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王虎——”这一回,张珏用更大的声音都唤不醒了。
    一切是如此突然,一切是如此使人震惊,无法相信这是真的,甚至想要倒退重来。
    张珏看向了另一个人。
    木都还站在原地,他的神色已经冷如冰点,与他的少年模样极不相称。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珏哥哥?”木都问,“你的眼神让我害怕,不是我的错,我知道他是你朋友,已经再三留情了。这是个意外,因为我太想得到那颗珠子。谁叫他让我看到他有,却又不给我呢?别那么看着我好不好?我并不是罪不可赦。”
    张珏仍旧看着他,没有说话,看起来最无害的,给了他最深的伤害。
    木都说了一番,见张珏仍是如此,脸色更加难看,说的话也不再带有哀求之气,转为了讥嘲与责难,仿佛换了个人说话,“什么所向无敌的火王星人?自己朋友当面被杀,一点作为都没有!一身本事有什么用?不过这也无可奈何,因为大势所趋。天下大势就是我五星联盟吞并诸国,一统世界!大势之下,你谁都救不了!”
    木都指住张珏,“你谁都救不了!哈哈!”少年狂妄大笑。
    少年的身体起了火,他的衣衫和头发随着热空气飘动,整个人被火焰包裹住。但少年一步不觉痛苦,他还在笑,说着“谁都救不了。”直至不能出声,身体卷曲,成了一堆灰烬。
    烧了木都并没有减轻张珏的愤怒,其实他现在一点儿不愤怒,心中更多的是悲痛。
    从窗里望出去,东北边的天空异样发红,现在已是深夜,按理不该再有夕阳的反照,而且方向也不对。郭荆娘忧心忡忡。
    马敉宁拿着几张纸从院中经过,看到郭荆娘,立刻说:“夫人怎还没睡?正好,我这里有段老先生送来的几种甲胄样式,他收集了些特殊材料,要给张统制打造副战甲,你替张统制选选吗?”可见郭荆娘忧心伤神,便劝道,“白马寨不会有事,你别担心了。”
    郭荆娘自得知蒙古军已到了白马山下,食无味,夜不寐,终日打听山上的消息。
    偏偏她表弟邹协和二舅娘冯氏又是大嘴巴,把蒙古来袭的事传得满城风寸。全城都知道他们是张珏的亲戚,他们说什么都有人信,包括那些被添油加醋的部分。现在全城都以为蒙古有数十万大军压城而来,人人自危,家家恐慌,郭荆娘想听真消息都半信半疑了。
    “那边是白马山的方向,想必正在进行场大战吧!”郭荆娘担忧。
    马敉宁只得说安慰的话,“张统制神力非凡,就算有大战,夫人也无需担心。还有他化解不了的危机吗?马敉宁说这些话时自己并无底气,这次的敌人非比寻常,就算是张珏,也是场苦战吧?
    郭荆娘依旧解不开眉头,虽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帮不上任何忙,却止不住心中的慌乱。
    “荆娘!荆娘!”冯氏还嫌不够乱,大半夜也不睡觉,拉着儿子找来了,“荆娘还没睡呀?舅娘求你个事,可要给舅娘帮忙。”
    “什么事?说吧舅娘,能帮的我一定帮。”
    “知道荆娘是个爽快人。”冯氏不客气道,“是这样的,我跟你表弟想回邛州去了。”
    “邛州?那里不是对被蒙古人攻破过吗?”郭荆娘惊讶道。
    冯氏尴尬地笑,“正因为才被攻破,相对来说才更安全。再说我们又不进城,房子在城外的,虽然简陋,可也是我跟协儿住了几十年的家。现在兵荒马乱,还是回家得好。但是,守城的兵关了城门,不让人出去了,这可怎么办好?”
    以郭荆娘的聪慧,冯氏的意图她已经猜到,但碍于舅娘情面,不好当面拒绝,“舅娘,蒙古人打来了,当然要锁了城门,怪不得人家。”
    冯氏笑道:“那是他们职责,我怎会责怪,只是规矩太死了。这不蒙古人还没打来吗/给我行个方便有什么不好?”
    “舅娘,话不能这么说。蒙古人虽没打来,但已不远。我们的准备都得做足。舅娘和表弟这时候出去,万一遇上蒙古的散兵游勇,我们连救都没法救。”郭荆娘婉劝。
    “不会!不会!”冯氏连忙说,“蒙古人还远着呢!我跟协儿从南门出去,虽然路绕了点,绝对遇不上的。荆娘,你就去给守门的小卒说说,让他们给我和协儿开门,也不要他们开大了,就一条人能过的缝。”
    “我怎么行?”郭荆娘为难,“我无权无职,凭什么叫他们开城门?”
    “行!就凭你是张统制的夫人!那些小卒一定给你这个夫人面子!”冯氏靠近郭荆娘,挽住她胳膊央求,“荆娘!舅娘我带大协儿不容易啊!你大舅舅的博儿死了多年,邹家现在只剩你二舅舅这房的协儿一根独苗了!舅娘从来不求人,今天就求求你!”冯氏说着,身子就往下滑。
    郭荆娘立刻托住她。可托住了冯氏,那边邹协扑通就跪了地上。
    “表姐,可怜我娘一把年纪了吧!她不能跪,我替她跪!我还给你磕头!给表姐磕头了!”邹协说磕,一点不犹豫,脑袋往地上碰。
    郭荆娘欲扶邹协,但另一边的冯氏又趁机往地上跪,郭荆娘左右为难。
    “荒唐!”马敉宁看不下去了,大声吼,“军政之令,从来都是有公职在身之人才可发布,如果家眷随意干涉,政令如何实施?难道一人做官,全家做官?你们就不要再为难夫人了!”
    “有你说话的伤吗?”冯氏听言,哀求软语声中,突然尖声冒出一句,“你只不过是张统制手下一个兵,张统制见了我还要尊称声舅娘,你竟不知分寸!”
    马敉宁被这个女人激怒了,“我吃朝廷俸禄,为国家效力,与你邹家有何干系?张统制叫你什么,与我更没关系!”
    “哎哟!好大的胆子!我会告诉张统制,你对他舅娘不敬!荆娘,你看看,这就是你丈夫的手下!”冯氏如怨妇般地,又要闹起来。
    郭荆娘拿她没办法,马敉宁怒气更大,却不想理了。这种人,越理她,闹得越起劲。
    “大半夜,吵什么?你们不睡,邻居还要睡!”邹明德披了件长衫,出门责问。他重点注视冯氏,“弟妹,就你闹得最厉害,你不就是怕蒙古人打来,自己遭殃了吗?你说要回邛州,真让你出去了,你去的地方未必是邛州。整个名山城里谁不害怕?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可谁说过要走?你也知道自己是张统制的亲戚,你要是带头走了,让旁人怎么看待张统制?他还怎么御下?你就老实呆在城里吧!要相信张统制,他会守护这里!”
    冯氏被说得抬不起头,邹明德是家主,现在她寄人篱下,顶不上嘴。
    郭荆娘放了心,这番话她一直想说,可冯氏是长辈,她这么说有些冒犯,由邹明德说出来正好。
    这时,黑夜似乎亮了些。众人惊看天,但不是天快亮了,东北方的天空尤其通红,似烧红的铁。
    “山火?”马敉宁惊道。
    院里的人都极吃惊,整座山都烧了起来,火焰使山的轮廓在黑幕下犹为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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