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挣破了桎梏,江水打了个回旋,改变流动方向,浩浩荡荡向上游漫去。而上游依旧有水流下,两股大水交汇在襄阳城外,激烈碰撞。江面涨大数倍,多出的水漫过江堤,汹涌吞噬两岸。没有保护的沿江小屋,成片成片被冲垮,前会儿还在奔逃的人,一眨眼就受了没顶之灾。
    大水卷来的前一刻,张珏果断服下枚避水药丸,水淹没身体,全身为针刺刀刮,剧痛无比。但一会儿后,药效发作,身体不再受水侵蚀,也就不再感疼痛。不过激流之中,不识水性的张珏如一块不能自控方向的木头,被冲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上下左右,感觉身体不停撞到硬物,或被硬物撞到。要是血肉之躯,早已被砸得四分五裂,这不打紧,要紧的是,不知自己被冲到了哪里,双手挥动,连个可抓的固定东西都没有。
    乱舞之间,手突然抓住个可得力的东西,像是人的手臂。江水浑浊昏暗,只见得一个白影,那白影拽住了自己,在这激流中有了方向般,不再随波逐流,逆流游向江水深处。
    水流渐变平缓,甚至离开了水中,露了空气。张珏以为到岸上了,睁眼环顾,却吃了一惊,头顶的不是天空,而是一片碧水。脚下则是摊乱石,石间长有植物,不过不是常见的路过花草,更像他在水里看到的种类。前面站着个身披白色鳞甲的人,他一如既往以银色面具遮住面容。
    “这是哪里?”张珏问。
    “汉江底。”白鳞甲人回答。
    “汉江底果然别有洞天。”张珏笑道,环视四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应该不是随意‘救’了个人吧?”
    “自然不是。”白鳞甲人道,“请随我来,有人想见你。”
    “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张珏的疑惑挺多,“等等,你既然带我来这里,说明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知道的?”
    白鳞甲人停下步子,回头冷冷说道:“枣阳一战,你自露了身份,虽然当时我不在场,但我也有眼线留在枣阳。一直想找机会见你,怎料现在鱼氏兄妹闯下大祸,我们也不等机会儿了,就现在吧!”
    “为什么要见我。”
    “我们也是受人所托。你可认识位毛线星人,名叫熊宝?”
    “认识!”张珏惊。一直没有熊定的线索,已不报希望了,怎料突然有了转机。
    白鳞甲人道:“那就对了。熊宝只说找张珏,可我们不知张珏是谁,更不知张珏模样,直到遇上你。”
    “他现在哪里?”张珏急想知道。
    他真的想立刻见到熊宝,手上的避水丸还剩下两粒了。
    白鳞甲人未回答,只说跟他来就是。张珏预感不太妙。
    这个水下世界如同半个球形气泡,里边是空气,周围都是水,占地并不大,没几步就到了头。此处立着座石屋,几个水冲星人把守着,白鳞甲人带他进屋。
    石屋里有蓝衣青年,以及几个少年侍者,蓝衣青年轻轻扶起名女子坐正。
    “夫人,你不要紧吧?”鱼鳞甲人关心道。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昏而已。”女子按着额角说。
    她白衣银发,皮肤白晳胜雪,一看就不似本星球之人。
    “公主刚才一直试图用水法球阻止鱼清清控制汉江水,但公主身体日渐虚弱,哪里抗衡得了。不仅让鱼清清得逞,自己又损耗了不少。”蓝衣青年叹道。
    “夫人,都说不要插手,交给我来处理。”白鳞甲人更心疼了。
    他们唤她为公主,张珏已确定,眼前这位女子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水冲星公主,也就是鱼澄他们口口声声要刺杀的对象。
    “除了我,你们都阻止不了她。你就是张珏?”公主问。
    张珏应是。
    “我叫水无涟,是水冲星的公主,不过因为某些原因,逃亡到此,早已失去公主身份。你不需把我当公主看。”水公主介绍道,“旁边这位是我的丈夫。”
    公主说话间,白鳞甲人摘下了银制面具,露出真容。那是张三十岁左右的英俊面容,有着书生的儒气,但配上一身甲胄,又多了几分英武,文武交融,相得益彰。
    白鳞甲人自我介绍道:“鄙人彭氏,名大雅,字子文。现职为朝请郎。”
    “彭大雅?”张珏笑起来,“你一个外星人,学这里的土著,还学得像模像样,姓名、表字都有。还有职位?不过你们也不像世居本星的人,怎么混入官场的?”
    “在下嘉定七年中过进士。”彭大雅回道。
    “居然还中过进士?厉害!看来你对这个星球的文化掌握,比这里的土著还精通!”
    “夫君本就是这里的人。”水公主淡淡打断他的兴趣,“他不是水冲星人。”
    张珏哑然失笑,再看彭大雅,英俊的男人微笑着,像在嘲笑他看人的眼神。
    “可是,他的异能怎么解释?”张珏才不信,哪有这种事,难道彭大雅的异能是天生变异?
    “关于此事,我们水冲星自有妙法变人体质,此时说来说复杂了,你还是先看这个吧!”水公主说着,取了卦书信递上。
    信封上书有“张珏亲启”四字。张珏拆信,见是熊宝所写,认真细读。
    熊宝信里讲了他在襄阳大致遭遇。初到襄阳,未能找到飞船下落,却识得一些水冲星人。原想赚他们一票,哪知对方心太黑,赖账不说,还欲杀人掠货。他逃命途中落水,幸好遇上水公主才得以逃脱。看到此信之时,他已经离开襄阳,继续寻找飞船了。
    “熊先生临走时说,有个叫张珏的会使火的人,可能会来找他。通讯器已坏,联系不上了。所以托我们代为转达。”水公主说道。
    “他就这么走了?没留下点东西?”张珏折了信。
    “要留下什么?襄阳实在危险,他不敢久留,我也不赞成他留在此地。”水公主反问。
    张珏希望熊宝能留下点他最想要的避水丸,不费自己为他专程从四川赶来。怎料奸商改不了本性,一毛不拔。
    “对了,公主、附马,我能不能打听下,襄阳这事究竟因何而起?我已经卷入其中,总该知道个前因后果吧?”他问道。
    水公主与彭大雅相互看了看对方,公主回答:“让你受累了,很抱歉。他们都是冲我而来。我本是水冲星皇女,父皇驾崩,皇兄篡改遗诏登极,又杀害兄弟姐妹,我由此逃了出来。到了这个星球,也安稳生活了几年,怎想皇兄仍不放过,知道我的下落后,派来杀手。一个不成,就派两个,两个不成,三、五个,甚至整队派来。要不是有一帮忠心随从,又遇上了夫君,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后面的话由彭大雅接着说:“我虽有进士功名,却只得了文散官,家中赋闲多年,与公主居于鄱阳。今得推荐,为京湖安抚制置使幕僚,才从鄱阳迁至襄阳。水冲星的皇帝又派了队刺客,就是鱼澄那些人,他们尾随到此,才掀起这般风波。”
    “途中我又受伤,以至身体每况愈下,渐渐成了累赘。”水公主叹恨道,“皇兄这次下了血本,连少有的几个御水珠使用者都派出来了。鱼清清正力盛,我虽有水法球,却已无力阻止。”
    “御水珠是什么?水法球又是什么?御水、水法,听其名字,像能驾御水。”张珏很好奇,水冲星的一切东西都超出了他过往的知识。
    回答他的不是言语,而是彭大雅的动作,只见他脱了左手手套。
    张珏惊讶,他的手背上嵌有一颗眼球大小的珠子,一半已没入肉中,露出的一半温润如玉,又有珍珠般的光泽。
    水公主介绍道:“这就是御水珠。我们水冲星有至宝水法球,海中自然孕育,能控一方水域。御水珠则是未成形的水法球。虽为失败品,力量不及水法球,也能控制水流,不过使用前,得先将此球融入血肉。我离开水冲星时,带走水法球和御水珠各一枚,水法球只能水冲星人使用,御水珠给了夫君。”
    “这就是子文兄虽为本星土著,却拥有水冲星异能的原因了?”张珏已猜到。
    彭大雅点头承认,“确实如此,不仅有了异能,我的身体还变得无限接近水冲星人。所以说我是水冲星人也不为错。”
    “这种变化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吧?毕竟是个异物。该不会最后也能变成条鱼?”张珏打趣道。
    对此,公主夫妇都没有对答。
    忽然间,江底温度骤降,守在外面的随侍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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