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吗?”阿无见景岳初时明明很激动,显然是认出了轿中男子,可男子似乎不认得景岳?而且景岳的反应也不太对劲,按常理他该冲上去质问,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沉默地站在原地。
    “是他。”景岳毫不犹豫。
    阿无:“那你怎么不去找他?”
    景岳还没回话,被秦燕支的态度所打击到的蓝凤终于醒过神,指天怒骂:“流氓子!负心汉!叽叽正式宣布,叽叽和他脱离母子关系,再也不要理他!”
    景岳:“……”
    蓝凤想了想又觉得没对,一改先前的撒泼样,紧张道:“景景,流氓子会不会失忆了?把景景和叽叽都忘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蓝凤觉得凤生都灰暗了——失忆,多么经典的桥段,多少人失忆后找到新欢,忘记旧爱?就算有朝一日恢复记忆,也再找不回昔日的爱情。
    景岳:“他没有失忆,也没有忘了我们。”
    蓝凤:“那他为什么明明看见景景,却不理你?也不理叽叽?”
    景岳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儿才道:“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要相信他。”
    蓝凤眼神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尽管秦燕支刚刚态度冷漠,但景岳对他太过熟悉,熟悉到尽管隔着薄纱,他依然能看出秦燕支瞬间紧绷的背,和极力掩藏的激动,但秦燕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就连传音也不曾有。
    不,或许秦燕支的冷漠,本就是一种回应。
    秦燕支,在对他示警。
    他怀疑秦燕支正被人监视,监视者拥有庞大的能量,让秦燕支不敢冒一丝险,毕竟此地是中古,难保两人间的传音不会被破解。
    又或者,秦燕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暴露自己,更不愿连累他。
    可既然被他给撞上了,又怎会让秦燕支独自支撑?
    景岳转过头,回答了阿无先前的问题,“我当然要去找他。”
    阿无挑眉,“他都不认识你了,你还去找他?”
    景岳笑眯眯道:“不认识那就把他抢回来,咱们重新认识。”
    阿无也乐了,“是这个理!走,师尊帮你!”
    另一边,秦燕支独坐轿辇,手心攥得死紧。
    景岳一点都没有猜错,他正受人监视,而且也在暗中谋划着离开。
    他本想徐徐图之,以保万无一失,何况天紫殿中有许多关于上古的记载,他想找到其中有没有对付魔胎的办法,可惜一直无所获。
    但景岳已出现在他面前,他没有必要再等,也没有耐心再等,可要离开,他还需解除后患,为防打草惊蛇,他才假作不认得对方。
    只是景岳刚刚叫了他的名字,那些监视他的人应该也注意到了,他必须尽快动手。
    秦燕支嘴唇微抿,眼中透着杀意。
    轿辇在素那城绕了一圈,秦燕支回到了天紫殿。
    等他走到苗闻香为他安排的圣殿中,就见殿外候着几名侍女。
    “圣子大人。”为首的侍女微微躬身。
    秦燕支也不理她们,径自走入殿中。
    那些侍女赶紧跟上,等见秦燕支落座,为首的侍女做了个手势,另一名侍女捧着一碗药缓缓上前。
    为首侍女:“大人,这是今日的固体汤,待您炼化完成,还请您去主殿一趟。”
    “知道了。”秦燕支干脆地端起药一饮而尽。
    为首侍女见碗中的药一滴不剩,便领着一众侍女退了下去。
    等人都离开了,秦燕支便将刚刚喝下的药从指间逼出,提剑出了殿门。
    此时,景岳却遇上了麻烦,他一出素那城,就被几个壮汉给围住了。
    那些人身着紫衣,衣服的材质他不认得,看上去像是种海兽皮,既轻薄又结实。
    一人上前道:“方才你为何不拜圣子?又为何叫圣子‘燕支’?”
    景岳眼睛一转,“你猜?”
    那人一愣,随即冷笑起来,“尔等鄙薄之人,也想高攀圣子?不管你们从前是何干系,今时今日,便如寒鸦鸾凤之别!”
    景岳:“你编排圣子是寒鸦,他知道吗?”
    壮汉面皮微抽,终是忍无可忍,冲着景岳攻来。
    他一动,其他人也立即响应,他们本来的目的便是要杀了此人,殿主说过,不能留下半点隐患。
    刚刚之所以会跟此人废话,不过是想探听圣子过往的消息,以便一并解决,但既然此人不识相,那就没必要啰嗦!
    可他们明明看准了目标,下一刻,人却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石剑,顷刻间斩下了数人的头颅。
    景岳:“多谢师尊。”
    阿无:“客气。”
    原来轿辇离开不久,景岳就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当时街上人多,他便假装和阿无互不认识,一个人绕出了城。
    等钓出跟踪者,知道对方为何而来,阿无才出手解决了敌人。
    阿无:“这些人应是天紫殿中的护卫。”
    景岳:“所以燕支多半就在天紫殿中。”
    阿无:“杀上去。”
    景岳:“当然。”
    至于打草惊蛇什么的,景岳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天紫殿里并没有一人有人劫修为,而他的身后,有师尊。
    月朗星稀,天紫殿九千级长阶前迎来了一名青年,此人当然是景岳,他毫不掩饰,坦然出现在月光下,自然引来了天紫殿的护卫。
    双方动手,不过片刻,十余守山护卫便在月光下陷入永眠。
    山下的动静传到了山上,长阶尽头顿时灯火通明,但景岳并不惊慌,他跨过一地尸体,提剑登上长阶。
    “不错,短短百日,你就能将十宇沧溟大法练得如此纯熟,不愧为我命定的弟子!”
    景岳身后,阿无从黑夜中现身,语气不免得意。
    景岳:“……”(并不
    阿无:“上头又来人了,你自己上吧,师尊在一旁帮你掠阵。”
    景岳知道阿无是想趁机练练他,便道:“徒儿一定不给您丢脸。”
    “那些人实力不弱,许多还在你之上,万不可轻敌。”阿无提醒道:“若非生死攸关,我绝不出手,若你有何闪失,也别怪为师心狠。”
    景岳:“是!”
    很快,长阶上再次响起厮杀之声,鲜血像绵绵不尽的雨滴,将石阶染成了艳红色。
    越来越多的人从长阶上冲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死在景岳剑下,他黑色的衣袍不见半点红,但早已被湿透了。
    “锵——”
    每一次挥剑,甚至每走一步,他就能收割一人的性命,景岳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界山,仿佛回到一万年前,他斩杀十万妖的时刻。
    但杀戮并没有磨灭他的理智,他始终很清醒,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长阶之后。
    与此同时,秦燕支也来到了主殿,他发髻微乱,面色苍白,看上去颇为狼狈。
    原本带笑的苗闻香见他如此,表情微凝,“燕支,你这是……”
    秦燕支并不多话,手指掐诀,太清立刻断成四截,分别扎入苗闻香肩骨与腿骨,将他牢牢钉在主殿的宝座上。
    “啊啊啊——”殿中响起苗闻香凄烈的惨叫声,“来人!来人!”
    他喊到嗓子嘶哑,可殿中仍旧只有他和秦燕支。
    苗闻香终于感到恐惧,他慌道:“你、你做什么?我对你这般好?你竟恩将仇报?”
    秦燕支:“好吗?那你的手在做什么?”
    秦燕支心念一动,扎入苗闻香左肩骨的断剑往更深处刺去,痛得苗闻香手指痉挛,连喊也喊不出来。
    更令苗闻香骇然的是,秦燕支从怀中掏出一具巴掌大的人偶。
    “熟悉吗?”秦燕支问,他一手捏着人偶的头,作势要掰断,苗闻香惊道:“不要!!!”
    他疯狂地挣扎,四处伤口涌出汩汩鲜血,可他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燕支毁掉人偶。
    “你何时知道的?”苗闻香整个人颓败下来,看上去就像个行就将木的老人。
    秦燕支:“从你第一日让人送固体汤时,我就知你目的。”
    原来,秦燕支当日从血池里出来,苗闻香便派侍女送来固体汤,说是为了稳固他的肉身强度。
    秦燕支心中怀疑,找机会引开其他人,对侍女进行催眠,从而知道了苗闻香的秘密。
    苗闻香由于肉身不强,被父族遗弃,心中恨意难当,一直想要找到强化肉身的办法,为此翻阅无数典籍,又偷偷找来众多与他类似之人试验。
    此人也算是个人才,竟真被他摸索出一种邪法。
    只是邪法难成,他始终没能找到一具能扛住血池改造的肉身,直到他遇上了秦燕支。
    当秦燕支成功觉醒天赋,苗闻香便开始执行邪法的第二步,他给秦燕支送的固体汤,其实是一种让秦燕支灵肉分离的药物,一旦秦燕支久服,必然会渐渐失去原本的记忆,成为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
    这时候,苗闻香便能执行第三步计划,将自己的神魂导入秦燕支体内,将对方的肉身占为己有。
    简而言之,这是最早出现的夺舍附体之术,后世什么尸门、修罗塔的控人之术,都是源于此一步步衍化而生。
    而秦燕支也通过催眠侍女,知道苗闻香早在他昏迷时便取走他一部分血液,制作成一具傀儡,苗闻香控制这具傀儡,也就等于控制了他。
    秦燕支此前假作淡忘记忆,并且一直留在天紫殿,都是想要找到傀儡。
    由于苗闻香实力很弱,秦燕支一直怀疑那尊傀儡被交给了别人,最可疑的便是苗闻香四位实力强横的近身护卫,他本想稳妥一点慢慢探寻,但他见到了景岳,便选择提前动手。
    万幸他的猜测并没有错,一番厮杀后,秦燕支成功拿到了傀儡。
    苗闻香已知事不可为,道:“不论如何,我终究是让你拥有了强悍的肉身,让你觉醒了天赋,你、你放了我,否则就算你杀了我,你也逃不了的!”
    忽然,苗闻香安静下来,他听见了殿外传来的厮杀声。
    秦燕支一怔,忽然笑了起来,原本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
    那是苗闻香第一次见到秦燕支笑,那么好看,本该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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