎么办?”
    杨潮皱眉道:“换,全部换掉!”
    阮黄道:“换?说的容易,这么多人,这么多天,你说换就换?”
    “换!”
    这次说话的不是杨潮了,而是阮大铖,阮大铖沉声道。
    “杨公子说换就换,他说的,就是我说的。”
    阮大铖刚刚走进来,他一整天都不在,刚刚才回来。
    这几天他都在陪一个人,张溥,作为这次政治会的两个核心之一,钱谦益那边杨潮去处理了,张溥这边则有阮大铖处理。
    “老爷!”
    看到阮大铖,阮黄赶紧行礼。
    “老先生回来了。”
    杨潮笑着打躬道。
    阮大铖点点头:“你辛苦了。这边还要你多多用心。”
    杨潮道:“应该的。”
    阮大铖点点头,迈步出去。
    所谓智者劳心,庸者劳力。
    像阮大铖这样的知识分子,却既不用劳心,也不用劳力。
    只要他想做事,却就有人帮着做。
    而他们也觉得理所应当。
    绝不仅仅是阮大铖一个人是这样,整个国家的知识分子都是如此。
    好像他们只需要读书,其他一切都不用关心了。
    那么读书用来做什么呢?
    当官的考中了科举之后,然后就是走马上任,在任上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劳心的,有师爷,劳力的有各级小吏。
    有责任心的官员,还会把把关,下下命令,没责任心的,完全可以一天到晚的吃喝玩乐,逛逛青楼尽情的去享受风雅,反而会被认为是一个风流文士。
    有阮大铖撑腰,阮黄再不敢顶嘴了,杨潮说什么他不愿意不说话,却绝对不说‘不’了。
    但是这样的态度,想让他真心办事,也是不可能了,杨潮还真得多多用心了。
    其实阮家河房的布置都是极为文雅的,房间中的每一个家具都很合理,房间中的花绝不会超过一只,墙壁上挂的书画,也都是出自名家。
    唯独有一点,灯不够亮。
    杨潮是要的是声势浩大,根本不在乎被人评价庸俗,因为是晚上做会,而且极为重要,没有明亮的光线,很多东西可能都会错过。
    杨潮看遍了阮家河房的每一处布置,心中已经有数,但是天已晚了,净街鼓早就敲过,杨潮在阮家河房住了一晚,同时也跟阮大铖又谈论了一番,也趁机向阮大铖回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沟通了一下。
    阮大铖对杨潮请到的那些年轻才子没有意见,只是有些担忧,害怕到时候正面起冲突,导致集会不欢而散。
    在就是张溥的事情,张溥一直忙着筹集政治献金,但是并不乐观。
    他走遍江南各地,不能说完全没筹集到钱,可是还远远不够。
    因为张溥拜访的,大多都是文士,这些文士有的家财殷实,良田千亩,有的比较清贫,家无余财,但都未必看好周延儒,远远没有张溥那么上心,他们更愿意巴结上现任的高官,因此无论是出钱还是出力,都不怎么尽心。
    张溥是完全想通过扶持一个大明首辅,来完成自己的政治抱负,开展自己的政治理念,因此跟这些只想当官的文士在理念上有些分歧。
    导致很多人钱给的不情不愿,基本上是看在张溥的面子上给了些。
    加上文士们也不全都是豪富,所以张溥筹集到的献金还不到两万两,而张溥至少需要十万两来贿赂活动。
    正是因为筹集献金的困难,当阮大铖答应捐助一万两后,张溥才不介意跟阮大铖结交,不然以他的身份,确实很不适合跟有阉党余孽恶名的阮大铖有什么瓜葛。
    杨潮这些天已经对张溥有了些了解,还读了张溥不少的作品,比如著名的《五人墓碑记》,通过文章能看到,这个人心志坚定,充满一种对当朝政治的不满,极力想要改变现状。
    说白了,张溥有极强的政治野心和政治抱负,或许在有些人看来这不是什么好的态度,中国文人讲求的是淡泊,是宁静。
    杨潮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恰恰相反,杨潮觉得这才是一个政治人物应该有的行为。
    一个搞政治的,没有政治理想,没有政治抱负,那跟一个搞企业的,不想做大做强有什么分别。
    反而是不尽职,不敬业。
    只是张溥有些事情做的不够光明正大,就是过程的不正义,他的目的是好的,可是手段出现了偏差。
    比如谋求周延儒上台当首辅,为的是实现他改革大明政治的理念,可是却要用贿赂宦官来实现,这就有些拙劣了。
    以张溥的性情,恐怕心里也很矛盾,他大概也想追求公正廉明的手段,可惜多年奔波,让他看透了大明朝廷的污秽面目,不得不如此,不得不做出同流合污。
    可是张溥到底还是有底线的,他不肯折节向那些商贾祈求,只是向同道文人求助,说到底他已经迈开了出卖尊严的第一步,只是还没有完全抛开一切,连灵魂都出卖,他还没有完全堕落下去。
    但是一旦迈开了第一步,往往距离底线就不远了。
    杨潮冷静的分析了张溥,又听了阮大铖说的情况,杨潮给阮大铖出了一个计策。
    让阮大铖告诉张溥,旧院的某某名妓赎身,因为没钱,其他姐妹给凑了两万两。
    一个伎女都能凑到两万两银子赎身,而他张溥堂堂一个大名士,却筹集了那么点献金,就这还是奔波许久,看了多少了人的脸色,才得到的。
    他一个大文士还比不上一个伎女。
    以张溥孤高的性情,肯定不能接受,心中一旦负气,那时候就不会在乎是不是商人给他捐款了,估计乞丐给钱他都要。
    阮大铖表示可以试一试。
    第二天杨潮一大早就去了一趟明瓦廊。
    依然是去了刘家作坊,刘茂才当然还记得杨潮。
    “刘东家抱歉了,这些天有些忙,没来得及送银子过来。”
    杨潮让刘茂才帮忙做马车车窗和车顶的时候,答应给一百两银子,可是之后一直没来。
    现在当即将银子全数给了刘茂才,又支付了五十两押金,告诉刘茂才,自己要一大批大号明瓦灯,不需要多么花哨,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透亮。
    刘茂才直说定金给的多了,自己信得过杨潮,硬是不要定金。
    杨潮直说自己很忙,未必有时间来结账,灯笼有都少拿多少,账款先从定金里扣。
    这样刘茂才才接过了定金,又态度热情的请杨潮吃饭,杨潮摇头拒绝,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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