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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
    山间小路,斜阳流水。一碧衣少女正背着箩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着,满脸笑容,明眸皓齿,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甚为可爱。
    她走着,又低头玩着脚下的小石子,走走停停,完全没发觉前方有人正往她的方向走来。
    “哎哟——”待到她撞上了,她才抬起头。
    方才撞上的是一位白衣少年,面容俊朗,风度翩翩。她抬起头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他眸子里倒映着她的面容。此时少年轻声问了她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碧衣少女愣了一下,甚是奇怪,平时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今日怎么会有这番好看的人在这里呢?她歪着头,打量着那个少年。
    少年见她不动,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无动于衷。刚想开口叫她一声时,她恍然大悟一般,站直身子笑道:“这位公子,迷路了吧?”
    然后少年不动了。
    不错他真的迷路了。他打死也不要告诉她,他是来寻找江湖上所说的“寻生迷”,据说这“寻生迷”有医治百病之作用,但只是传说,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实面目。他的师傅病得很重,所以他想来试试,一是看看是否真的有这东西,二来用于医治师傅。可是没想到,他就在这里迷路了,早知道说什么他也不来了,师傅也劝过他,可是现在后悔没有用。他家师傅还在等他回去啊。
    少年不说话,碧衣少女笑了两声:“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去寻那“寻生迷”,不曾料到这里是寻它必经之路也是很难通过的啊。”她了一眼少年,悠然道:“我可以帮你。”
    “真的?你能带我出去?”少年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那倒不是。”少女摇摇头。
    “哪是什么?”
    “我是说,可以帮你弄点吃的,你就可以呆在这里,起码不会饿死。”
    “……”
    少女等着他的回应,看他一分一分变黑的脸,不禁觉得好笑。她又抬头看天——天快黑了,她必须得回家了。于是扔下少年自己走了。
    “啊喂——你走了我怎么办?”少年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少女,欲哭无泪。这这这什么人嘛,扔下人一声不吭就走了,还说什么给他弄点吃的,“喂——喂——”他喊完觉得不对,又朝喊了一句:“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话音未落,他看见前面那抹碧影突然停了下来,他快步跟上去,只是一瞬间,他感觉少女的脸上有一种莫名的悲伤。碧衣少女淡然开口了:“无父无母,无亲无戚,无人赐姓无人赐名,你便叫我流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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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跟着那位流璃姑娘到了她所说的家了。
    那是一间小竹屋,里面摆设简单,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却不显的简陋。到处弥漫着一股药味。
    少年嗅了嗅,他懂一些医术,所以马上便知道这种是什么药:“流璃姑娘是大夫?”
    “也不算,不过懂些医术罢了。”流璃淡淡道,取下背上的箩筐放在桌子上,拿出里面满满一筐的草药,逐一放好。又想起什么,问道:“这里虽不怎么好,但好歹也是可以避雨遮风的,不过委屈公子了。”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
    流璃也笑了,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让她显得那么机灵可爱:“请问公子贵姓?”
    少年站起来拱手说道:“在下姓白,名华生。”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
    “哦?白华生?”流璃放下手中的草药,围着他转了几圈,喃喃自语:“白华生,白华生,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哈。可是你为什么不叫白生呢?白生白生,多好听啊。”
    她说的话他只是懂得,却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流璃没了兴致,继续干她的活了。>>>>>>
    等流璃把草药全都放好了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突然有一阵风从半开的窗吹进来,流离走到窗边,向窗外望去:下雨了。
    流璃叹了口气,回头跟白华生道:“白公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白华生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坏消息。”
    流璃点点头,把窗关起来,悠然吐了一口气:“坏消息就是外面下雨了。”
    “啊?”
    不等白华生说完,流璃又道:“好消息就是这里就只有我一户人家可以避雨,而公子你就正在我家,所以——”
    流璃停顿了一下,坐下撑着下巴看着白华生。
    白华生先是一愣,后是一惊,然后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黑。
    意料之中。流璃满意地笑了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眨着眼睛,问:“白公子,你是在屋子里头地下睡,还是在床上睡?我可是黄花闺女,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
    话还未说完,白华生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睡外面!”
    流璃“嗯”了一声,示意让白华生仔细听外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笑眯眯地看着他:“外面正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呢,您当真要出去?”
    “当然要出去!”白华生认真地看着流璃,“多谢姑娘提供避雨之处,在下今晚便为姑娘看门了。”说着他打开门,大步跨过去,又关上门,在门口找个角落,便蹲着眯眼,准备睡觉了。
    流璃白了他一眼,从里屋拿起一张被子,开门随手扔到白华生身上,双手环胸俯视他:“你既然在我家门口睡,那我这做主人的也不能让你着凉了,要不有什么事还说我这主人招待不好。”
    “哪里哪里,是在下自己要出来的,与姑娘无关。”白华生“呵呵”一笑,“不晚了姑娘早睡吧。”他倒头闭眼,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日我带你出去。”流璃关上门时对他道,“下次再来我可没怎么有闲心。”
    可是他明明听见了她说:
    “出去之后,以后便别再来了。”
    雨声,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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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时候,白华生醒来了一次。
    他梦见了他的师傅,梦见了他的父母,尽管只有少时的一点记忆。
    他枕着手,悠悠叹了口气,却在翻身准备再睡的时候听见隔着扇门,也有人悄然叹息的声音。
    是流璃姑娘么?他小声问了一声,里面没有人应答。
    睡了吧?他心里却放不下。这时传来了她的声音:“喂,白华生,还没睡啊。”
    带点疑问,却用肯定的语气说。
    “是啊。心里有放不下的地方,所以睡不着。”白华生坦白道,不过又奇怪:“姑娘怎么在这里睡了?”
    “呵,人生还有什么放不下呢?”那边的她苦笑了一下,又道:“还不是怕你在门口,被人拐走,被狗欺负?”
    “劳烦姑娘操心了。”他又想了一下,“姑娘是何方人士?又怎么会在这里呢?”这是他最觉得奇怪的地方。
    流璃怔了怔,随后轻声道:“我是孤儿,被亲生父母抛弃在这里,有好心人救了我一命,让我不至于饿死。她是我的师傅,教我医术,教我识字,教我人生道理。只不过,在我十岁那年她就走了。只留我一人。”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在这呆了十六年,这里有我和师傅的全部回忆,就算知道怎么出去,我也不想出去了。人心难测,到不如在这里过上一辈子,采草药,弹弹琴,多好。”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她明明知道如何出去却不出去的原因么?白华生无法想像那时的她有多么无助,无法想像那样的生活有多么艰难。
    “你真的认为世上真有“寻生迷”这东西么?”流璃笑着,疲惫地闭上了眼。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又怎会冒险到这里呢?你看我都迷路了,要不是遇上你,我还真不知怎么办,可我也还是找不到它,没有它,师傅就没救了。”白华生松了口气。
    “你也有师傅?”
    “嗯,幼年时父母双亡,是他收留了我。他是个好人,是我最敬佩的人。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寻生迷”,医好师傅。”
    她只有一个人,而他除了师傅,便再也没有其它亲人了。
    流璃听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流璃姑娘?”白华生见她睡了,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还有一些雨落到他脸上,凉飕飕的,可他不理,依旧在想着什么。>>>>>>
    次日清晨。
    当白华生醒来,那场整整下了一个晚上的雨已经停了。他叠好被子,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是开的,流璃不在那里。
    他放好被子,目光瞄到了桌子上的一张纸,还有两个药瓶。他走近拿起纸张一看,是流璃写的。
    ——白华生,那两瓶药一瓶是治病的,一瓶则是你所需要的“寻生迷”。你看到之后,便走出门去,去昨日我们相遇的地方,一直向北,那里有一棵树,再往前走就会看见有一片竹林,穿过去就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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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年站在树下,只要再往前走,他就可以出去了。可是他却在等一个人,那个说好带他出去却有不出现的人。
    他环视四周,发现没有那抹碧影,不禁失望。低下头去,看到了树下有一封信。
    他捡起来,上面写着隽秀的几个字:“白华生亲启。”
    ——白华生,出去之后,用“寻生迷”治好你的师傅,别再回来了。
    ——不要问我去哪了,我去采药了。
    ——还有,忘记这里,忘记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流璃的存在。
    ——保重。
    ——再见。
    不会再见。
    白华生不知道,当他穿过竹林的时候,有抹碧影正靠在那棵树上,脸色苍白,却带着笑容。
    他踏出竹林的那一刻,碧衣少女松开了紧紧抓住衣裳的手;他回头望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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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你知道“寻生迷”么?
    ——当然知道,前几日不是被那个叫白华生的小子带出来了么?
    ——是啊。我听说啊,取这“寻生迷”的人必定会被它本身带来的剧毒所伤,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死。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真正活着走出来。
    ——啊?
    ——而且此毒无药可解。真不知这小子怎么活着出来的。
    ——说不定老天在帮他呢。
    ——也许吧,“寻生迷”这东西,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寻了多少回,却被他拿到了。天意啊天意。
    流璃半生,你寻了一生,一切或许注定,一场虚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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