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裕率军回来的时候,他们所有人身上的血腥味都很浓郁,身上的衣甲也同样被鲜血染成深红色。
    陈到早已将战场打扫完毕,此时正亲自率领五百精兵把守北门。当他看见刘裕回来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叹息道:“唉,可惜了如此人物,却只是员猛将。”
    猛将或许冲锋陷阵无人可敌,但终究只能为将,而终生无法为帅。
    陈到对刘裕的第一印象非常的好,因此才为其感到惋惜,否则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如此。只是真的如他所想,刘裕只是员猛将吗?
    刘裕快马加鞭的赶过来,远远的就看见站在城楼上的陈到,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不仅是陈到对他的第一印象好,他对陈到的第一印象也好,这不能不说是种缘分。
    “叔至,真是麻烦你了。”刘裕翻身下马,大步走向陈到,同时大声说道。
    陈到面色沉静,轻轻一笑,不卑不亢的回道:“到答应将军,自然要做到。如今将军回来,到也可以走了。”
    “叔至这么急,是要去何处?”刘裕听到陈到要走,当下心里一紧,连忙问道。
    陈到眼神一黯,但立马又变得平静,回道:“到闻玄德公之名,欲往投之,也好建一番功业。”
    “哈哈,叔至啊,那刘备或许有些仁义之名,但恐怕也名不副实。”听到陈到说去投靠刘备,刘裕心里一紧,但还是故作豪迈的笑道,“叔至欲建功业,又何必舍近求远?”
    陈到听到刘裕贬低刘备,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语气也有些疏远的说道:“玄德公即使名不副实,也终归是仁义之人。而似将军这般杀戮,当是人屠也。”
    “人屠,好,好个人屠,人屠可不一定就不仁!”对于陈到近乎骂他的话,他不仅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叔至,妇人之仁虽仁,却终以仁害人害己,那刘备之仁不过如此,况且他是否真仁还未可而知。至于如我这般杀戮,哈哈,快意恩仇大丈夫,杀人放火救世主。”
    对于刘裕的最后两句,陈到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刘裕。至于前面那句“人屠可不一定就不仁”,他觉得有些可笑。
    刘裕没有理会他的疑惑与嘲笑,而是走到城墙边,眼神迷离的望着苍茫的大地,轻声说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叔至,我们身处乱世,最大的仁不是予百姓一衣一饭,也不是一金一地,而是给他们一个希望,给他们一个盛世。”
    刘裕说的很轻,不像之前那么豪迈,但陈到听着却如同耳边炸起了惊雷。他呆呆的看着刘裕,眼睛尽是不可思议。似刘裕这般理论,可谓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也从来没听人说过,可他乍一听见便觉得十分有理。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缔造一个盛世?”刘裕不管陈到的惊骇,继续用他超前的思想说着超前的话,“叔至,试看千年青史,哪一朝不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也绕不过一个杀;都说五帝仁善,可他们哪一个不是满手鲜血?”
    刘裕一边说着,一边逼视着陈到。不过陈到可没任何感觉了,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震撼之中。他是个传统的武将,可以说是半个儒将了,似刘裕这般张狂叛逆的话可从来没听过。然而,他想反驳却无法反驳,反而觉得刘裕说的很有道理。但让他就这么信服刘裕,他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因此他岔开话题道:“城外尚有数万黄巾,不知将军如何御之?”
    “哈哈,叔至,城外黄巾我必杀之,又何须御之?”刘裕也没继续逼陈到,而是再次大笑道,“龚都人马再多,我视之如草芥。就不知道叔至敢不敢,与我马踏连营、夜破黄巾?”
    陈到今晚皱眉特别多,他听完刘裕的话又一次皱眉了,他觉得刘裕太过自大。之前刘裕差点被龚都击杀,若不是他及时救援,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可现在黄巾退了,他竟豪言要夜破数万黄巾?
    陈到性子耿直,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色,刘裕自然看出他的不信,不过他相信他会相信的。
    “叔至,你是不是觉得我差点被龚都杀死,现在竟然口出狂言?”刘裕也不恼,轻轻笑道。
    陈到被刘裕说的脸一红,正要开口说话,但刘裕却已经兀自说起来。
    “叔至,你看城外,龚都的人马少说也有个五万。”刘裕拉着陈到走到城墙边,指着城外那长长的连营,淡然的说道,“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赶尽杀绝,应当利用一切可用之人,以防御黄巾攻城。但是,且不说那些人是否会再次倒戈,就是他们真的愿意助我御敌,你以为就真的能守住上蔡?”
    眼睛看着陈到,刘裕见他沉默不语,就知道他的答案了。又见他看着自己,显然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轻视自己,在等待自己的方法。于是乎,刘裕突然眼神变得炙热,语气也急促起来,“叔至,龚都他撤出上蔡,恐怕已经知道根本就没有援军,但他为什么不再次攻城呢?你来的的时候,黄巾并没有这么多,显然是急行军才到。因此,我猜测是阎象劝住龚都,说什么既然对方没有援军,早晚都可以攻下来,何必着急呢?”
    刘裕突然一顿,眼中寒光闪烁,狰狞道:“黄巾将士疲惫,且绝对想不到我会这个时候偷袭,那么我若是偷袭会怎么样?”
    “可是,我们的将士也十分疲惫,他们也厮杀了一夜?”陈到沉默片刻,不知不觉竟说我们的将士,显然已经开始认同刘裕。
    刘裕这次没有多说,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这是唯一的机会,若是不把握则上蔡必失,我等功业依旧遥遥无期。”
    刘裕自入汝南以来,从最初什么也不懂的菜鸟将领,到如今逐渐成熟的将军。教他的不是兵书,而是鲜血;教他的不是战例,而是人命。他的战斗风格已经逐渐打磨出来,明显是喜用奇、弄险。纵然之前力挽狂澜之计失败,带来的那么沉重的打击也没能让他收手,他仍然为那奇计带来的丰厚利润心动不已。不过他却变得理智多了,知道分析清楚各方面,而后权衡利弊,再做出选择。
    二人都沉默良久,而后相视一眼,显然都已经明白彼此的选择。刘裕自然是准备用此计,而陈到也终于同意与他一起行动。
    见陈到同意,刘裕也不再说废话,大步走到将士们面前,把他的计谋一说,而后又激励他们一番,便整装待发。
    五更天,寒风如刀,凛冽入骨。刘裕率领两千五百名将士,沉默的向着黄巾大营进发。此时,他一脸肃穆,眼中露出慎重之色,右手紧紧拿着新换的蛇矛。而陈到也是如此,面无表情,紧握长枪,其他将士也同样如此。整个队伍只有呼啸的风声,连脚步声也轻不可闻,但其中孕育的杀气却已经滔天,只待杀戮来释放!
    很快,众人埋伏到黄巾大营之外,静默的看着漆黑的营地,等待着刘裕的命令。
    刘裕也看了一会儿,而后才低声说道:“夏侯兰,与你五百人马,务必放火烧了粮草以及马群;周仓,与你五百人马,给我在大营中四处放火;陈到,你与我一起,直奔中央大营……今夜必定要斩了龚都。”
    话毕,场景再次陷入死寂之中。又过了一会儿,刘裕突然一招手,命令弓箭手先解决守营的黄巾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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