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一下子警惕起来,没作声。
    “我不明白,它这两日为何总往我寝舍扔布头,夜里又总在外间吵闹不休。”
    景岳:“………………”
    “可、可能它那日抓破秦真君衣衫,心存愧意,想要致歉?”
    秦燕支沉默半晌,“不用的。”
    景岳:“……哦。”
    次日,又到了辅修的日子。
    五道真人一见了景岳就哭诉道:“景同学啊,你们家的鸡每日都给老夫送一壶酒,老夫实在感激,可它天不亮就在老夫窗外叽叽喳喳,若不是老夫定力够,说不定就要练岔气,这、这到底是何意?”
    景岳心虚,“可、可能它那日偷喝了真人的酒,心存愧意,想要致歉?”
    五道真人半天憋了一句:“不用的。”
    景岳:“……哦。”
    总之,这一日总算能正常上课了。
    五道真人慢慢解说着关于符道的一些基本常识,多是老生常谈,在外头一灵石买本《符道入门》就能懂,因此不少学生面有不耐,还有些则昏昏欲睡。
    五道真人假作看不见,兀自说了快一个时辰,才慢悠悠拿出符纸,“今日,我们要炼制的是一种日常符——轻身符。”
    顾名思义,轻身符能减轻使用者身体重量,加快使用者行走速度。
    修者一直要修成金丹才可以御剑,金丹之前若要赶路只能依靠灵兽灵禽或飞行法器,而在距离不太远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会选择轻身符。
    这种符箓太过普通,因此立刻有人嘀咕道:“怎么是轻身符?我早就会了。”
    “是啊,还以为能学到什么新符。”
    五道真人一言不发,默默做着示范。只见他两指并拢,牵引灵力于半空中虚虚画了一道道符纹,线条流畅,灵力均衡,五道真人两指一点,符纹便打入黄符纸中。
    他收起符箓,道:“尔等先自行练习,两个时辰后我们再来检验。”
    说罢,他饮了一口酒,开始闭目养神。
    众人无奈,只得照办。
    景岳倒是第一次炼制轻身符,他回忆着五道真人方才的动作,只觉得每一笔画,每一转停都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对方甚至以指代笔,不借用朱砂直接沟通灵气入符,足见五道真人对这枚符箓的熟练。
    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符箓中有道纹路略显突兀,它似乎不该这样,应该更简洁,更直接。
    修者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决定试试。
    于是,景岳取出纸笔和备好的朱砂,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勾勒了一张全新的轻身符。
    两个时辰晃眼而过,五道真人将他们带出课舍,来到书院第七峰峰顶的一汪湖泊前。
    “轻身符绘制成功,能够凌于水面,你们这便试试吧。”
    众学生互看一眼,紫霞派的安文星整了整衣衫,昂首挺胸地走到湖边,“不如,就由我先来?”
    他取出符箓,夹在两指间,口中喃喃念咒,黄符猛地烧了起来,一些符灰飘散在风中,卷向天空。
    安文星迈出一步,轻轻踩在水上,他顿了顿,本有些严肃的神情忽然一松,另一只脚也随之踏了上去。
    如镜般的湖水泛出一圈圈波纹,但安文星却仿佛如履平地,他勾唇一笑,迈开步子跑了起来,仿佛凌波飞燕。
    五道真人没什么表情,道:“行了行了,省点儿力吧,你这符能用半个时辰,莫非你想跑半个时辰?”
    岸上不少学生偷笑,安文星尴尬地回了岸上,但仍不忘挑衅地看了郑白一眼,后者忍不住翻了白眼,心道:轻身符而已,谁不会啊?
    然而不会的人也有,不过数量不多,加起来也就三五张符箓未能成功催发,等其余人都测试完了,景岳才慢慢走到湖边。
    人前显圣,总要最后一个出场!
    ……并不是,景岳尚不知符箓威力,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紧张。这种紧张不是害怕失败后没面子,而是对未知结果的期待。
    景岳深吸口气,念咒催动符箓,就在符箓燃起那一瞬间,忽然一阵狂风刮来,掀起了半丈高的浪花,湖边所有人都被吹得半眯起眼。
    与此同时,景岳感觉自己身体轻若羽毛,仿佛整个人都融入风中,每一根发丝都能体会风的愉悦。
    他的视界越来越高,转眼间,就已飞离地面一丈有余。
    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们从未听说过轻身符还有这种操作?
    只见景岳小小一跨步,人已来到湖中央,澄碧的湖水起起伏伏,搅碎了他的倒影。他再跨一步,就已经越过了湖面,抵达了对岸……
    事实上,景岳此时也是懵逼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轻身符改良过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前世的他对于符道一知半解,绝不会有如此天赋。想了想,多半是全灵体对灵气十分敏感,而大多符纹结构都包含了天地灵气,因此即便是很细微的异常,他也能有所感应,就像一种天生的本能。
    而岸边,一直半死不活的五道真人猛地睁大眼睛望着景岳,心中念头千回百转。
    此类轻身符闻所未闻,一步竟然能跨越十丈,若搭配功法,一息就能踏出百丈,简直就是低阶修士的逃跑利器嘛!要是拿去卖,必能赚得盆满钵满!
    因此,在景岳回来后,就看见五道真人沧桑的眼中迸发着锐利光芒,让他莫名一寒。
    五道真人:“此符真是轻身符?”
    景岳:“是,不过我改了符纹。”
    五道真人微笑,眨着眼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景岳终于读懂对方的意思,于是摇头道:“抱歉了真人,我想用它来赚钱,所以暂时不能告诉您方法。”
    他十分直接,让五道真人无话可说,旁边一众竖着耳朵的偷听群众夜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改日我可以送大家一些。”
    只是用伪纹掩饰过,景岳默默想。
    众人也猜到他会遮掩,毕竟市面上的符箓都有伪纹,但想着拿回去自己研究也成,没准就能去伪存真呢?就算研究不出来,得了符箓用来逃命也好,修真界多危险啊!
    于是气氛异常和谐,只除了紫霞派几人的脸色有如吃翔。
    这天夜里,月朗星疏。
    秦燕支端坐于蒲团之上闭目修炼,忽然感应到门外有人。待他推门一看,就见寒云宗那位新老祖正倚靠着院中一株桃树,在落英缤纷中,神情颇为凝重地遥望着玄月。
    对方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漾起笑意,“秦真君,晚、晚上好啊!”
    秦燕支:“所来何事?”
    ……沉默。
    半晌,对方轻咳一声,“我来抓鸡。”
    秦燕支:“嗯。”
    ……继续沉默。
    月光下,秦燕支一身素白,经月色柔化的轮廓甚至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但景岳却无心欣赏,他再也绷不住,道:“夜里风凉,秦真君还是赶紧回屋吧。”
    话音一落,一只蓝色幼鸡从远处飞来。只见它嘴上衔着块崭新的布头,脚上抓着比它还高的酒壶,身体摇摇晃晃……
    “砰——”
    秦燕支飞速关上了门。
    景岳:“……”
    蓝凤一见到景岳,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巴巴、摇摇欲坠的样子。
    景岳好气又好笑,心想自己昏了头,竟让蓝凤来赔罪,简直是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于是无奈道:“叽叽,秦真君和五道真人已经原谅你,所以你不用再去送酒扔布头……”
    蓝凤眼睛一亮,酒壶“啪”的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溢出满院酒香。
    “我好累啊!叽叽这两天超辛苦!每天都要去乐城卖艺,才能换一点布头和一壶酒,早晚还要为他们把歌唱,他们可算原谅我了!”
    ……唱歌……???
    景岳眼角一跳,决定略过这个话题,笑道:“卖艺?你能做什么?”
    蓝凤:“我我我,叽叽会装瘸子,布庄老板见我可怜,哪怕我叼走一块布头,他都不会阻止!”
    景岳:“……所以,你也是这样换来的酒?”
    蓝凤:“当然不是!我能给客人开核桃,剥瓜子,帮酒楼老板拉生意!老板高兴了,就允许我带走一壶酒。那些客人可喜欢我了,他们还给叽叽吃酒——”
    说完,它的小翅膀忙捂住嘴:“我、我一口都没喝,叽叽发誓。”
    景岳:“……辛苦你了。”
    蓝凤顿时鸡头朝天,不可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
    景景:叽叽,那天有评论说喜欢你,想给你写小黄书。
    蓝凤扭捏了一下:可是、可是叽叽要成年才可以化形。
    景景:什么意思?
    蓝凤哇地哭出来:叽叽现在还没有jj,叽叽是个太监!
    第48章
    景岳和郑白、顾侠此时正站在九天书院的集市入口。
    没错,九天书院也有集市,而寒云宗早期的交流会正是向书院集市取的经,当时平民派有一筑基弟子,从书院毕业回到宗门,一手创建了交流会。
    书院集市比寒云宗更全面,寒云宗毕竟专修法道,于其它术道不够专精,弟子间交易的物品也不如书院丰富有品质。这里的学生都是筑基修为,又是来自七方界各地出类拔萃的修者,好东西自然不少。
    集市上人来人往,还包括许多月影、日轮班的学生,他们中有人注意到了景岳,认出了这位在入院当天就引发轰动的寒云宗老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郑白:“人真多啊,修得跟迷宫似的。”
    顾侠:“老、阿景,你真打算在这里摆摊?寒云宗在乐城有十几处商铺,您直接开店岂不更方便?”
    “就只有轻身符而已,占个店也太奢侈了,以后再说吧。”景岳望着交错纵横的集市街巷,道:“先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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