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失望,哦了一声之后不再说话。
    种在花坛里的番椒全部红透,成靖宁把所有的番椒摘下来晒干,准备明年继续种。沈老夫人瞧她这么宝贝,笑道:“很喜欢吗?现在外面能买到,虽是贵了些,不过咱们还买得起,等年后买几盆回来养着吧。”
    番椒在后世是极其重要的香辛料,加了它的菜无不大受欢迎,现在传入中土没多久,急需有人将它发扬光大,成靖宁本着一颗吃货的心,想将其推广,说:“祖母,番椒是香辛料,可入菜调味。它辛辣和芥末老姜不同,我想着多种一些,用来做菜。”
    沈老夫人心中一动,开始盘算着,问道:“真的吗?”
    “今晚可以做一些尝尝,让您看看成品。”成靖宁的想法和沈老夫人不约而同,都想着赚钱充金库,道:“祖母,您在通州不是有一处庄子吗,我们辟一半来种番椒吧,青红两色番椒都能入菜,到时候您酒楼的生意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试试吧。”沈老夫人不排斥,在做生意上,她总是很大胆。
    成靖宁佩服沈老夫人的眼光:“那我今晚做几道辣菜,请大家一同品尝!”
    “去吧,你收的这些番椒都用上,不够用就买一些回来。至于明年的种子,我认识几个南洋来的商人,到时买一些好的。”沈老夫人对成靖宁的手艺表示期待。
    成靖宁在花坛里种的番椒自是不够,外出买这东西,大管家沈时亲自跑了一趟,带回两斤番椒。
    拿到番椒后,成靖宁钻进厨房,指挥厨娘准备晚上的菜。一道小炒肉,一道水煮肉片,一道花椒鱼,还有辣子鸡丁和麻辣鳝鱼,外加两个放了番椒的炒青菜,还磨了一大壶花生浆。十分家常的菜,端上桌就引来众人围观。
    成永皓一回家就闻到菜香,三两步走到大理石镶花梨木的如意纹圆桌旁,“今天的菜和平常的很不一样,谁做的?”
    “我吩咐厨娘做的,等会儿尝尝看。”成靖宁递上筷子。由于是第一次吃辣,她放的辣椒并不多,所以也准备了一壶花生浆。
    到饭点时间,成振清回来之后,一房人依次落座。沈老夫人没有在吃饭时让媳妇立规矩的习惯,顾子衿得以吃顿好饭。“今晚的菜不常见呀?”成振清拿着筷子,不知道先夹哪一盘。
    “爹尝一尝鳝段吧,可能有点辣。”成靖宁说,倒了一碗花生浆送到他跟前。“祖母,娘,大哥,你们也尝尝看。”
    辛辣在口腔里蔓延,刺激着味觉神经,顿时觉得烧得慌,想放弃,又想继续吃,这种纠结的感觉太折磨人了。成靖宁期待着问道:“好吃吗?”
    成振清尚算矜持,强忍着,“还不错,就是辣了些。”花生浆冲淡嘴里辛辣的味道,才开始尝下一道菜。
    “靖宁,这些菜怎么做的?太好吃了,不过好辣呀!”成永皓说完猛灌水,番椒带来的辛辣感还没过,又把筷子伸向满是花椒和番椒的花椒鱼里。
    看他们父子俩这幅模样,沈老夫人和顾子衿犹豫的收回筷子,转向清淡的炒菜。成靖宁命人取清水来,“洗一洗再吃,没那么辣,不过味道是比不上原来的了。”
    清水洗过的菜味道淡了许多,不过仍然能入口,沈老夫人尝了几口,摆脱了水洗菜,去吃原汁原味的辣菜。菜下肚的瞬间,沈老夫人肯定下午时分的想法。京城此地还没有加番椒的辣菜,如果推出的话,定会受到追捧。这些菜只是家常,若做出更精致可口的菜,酒楼的生意会更兴隆。同时决定,把通州的那片地都种上番椒。
    荀太夫人七十大寿后两日便是团圆节,中秋的宴席依旧摆在景斓堂内,荀太夫人和大房堵了几个月的气,末了也只得放下龃龉。毕竟永宁侯府还得靠大房支撑,为了另两个孙子,荀太夫人果断的做出牺牲,召集全家在一起聚一聚,联络感情,谈谈血浓于水的亲情。
    每次听到荀太夫人如流水般顺畅自然的说出一家亲,手足情以及阖家和睦之类的话,成靖宁总觉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看面色依旧平和,甚至带着微笑的三位至亲长辈,成靖宁顿觉自己修行不够。团圆节的宴席很热闹,至于每个人真实的心思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熬过漫长的中秋午宴,才能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团圆节城中有灯会,作为举国的节日盛典,晚上并不宵禁,可整晚狂欢,同样的还有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中秋灯会盛大非常,府上的姑娘也得到准许,可出门观灯。沈老夫人依旧不许成靖宁出门,所以晚上的聚会就免了,在家赏月吃月饼。看着欢欢喜喜出门的姐妹,成靖宁无不艳羡,她什么时候才能出门游玩?
    沈老夫人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如何不知小姑娘的那点儿心思?“明年准你出去,今年就不行了,好生在家待着。”
    “我知道。”被宽慰之后,成靖宁仍旧兴致缺缺。没法子,谁让她现在拿不出手呢?还得继续修行才是。想着墨竹心心念念的要放孔明灯,成靖宁当即找来几个丫头,在琼华院内放。
    八月十七,闺学重开。每一位师傅都检查了成靖宁的功课,原以为她会因此落下一大截,结果发现她自学得很好,也不再追问。
    成馨宁见妹妹发呆出神的模样,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安宁,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自韩子懿出现,成安宁内心早已澎湃不安,加上成靖宁两世的变化,更令她心绪不宁。面对姐姐关切的脸,此刻只得扯出一个笑容来,敷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靖宁不太一样。唉,不说了,我们回去吧。”
    “走吧。”成馨宁最近心绪不佳,说话做事无精打采,原因无他,萧云旌订亲了。他本就生得高大英俊,前途大好,不然如何会被公主看上?自从身世被曝光之后,今上的赐婚不作数了,虽然没有皇族身份,但他的举动让今上大为赞赏,只要再立功,封侯进爵在所难免,因此京城许多世家都准备拉拢这只潜力股,尤其是有力竞争太子之位的几位皇子的外祖家。
    虽然她们也是四皇子的母族,但整个大祁的人都知道,皇后和同父异母的四个兄弟姐妹不睦。大房的成靖宁只有十岁,二房三房倒有适婚的姑娘,不过联姻的事自是轮不到她们一房人身上。现在方淑妃一派抢先一步,推出了淑妃大哥的嫡女,现在已到定亲这一步,最多明年三月成亲。
    成馨宁难免失落,但也想着她小萧云旌六岁,她及笄之时,怕萧云旌的儿子已能下地走路了。虽然想通其中关节,但还是惆怅得很,只恨自己没早生两年。
    成安宁心中想着成靖宁的事,没注意自家姐姐的消极情绪,一脸沉重的回到扶摇院。今生今世的成靖宁,已经不是上一世的那个成静宁了,上一世的成静宁柔弱单纯,善良天真,被庇护在沈老夫人和成振清的羽翼之下,脆弱得像一盏玻璃美人灯,未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更没什么主见,一碰就碎。这一世的成靖宁与那个成静宁,全然是两个极端,她能肯定,这个成靖宁不是重生来的,只是她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她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她这一世的计划?要不要先将人除掉……
    年底之前的永宁侯府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宫里的皇后提前分娩,才打乱这种平衡。皇后的预产期本在年初,却突然早产,一度传出性命垂危的消息,在腊月一十九,沈老夫人被今上的召进宫照顾病危的皇后。
    传旨的太监来的急,匆忙的脚步和焦虑的脸,传达着皇后性命垂危消息。一时间整个琼华院阴云密布,所有人都知道永宁侯府尤其是沈老夫人一房人,靠着皇后才得以保全,若是皇后真有个好歹,永宁侯府和四皇子、五皇子及昭阳公主都前途未卜。
    沈老夫人匆匆忙忙的进宫,成靖宁中午下学回来时正好遇到,还没来得及问原因,人已经走远了,回到小院儿时问水袖和花月发生了什么事。大房的荣辱与皇后息息相关,房中的几个丫鬟脸色都不太好,沉声将发生的事说了。成靖宁当然明白皇后对侯府的重要性,当即也是心一紧,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成振清在上朝,成永皓在京郊大营,顾子衿也出门了,午饭只有成靖宁一个人,对着两菜一汤,成靖宁也是食不甘味,没扒几口饭就让丫鬟把东西撤了。
    下午是女红课,成靖宁心不在焉,手指被针扎破了两次,冒了血珠,只好吸了继续上课。她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左右姐妹的眼睛,成玉宁和成康宁则是冷笑,巴不得大房倒霉。宫里的事瞒不过她们,此刻的心情也是复杂,皇后虽说和她们关系不好,但她们还能继续过去的富贵日子,多亏了皇后。不过看大房鸡飞狗跳一顿也是不错,这种报复的快感很快将忧虑掩盖。
    成玉宁自从上一次被教训之后,一直对成靖宁怀恨在心,无奈被父亲和姨娘警告一番后,只好把仇恨埋在心里,现在有机会挖苦一番,成玉宁岂能错过,当即嘲讽满满的道:“六妹妹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哦,我想起来了,皇后娘娘好像难产了,连沈祖母都进宫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虚情假意得再明显不过,谁又听不出来?成靖宁倒是处变不惊,说:“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当然不会有事,多谢大姐姐担心。”话虽这么说,但心里依旧着急得很。皇后,应该会平安的吧?
    成玉宁当然知道成靖宁在嘴硬,又是一番嘲讽:“希望如此喽,不然大家都没好日子过,说起来侯府能平安到现在,多亏了皇后呢!”
    “既然大姐姐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好好祈祷皇后没事,否则大家都跟着完蛋。说起来,大姐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不知议得如何了?我还等着大姐姐的喜糖呢。”戳人痛处谁不会?成靖宁说起话来,也是相当嘲讽,偏偏她还是一副关切慰问的神色,语气极其诚恳。
    婚事是成玉宁心头的一根刺,听到成靖宁主动说起,顿时黑了脸。原本,她的身份高过身为嫡女的成馨宁和成康宁,但逆王失势,她父亲失官,她彻底失去了价值,无人问津。供她挑选的都是没有功名傍身的寒门学子和一身铜臭的商人,作为世家小姐,她自是看不上。无奈除了这些人,上门提亲的连个七品官也没有,已到出嫁年龄的她,如何不着急?登时被成靖宁噎得说不出话来。
    教女红的师傅性子本就清冷,对这些姑娘小姐们之间的斗争装作没看见,继续指导成馨宁绣孔雀。世家贵女之间,细微的相处也是这么勾心斗角的,不过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数年下来,她已经看够了,锦绣之下,是肮脏。
    女红课之后是医理课,授课的白师傅教一些粗浅的医理,以及女子如何调理身体一类的东西。调理是个细致活儿,同样是实践居多,笔记当然记了厚厚一本,剩下的就自己去实践。
    想到宫里的皇后被设计陷害一事,成靖宁越发觉得这门课的重要性,学得非常认真,课余还得寻相关书籍回来看。打定主意之后,成靖宁准备多买一些书回来。
    下学之后,成靖宁去过茅厕之后才准备回去,到门口净手处,正好碰到一脸清冷的成康宁。过去大房风光得意,成康宁好歹愿意给成靖宁几分面子,维持面上的和气,现在皇后性命垂危,大房随时会崩塌,到时候大家都是一个浅坑里的鱼,谁也不比谁好过。此时成康宁也无需对成靖宁客气,当即冷哼一声,高傲的走开。
    成靖宁对成康宁的鄙视并不放在心上,走早后边。“把书袋子给我吧。”成靖宁回到学堂,接过花月手里的书袋子。
    花月提着装有针线的篮子走在成靖宁身后,神情和成靖宁一样灰暗。气氛压抑,成靖宁反倒软声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的。”
    回到琼华院,院子里冷清清的,沈老夫人和成振清没有回来,顾子衿也被召进宫,成靖宁担心这个时候出乱子,回来之后让人将大门关上,召来管事,叮嘱他最近比较乱,必须看好琼华院各处,以防生乱,再有就是让各处守夜的小厮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有半分懈怠。好在沈老夫人调?教有方,琼华院上下的管事小厮还有丫鬟婆子没有倚老卖老,尊守本分,守好自己的位置。
    布置完琼华院的人手,已有婆子来问是否传饭,成靖宁确认家中三位长辈不会回来之后,让婆子把饭食端上来。正准备拿筷子夹菜,花月走了进来,凑到成靖宁耳边耳语了几句。成靖宁心领神会,对摆膳的云萍和云岫说:“东西先摆着,我等会儿来吃。”
    第35章 玉镯
    回到卧房内,花月拿出藏在针线篮底里的一对昆山玉镯子, 成靖宁一眼认出那是成康宁的东西, 是她最珍爱的首饰之一。想到今日白天狭路相逢时的情景,成靖宁不得不阴谋论道:“她想陷害我。”
    花月拿着镯子, 听了成靖宁的话,顿觉烫手得很:“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成靖宁拿过那对昆山玉镯,都说玉有五德, 乃是仁、义、智、勇、洁,文人骚客常为其赋诗写作,赞扬它的美好品质,只是现在有人用它来做坏事,看上去很讽刺:“花月,你偷偷从后门出去,把这对镯子放回成康宁的课桌的抽屉里。谨慎一些,别让人看见。”
    花月点头应声, 从琼华院后门离开,走另一条幽静的小路, 趁着夜色回到闺学。
    晚上的菜很简单,一道木耳菜豆腐汤,一道子姜肉丝,一道素炒青菜。想着接下来的斗争, 成靖宁努力的扒了两碗饭,充实体力准备战斗。用完晚膳, 就有人吵吵嚷嚷的来了。
    沈管事进来时,脸上带着些许难堪,后面进来的,是吵吵嚷嚷的成康宁母女,还有三房两个厉害的管事妈妈,李氏和刘氏。成靖宁下炕穿上鞋子,朝陆氏行了福礼,问道:“三婶娘安好,这么晚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氏上下打量镇定自若的成靖宁,冷哼了一声,用十分笃定的语气道:“康宁最近几日上手的那对镯子不见了,是产自西域昆仑山的宝玉制的,她十岁时茂国公夫人送的生辰礼,价值千金,这不来找吗?”
    成靖宁不解道:“既然价值千金,又是二姐姐外祖母送的,怎不好生保管?二姐姐也真是的,这么不小心,万一被盗贼偷出去卖了就糟了。”
    成靖宁的冷静,让成康宁觉得好笑,让她对自己的这番安排更加满意。看惯了成靖宁平日里淡然自若的模样,恨不得她立刻崩溃,跪在她面前哭,“只是更衣的瞬间,出来就不见了。那对镯子对我来说很重要,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其他姐妹那里,我已经找过了,只剩六妹妹这儿了。六妹妹应该不会阻拦吧?”
    “当然不会。”成靖宁十分坦然,“白妈妈,你领三婶娘、李妈妈和刘妈妈还有小丫头们去找吧,水袖墨竹也跟去看看。”接着又让碧波和云萍去端茶水点心来,请成康宁歇一歇,用些点心。
    成康宁安排了一场大戏,自是有耐心等着剧情往下发展,在临窗大炕的另一端坐了下来,问道:“老夫人和大伯母都没回来?”
    “今天都没回来,估计有些严重。”皇后的情形不太乐观,成靖宁提起时话音低沉了几分。
    大房倒霉,成康宁乐见其成,不过也只得说道:“皇后千万别出事才好。”
    成靖宁不欲再提皇后的事,说起镯子的事来:“姐姐的镯子价值千金,找到之后得好生保存,千万别弄丢了。话说二姐姐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这么珍贵的昆山玉镯弄丢了?”
    成康宁喝着茶,说话漫不经心:“这不是小心不小心的事,是人性善恶的事,平日里都好好的,哪知这回不见了。也不知是哪个没眼见时的贼偷走了,若是被我抓到了,一定要她好看!”
    “是呀,一定要好好惩戒一番才是。只是以后二姐姐得小心了,千万别再丢镯子了,可是故去的茂国公夫人送的,意义非凡。”成靖宁劝道。看成康宁的架势,好似笃定镯子就在她这里一般,她越加肯定,今天这出戏是成康宁母女安排的。既然如此,那就奉陪到底了。
    陆氏和李刘两位妈妈在白妈妈的带领之下,将整个小院儿搜了一遍,没有收获。成康宁听到消息,瞬间变了脸色,又在一瞬间恢复正常,说:“没有最好,我也不相信六妹妹是那小偷小摸之人。”
    成康宁唱白脸,向来在府里嚣张惯了的李妈妈登时唱起红脸,冷哼一声,开始无差别的讽刺:“聪明的贼当然不会把赃物藏在自己的地方,琼华院可是还有好多地方都没搜过!当然,还有六姑娘身上!”
    成靖宁闻言,登时黑了脸,质问道:“李妈妈这是什么意思?照你的说法,难道是我偷了二姐姐的镯子?”
    李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奴可没说。”鄙视的神色,分明事在暗示成靖宁做贼心虚。
    成靖宁忍住怒气,扭头对成康宁道:“二姐姐的意思呢?”
    成康宁一脸深明大义,说:“我当然相信六妹妹,不过为了证明六妹妹的清白,还是搜一搜最好。”
    伺候成靖宁的甄妈妈曾是沈老夫人身边的二号人物,在整个琼华院极有脸面,这会儿自家姑娘被欺负,能做主的长辈又不在,自是要站出来帮腔:“我们姑娘回京只有一年,不过人品却是有目共睹的,绝不会做小偷小摸之事。况且老夫人和世子又极喜爱六姑娘,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们姑娘,皇后娘娘也常赏赐一些玉器珍珠锦缎之类的珍品下来。不过区区玉镯而已,姑娘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贵重之物,不会那么没眼见时见到好的就想占为己有。”
    甄妈妈言语和缓,半分看不出生气的模样,说话直白又嘲讽,偏生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落在陆氏母女眼里便是虚伪至极的可憎样子。
    “好,既然三婶娘和二姐姐要搜身,那搜便是。把琼华院的人都叫进来,各房的管事妈妈也叫来,当着众人的面搜。如果没有,二姐姐和三婶娘向我道歉,写道歉信,张贴在二门,方便府内上下观瞻。如果我身上有,或是琼华院有二姐姐的镯子,我将皇后姑姑的赏赐悉数送到三房赔礼道歉,并当着全府上下的人向二姐姐负荆请罪,如何?”成靖宁这会儿倒是豁出去了,直接开个大的。
    她这幅决然果断的模样倒是让陆氏和成康宁心惊,敢这么做,要么是不知所谓,要么是有十足的把握。这一瞬间倒让陆氏和成康宁退缩了,母女两个互看一眼,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进行。
    成康宁脑子转得快,笑着劝阻说:“既然六妹妹都这么说了,那铁定是没有了。不过是一对玉镯而已,到珍宝斋再买就是。若是为了一样死物伤了姐妹情分就不好了。娘,算了,我们回去吧,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就不好了。”
    陆氏如何听不出自己女儿话里的意思,也忙着笑道:“是啊,不过是一对镯子而已,哪比得上一家和睦重要?如果谁喜欢就拿去好了,明天娘去珍宝斋买一对更好的回来补偿你。”
    没承认自己不小心,更没否认成靖宁偷了镯子,为了一家和睦退让,又顾忌皇后,倒显得她们母女深明大义,是成靖宁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一般。成靖宁段位不够,内心气得要死,恨不得再次反唇相讥,不过最后还是克制下来,强忍着怒意,尽量和缓的说:“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我这里有好几对镯子,都是皇后姑姑的赏赐,二姐姐挑一对喜欢的吧,虽说意义比不上你丢的那对,不过装点门面倒是可行。”
    成康宁哪能让成靖宁恶心她,笑着推辞说:“不用不用,既然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姐姐哪里敢要,还是妹妹留着吧。”
    成靖宁坚持道:“都是一家姐妹,我借姑姑的东西借花献佛,她一定不会在意。水袖,去拿那对水头最好的老坑翡翠玉镯来,如果祖母和母亲问起,就说我送给二姐姐了。”
    白妈妈对成靖宁的举动十分赞赏,点头道:“是呀,二姑娘就别推辞了。咱们虽然分了房,但都是成家人,皇后娘娘不会计较。这也是一家和睦的表现不是?”上挑的眼神,讽刺意味十足。
    水袖动作快,白妈妈话刚落音,她就拿了个锦盒出来。成靖宁接过锦盒,取出里面的翡翠玉镯,不等成康宁反对,已助她套在了手上。翡翠玉镯是皇家贡品,工艺精湛,水头比外面卖的以及勋贵人家珍藏的都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比起成康宁那对昆山玉镯好上五倍不止。
    “这对镯子很趁二姐姐的皮肤,我试戴过一次,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这样的珍品,还得二姐姐这般水灵通透的人才配得上。”成靖宁抚着成康宁的手腕夸赞道。
    成康宁心里堵得慌,偏生说不出拒绝的话,陆氏脸色变了两变,也很不是滋味,这个乡下丫头,似乎很不好欺负,如果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怕明天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她们母女刻薄,只好道谢匆匆离去。
    戏演完了,成靖宁让琼华院的人都散了,亲自将各房的几位妈妈送到琼华院大门口,晚上关起门,加强戒备,以免再生事端。
    这时候花月偷偷摸摸的回来了,将装了镯子的锦袋放在桌子上。成靖宁惊讶,朝水袖使眼色,水袖会意关了门,让墨竹带着几个丫头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
    “怎么了,没放回去吗?”成靖宁问道。
    花月连喝两杯茶压惊,才说了刚才的经历:“我原本是按照姑娘说的,把镯子放回闺学二姑娘桌案的抽屉里,不过害怕她们留了后招,所以先把镯子藏在花园假山的石缝里,再去闺学那边打探,果然有三房的人盯着。被发现之后奴婢只好说是来帮六姑娘取东西的,还好奴婢留了个心眼,不然真被抓包了。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成靖宁也听得心惊肉跳,果然是冲她来的,也还好花月机灵,忍不住夸了几句。赃物还在自己这里,真的好难处置。这时墨竹又敲门进来,朝成靖宁耳语了几句。刚才花月的举动已引起三房的怀疑,现在已有人在琼华院外盯着,要处理这对镯子,更是难上加难。
    可可跳到桌案上来,乖巧的坐在昆山玉镯面前,软绵绵的叫了两声,它在琼华院待了将近一年,现在已经是成年猫的体态。成靖宁养得精细,可可长得胖乎乎的十分讨人喜欢,倒让人忘记刚捡到它时的诡异,十一个月的相处,可可浑身的戾气少了许多,眼神也比往日温和,加上它又通人性,倒成了整个琼华院的宝贝。可可的皮毛油光水滑如锦缎,上手的触感比指尖划过丝绸还顺滑几分。毛茸茸的小动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这会儿成靖宁抚着猫头,心中的郁气消了不少。
    可可难得得蹭着成靖宁的手指,很是亲昵。成靖宁还沉醉在撸猫的轻松氛围当中,哄闹之声越来越近,成靖宁看了一眼桌上的玉镯,花月一阵心慌,忙道不好。三房还备着后招呢!现在赃物就在成靖宁房间内,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
    正手忙脚乱之时,可可突然含住装玉镯子的锦袋,从窗户钻出,消失在夜色之中。成靖宁看着窗户缝,突然觉得可可可能成精了。
    花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陆氏和成康宁还有一大堆仆从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其中不乏身强体壮的健妇。现在赃物已经被送走了,成靖宁底气比之前充足不少,很快整理好思绪,问道:“三婶娘,二姐姐,这么晚了,还有何贵干?”
    这次有把柄在手,陆氏和成康宁也毫不手软,只冷笑一声,已有几个身强体壮的健妇制住花月开始搜身。成靖宁也被陆氏带来的人制住动弹不得,她想过陆氏和成康宁的各种冷言冷语,却没料到她们母女会用这么粗暴辱人的方式:“三婶娘和二姐姐这是做什么!”
    成康宁冷笑一声,对此举志在必得:“做什么?六妹妹偷了我的镯子,怕被抓包丢脸,就让你身边的丫鬟偷偷把镯子藏回去。还好本姑娘多了个心眼让人看着闺学那边,否则还不知道有这出呢!搜,赶紧给我搜!琼华院上下都不要放过!”
    成靖宁原本打算不再追究,但看她们母女两现在的架势,只觉比被人在大街上扇了两耳光还侮辱,如果不还以颜色,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当即恨声说道:“二姑娘当真确定你的镯子就在琼华院?如果没有你准备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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