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从眼角滑出,杨萃立刻抹了眼。
    “怎么了?伤心吗?”看到这滴泪的达格娜问道。
    杨萃摇头。女城山的爆炸让她震憾,她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了,伤心却未流泪。然而这一刻,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间竟流出了泪水。
    达格娜没心思多照顾她,对众人道:“余波已经过去,现在我们立刻赶路!”
    主母已死,达格娜就是新主母,她的话苍露姬无不听从。几个成年的女子,把年幼女孩抱上车,她们驱车继续赶路。
    忽然间,大地震动,地表龟裂,无数藤蔓如魔爪从地底直冲而出。
    车上车下的女子惊恐地叫,而后立即被藤蔓缠住,像老鹰抓住小鸡,这些藤蔓如疯了般,张牙舞爪,把苍露姬拖下地缝。
    达格娜飞起羽扇,割断自己身边的藤蔓。然而扇出的烈风却吹不动扎根地底的植物,她只得割断藤蔓,一个个施救,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达格娜一怒之下,扯断头上的珠串,紫色珠串不是凡物,与紫香纱一样含有剧毒,颗颗紫珠弹入藤蔓切面,进入植物体内。
    世间的雄性生物逃不过此毒,动物死亡,植物枯萎。可数十枚紫珠入体,这株巨大的藤条怪物却无半点变化。
    “不是雄性?”达格娜惊愕。
    苍露姬的特殊武器有个极大的缺陷,就是非雄性无效或威力减半。
    “雌性吗?”达格娜望着巨大的植物震惊。哪怕是雌雄同体也好,只要沾上‘雄’,武器就会起效。
    “不,不是雌性的。”达格娜更震惊。苍露姬有“嫉妒之心”,可以用来攻击同性。但此物非雄非雌,她如何奈何得了?
    “盟主!盟主!你真要亡我苍露姬?”达格娜冲着植物大吼。她不知这株植物是不是盟主所化,但盟主必然能透过此异物听到;就算听不到,她也要吼出来,因为这是她的愤怒。
    不断有女子惨叫求救,被拖入无底深渊,转眼已所剩无几。杨萃挥刀劈砍,斩断靠近她的藤蔓,不过也已显不支,坚持不了多久了。
    “苍露姬,只要还留有一人,血脉就不会断绝!你的阴谋不会得逞!”达格娜说完,一跃到了杨萃身边,助她劈断藤蔓。
    杨萃惊呼,达格娜提住她衣襟,她被达格娜带携,如飞了起来,速离此地。
    “小姨?”杨萃喊。她们就这样逃?还有其他人生死不明。
    “我只有能力救一个,跟我走!此仇我一定会报!”达格娜憎恨道。
    可敦疾步似飞,带着杨萃消失在森林中。
    “我等着你,达格娜。看你能使何花招。”木都在帐内低声念。
    听到言此,许沐惊,“达格娜背叛了?”
    “不是背叛,她只是醒悟了而已。”木都平淡如水地说,“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这可该怎么办?”他闭上眼。
    “就此收手,非你个性,更非你所愿。”许沐道。
    “那当然,哪怕留下一个,将来都会毁掉整个生物链。这么可怕的种族,绝不能留。我会把他们找出来,全杀光。”木都极阴冷道。
    蒙古军在女城山滞留,一为收拾残局,二为收寻幸存者。因为他们在此,附近的山民村夫都不敢接近,但女城山发生的奇异,还是如风般传开。
    就算没亲眼看到,那天的爆炸波及到几百里范围,怎么都不可以一无所知。村舍里鸡飞狗跳,年久失修的房屋在震动中自行垮塌,村里的人更是求神拜佛,因不知发生什么事而惶恐。后有消息传来,女城山遭了天谴,山消失了。那地方本来就诡异,尽管传闻离奇,村民们都信了。
    张起岩已经醒来,听此消息,他便不能坐在村中。虽说张珏命他在此等待,但事发数天,张珏都不见人影,只怕出了变故。张起岩决定到女城山寻找。
    他赶至时,蒙古人已开始撤退,女城山由秀美如处子的青山,变成了光秃秃的半座山,让张起岩都吃惊不小。他在村中也感受到了震动,想来是威力极大的武器,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深究,只想快点找到张珏。
    靠着石仆之枪,他找到奔云马,这匹马一直在山下徘徊。有了此马,找张珏不难。奔云马带路,在山脚某处,张起岩总算找到了他。
    这个地方没什么特别,风景普通,但有一堆废墟,看起来从前该有幢小屋,现在已经完全塌了。废墟旁有个小土包,像是个坟头,张珏就坐在坟前。
    坟土很新,可能就是张珏亲手所造。见此状,张起岩不难猜出,又有张珏亲近之人亡故。回想女城山上的人,不是杨萃,便是屈英。张起岩不好在此刻打扰,只唤了声“张统制”,就不再作声。
    以张珏之能,应早知晓他的到来,他一动不动,定还沉于情绪。
    斜阳西坠,被烧得精光的女城山没有一个树影让人躲避阳光,深褐色的山体就像一堆顶部被踩平的沙。要是从前,黄昏时分,群鸟归巢,可现在连只乌鸦都没有,一切都安安静静。
    坟前静坐的人突然动了动,一直盯着他的张起岩马上抖擞精神。
    “统制?”起起岩问。这是该走了吗?
    张珏站起身,“我此生,必杀他。”他说得轻淡,却让人感觉喘不过气。
    “属下愚昧,统制说的人是……”
    “木都。”
    张珏一字一顿,“木都”二字尤其沉重。
    木都就是五星盟主,多少往事又渐浮现,然后寸寸破碎。木都究竟是什么人,他有怎样的经历,才变了如今这样。这些张珏都不想知道了,他只想杀了他。
    “我们走吧!”张珏转身,面对张起岩。
    不等张起岩回话,他已从其身边擦过,欲向远行。
    “统制,我们去哪里?”张起岩不明其目的。难道现在就要去杀木都?
    寻找木都根本无从找起,他身为五星联盟之首,连核心成员都不知其真身,可见隐藏之深。而且从与他交手的状况看,少年木都也好,地底树怪也罢,都不是他的全部。他的生命就像植物一般,如果不能连根拔起,不管杀他多少次,都会复生。
    “先回余制置那边。”张珏说,“不仅是木都,连同五星联盟和他们背后五个星球的势力,都得一并铲除。”
    看起来张珏并不消沉,张起岩不仅放心,更还高兴。“是,统制。”他应声道。
    正要跟上张珏,却扫见到坟前墓碑上的文字。
    石碑上刻着“屈英之墓”,然而碑文并不完整,四字上方留白,应还有字未刻上。完整的应称“某屈英之墓”,某是个称谓。
    难道张珏不知该如何称呼屈英?张起岩生疑。可这是张珏的伤心事,他不亲自开口,张起岩哪敢勾他伤心。张珏是有分寸的人,刚才既已立誓,又自要追寻的目标。张起岩对着屈英之墓默视了一会儿,立刻跟上张珏。
    张珏逆着夕阳走了一阵,又停下步。他抬头仰望渐渐发蓝的天空,星斗已经显现。
    每每注视星空之时,他就会想,星空里的人在干什么?他们有没有关注这里?会不会有人下来找自己?但现在,张珏觉得星空与自己无关了,而自己仿佛是要一个人对战一个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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