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
    “哪里像,相片里是短发,穿西装。女白领。”
    “这个……”
    柳桑田来到日本后,气质也变了许多,少了青春的锐利,多了一份秋之静美。
    只是几个月,在她的面孔上看不出来,但是心底却如过了半辈子那么久。
    她看到他追着人要相片时,心中的那层隔阂一下子撕裂出几道缝。
    他过得并不好,甚至很差。
    可他并不在意这些,好像这就是正常的。
    正因为这样,柳桑田的心里底更加不舒服。
    他有什么错?她问自己。
    杨沧海见到她,看了几秒,没有太多的表情,他说:“她不是我老婆。”
    怎么会呢?
    至少有些人不这样认为。
    因为相片上的人,此时就站在这。
    他向那些质疑的声音说,也是对自己说:“我老婆,在国内。”
    说完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柳桑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僵硬。
    柳桑田不记自己是怎么转身离开的,总之,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无其事的,在“真不是他老婆”每一个人说这句话的各种语气里,慢慢走出众人的视线。
    到了马路上,一辆早早停在那的车里,走下一个人。
    谈尚贤上前:“谈得怎么样?”
    柳桑田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小店的方向:“我的‘小送’和‘混血’还在等我。”
    谈尚贤:“你有没有说服他,回国自首?”
    柳桑田猛然转目:“自首?他被通缉了吗?”
    谈尚贤:“我不能说。”
    柳桑田想了想,有些明白为何杨沧海刚才装不认识。
    他有案缠身,不认她,就是保护他。
    刚刚心底泛起的那股惆怅,此时越发的难受。
    柳桑田说:“他的事,我做不了决定。”
    谈尚贤:“你去找他,他主动回去,比我们拿着那纸逮捕令去捉他强。”
    其实,是因为没有引渡的权力。
    他们也没有办法。
    只能以非官方的方式,找中间人做劝服工作。
    柳桑田,是小月和谈尚贤能想到的最有用的人选。
    毕竟,杨沧海的母亲于兰芳已死。
    没有谁能在杨沧海面前说上几句话了。
    柳桑田摇了摇头,百念过后,只想不要再让杨沧海被抓了。
    这种想法,她一直就有。
    她坚决的说:“我不能,也不想做这件事。”
    “你不能因为爱着他,就害他!”谈尚贤声音紧迫起来,“他身体有病,不服药控制,撑不了多久。你想过没有?”
    柳桑田身体有些凉,七月的热风拂过,也暖不了她的心。
    “还有,他做过换心手术,体内的那颗心脏是柳颂的,你想让‘柳颂’活,就得让‘他’也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这四个字如雷贯耳。
    显然,杨沧海现在这样过,无异于游戏生命。
    哪天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死在秋明山。
    柳桑田打了个寒战。
    有点明白,为何杨沧海选择在秋明山赛车。
    他不是颓废了,他是放弃了未来。
    他在以自己方式,向柳颂赎罪。
    谈尚贤在柳桑田跟前一直游说,律师出身的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每一句都能直指对方的软肋。
    提及的就是“柳颂”那颗还在跳动的“心”。
    柳桑田有点发懵,听了一气后,心中越来越乱。
    她甩开手,想走。
    谈尚贤上前拦住,手抵在了她的肩头,“你真的这样一直躲下去吗?现在杨沧海在,可能杨家不敢动你。他死了呢?你怎么办?杨家分分钟会弄死你!”
    这话如当头一棒,震住了柳桑田。
    她的确没有想到杨沧海有死去的那一天。
    她不怕,什么都不怕,可是她却很怕他有事。
    柳桑田目光躲闪的看向一边,“你能不能不要逼我。再说,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谈尚贤,“我不想你有事。不想看你在外面流浪。”
    柳桑田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谈尚贤不自然的垂下头。
    “我没有立场这样说,但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很真诚,带着几分羞涩。
    -
    回到小饭馆,‘小送’和“混血”双双围在柳桑田的足边,蹭来蹭去。
    这种行业,通常是因为主人离开久了,小动物想把自己身上的气味留在主人的身上。
    算是一有点占有欲的意思。
    “小送”蹭完了,就去门口守着。
    “混血”没有这么大方,直接跳到柳桑田的膝头,拿脸贴她的胸口,模样很色的样子。
    柳桑田搔着它下巴的毛,“你要不要这样啊,我就去了一天而已,又没有说不要你了。”
    “喵~”,混血很严肃的瞪着眼,大约在在说,她不爱它了。
    动物很单纯,你不陪着它,它看不见你,就觉得会失去你。
    他们没有时间生命的概念,只有一天一天,一分一秒的陪伴。
    柳桑田感叹:“人应该像你们学习,过好当下的日子,那些什么条条框框,又也谁会守一生,不过是拿出来框住人的思想的。”
    混血觉得主人的手,很勤劳的在给它理毛发,四只软足踩在她身上,转了几个圈,身体团成一个球,很满足的半闭着眼,安稳踏实的小憩起来。
    “小送”回头看着他们,摇了摇尾巴,然后卧在地上,看着远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谈尚贤站在了门前。
    柳桑田如以前一样,起身,迎他进来。
    他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听到他在门外说:“杨沧海被抓了。”柳桑田擦桌子的手一顿。
    “什么事?”她看着光滑的桌面,手缓慢的移动着。
    “非法赛车。”谈尚贤说。
    “你们的人做的?”柳桑田侧目,还着质问的意味。
    “不是。我们都是中国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谈尚贤语气肯定。
    “是光头吧。”柳桑田想起那个被揍得哭的日本人。
    “可能吧。”谈尚贤也有同感。
    柳桑田又继续擦桌子:“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谈尚贤想了想才说:“我现在见不到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柳桑田握着毛巾的手紧了紧:“……”
    谈尚贤走后,她向老板娘请了假,然后去了药店。
    买一种护心的药,买完了,才发现,自己没有门路见到杨沧海。
    连他关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谈尚贤,但找上了他,以后就再也没法面对他身后的人了。
    生命和自由,她选择了哪一个,另一个就即将失去。
    -
    再见到小月,柳桑田已经大致肯定,她和杨沧海都在被监视的名单里。
    只是他们做得不算过火。
    给了他们一定的自由度。
    用小月的话说,这算是一种保护。
    相比杨子安和杨子权的手段,他们的确是在暗中“看”着他们。
    柳桑田在看见对方时,心底有丝排斥,可不得不说,在异国见着同胞,依旧让人会心生亲切。
    如果小月不是组织里的人,或许她们能成为朋友。
    此时,柳桑田身边,也只小月能解决她的问题。
    小月笑了一笑:“你还是来找我了。虽然有些迟。”
    迟,的确是,杨沧海已经被关了。
    可她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
    小月要奚落就让她去吧。
    柳桑田直接说明来意:“我想见他。”
    小月:“见了之后呢?”
    她在要柳桑田做决断。
    见一面,就要解决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
    “你们要什么?”柳桑田觉得自己没有谈判的筹码,她只有听从。
    小月微笑,没有直接问她要东西,只是提到一点:“我可以卖你这个人情,以后,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告诉杨沧海,别存侥幸。”
    柳桑田吸了一口气:“好,我见到他,会告诉他的。”
    小月进去打了几个电话,大约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柳桑田坐在外面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小月出来时,柳桑田立即站起来。
    “怎么样?”她问。
    小月迟疑的说:“你去了,他愿意见你吗?”
    柳桑田反问:“如果不是你们出现在我身边,他又为什么要装不认识?”
    小月:“……”
    柳桑田去了警局,果然如小月所说,杨沧海不见她。
    柳桑田站在那里反复问了警察,都是这个答复。
    陪她一起来的谈尚贤拉她到一边说:“他是不是觉得,你是组织人,来说服他回国的?或者,他已经不再信任你。”
    “不是。”柳桑田冷硬的吐出两个字。
    “我是男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不见你的。”谈尚贤强调,“谁会都不会相信一个,曾经出卖过自己的人。”
    “我没有。”柳桑田说这句话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她真的从未有过吗?
    并不是。
    那两个合作商的资料,就是她查出来的。
    也正是这份资料,让上面顺藤摸瓜,查到了华阳的头上。
    见杨沧海行不通,柳桑田把药交给了警察,至少她尽心了。
    走出警局时,后面有人叫住他们。
    那个警察提着她给的药,原封不动的交还给她:“他不要。”
    柳桑田愣了一会,眼睛有些酸涩。
    从警察局离开后,柳桑田坐在外面,漫无目的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知应该放哪里去的感觉。
    谈尚贤在一边打电话,向小月报告情况。
    柳桑田听了一会,有些烦。
    谈尚贤在电话里说:“很奇怪,我们去找人时,居然有一家地下赛车行的老板也找来了。”
    小月在那边说:“别让他进那种圈子。”
    谈尚贤:“我连人都见不着。”
    小月:“那种圈子,就喜欢用这种方式诓没有钱人,替他们去地下赛车。”
    柳桑田心中一念闪过,她起身离开,没有打招呼。
    -
    找到光头时候,已经是晚上。
    在秋明山脚下的一家小酒馆内。
    柳桑田一个人,站在门口时,看到里面十几个花臂男,还有一个妖娆地女子,正跟对方在拼酒。
    听谈尚贤说,这个人并不是这里土著,从东南亚偷渡过来,找了当地一个女人,漂白了身份。
    算是顶着别人的日本皮,混在日本底层的一个人。
    他这样的,有一群。
    过着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
    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他们的身份被揭穿,就要被遣送。
    他们的国家还能接受这样他们吗?
    柳桑田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那个女子最先看到她。
    “杨沧海的老婆来了。”她说。
    “去她的。”光头摸着脸上的伤,“他没老婆。”
    柳桑田一步踏进去,径直走到光头的那一桌,看了一眼桌上四瓶刚开的酒,低声说:“警察局说,只要签了谅解书,他就可以出来。”
    “哦?那件事!”光头坏笑,杨沧海打他的事,让他面子都丢光了,他口气淡淡的,“他很厉害的。”
    “男人打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柳桑田说:“不过,你希望他作为你的对手永远留在秋明山,还是从此离开那里?”
    这句话没有头没脑的,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听明白。
    但除了光头外。
    秋明山的赛车,有非法的有合法的。
    他属于那种,只能私开赌局,放放高利贷,收钱敛财的角色。
    不少没有背景的赛车手,都有过一段野蛮生长的岁月。
    他是这一拔人里,长不到地面见光的那一种。
    但他不想有一个杨沧海这样的人存在。
    技术好,却不想进入正规的比赛。
    只在秋明山游荡。
    只要他在,他想赢谁就能赢谁。
    什么样的车,在他手里,都能赢。
    这样的人,成为了那里崛起的新力量。
    他当然不希望杨沧海在那里扎下根。
    光头的心思被柳桑田一语中的,一直满不在乎的眼神,终于定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手一挥,十几个男子起身退开。
    光头支着下巴,抚着伤口说:“你什么意思?”
    柳桑田面无表情的说:“他是中国国内的赛车高手,因为非法赛车被驱离了。现在他的组织想找他回去,不过被你送进去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让他回中国去,远离秋明山。
    这样,你以后永远是秋明山车神。”
    光头有些暗自得意。
    他并不是车神,只能算得上是混些饭吃的车痞子。
    不过,让人恭维成车神,还是很受用的。
    的确,他是发现有人在接触杨沧海,但那群人不好惹,他又不想杨沧海找到靠山后,占了他的利益,因此才这样做。
    不过居然杨沧海这么有来头,连中国那边都有人在找他回去。
    思来想去,让他离开,比把他关起来,的确更好,一劳永逸。
    只是……眼前这个女人说的算不算数呢?
    他说:“我不信女人的话。”
    柳桑田笑,拿一起一瓶酒,向他敬酒:“女人喝酒吗?”
    光头:“喝,不过都是拿杯子。”
    “我,不用杯子。”柳桑田没再废话,只一仰脖子,嘴对瓶口,一下子干掉。
    光头一惊,这样喝法,头一次见。
    他坏笑:“连喝四瓶,我就信你了。”
    跟痞子谈事情,没有道理讲。
    柳桑田拿出一张谅解书,拍在桌上,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拇指一推,笔帽掉下来。
    她说:“四瓶,你签字。”
    光头不语。
    柳桑田笑:“你应该不是文盲吧。”
    光头翻了个白眼。
    店内所有人都往这边看。
    都盯着他手边的笔,他不悦的说:“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柳桑田微笑,“会写名字就行。”
    柳桑田拿起那张纸,说了一句:“您的字,很漂亮。”
    光头眼睛闪了闪,大约没有被人夸奖过,特别是被眼前这种具有知性美的美女赞赏过。
    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在柳桑田出门的一刻,光头说了一句:“你男人,不是我把他关进去的。”
    ?
    柳桑田才不信,不过也不在意了,他不是签了谅解书了吗?
    “我没有那么小气的。”他说着冲柳桑田伸出一个大拇指,冲天顶了两下,“你男人,是真带种。”
    “谢谢!”柳桑田受用的微笑,“我男人,的确有种。”
    -
    警察局内。
    柳桑田和杨沧海面对面坐着。
    柳桑田的手边放着谅解书,上面有签名,还手印。
    警员说:“有这些不行,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所写。”
    柳桑田看了警员一眼,对方一脸神圣法规不可侵犯的表情。
    柳桑田亮出折叠手机,手指按在指纹锁上,手机屏打开。
    警员第一次看到折叠手机,好奇多看了两眼。
    柳桑田点开一个视频。
    里面,正是光头,在众人的围观下签字的画面。
    一连看了三遍,确认是他亲手所书,还有没有受到胁迫,警员哼了一声:“不行。”
    柳桑田有些不服气的看向他。
    他说:“需要直系亲戚来,才能办保释的。”
    柳桑田说:“他妈死了。”
    说完向杨沧海看了一眼,有些抱歉的意思。
    杨沧海眼底闪了闪,手指在下颌处摸了一下。
    柳桑田注意到他手指上的戒指没有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色印子。
    警员脸别向他,“你妈死了?”
    杨沧海目光不看任何人,只盯着某处看:“我妈的确死了。”
    警员又说:“爸爸呢?”
    柳桑田没有吭声。
    警员又重复一次,“你爸爸在哪呢?”
    杨沧海眼内没有一丝光,像是警员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警员看向柳桑田:“他爸爸呢?可以让爸爸来保释的。”
    柳桑田斟酌了一会,才说:“他老婆,应该是第一监护人吧。”
    警员眼色微微一亮:“他入境资料上写着未婚。”
    不会又加一条不如实申报的罪吧。
    柳桑田赶紧找补:“未婚妻。”
    警员侧目:“女朋友?”
    柳桑田郑重的强调:“未婚妻。”
    警员向杨沧海看了一眼,有些鄙薄的说:“他是你未婚夫?”
    柳桑田提着一口气,连连点头。
    警员说:“那么,你怎么证明你是他未婚妻。”
    柳桑田目光移向杨沧海。
    也难怪对方这样问。
    打从她进来进,这位老大就没有抬眼看她一眼。
    怎么说,她也长得不差,周周正正的,稍微收拾一下,也算得上中上姿色。
    就是现在这种素颜情况下,也吸引了不少警员侧目。
    她抬了抬下巴说:“他生于1990年,二月十八,身高183公分,左眼是义眼,在五年前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在大阪回春私立心外做的。
    我们曾在去年的九月订婚。
    订婚后,两人同居。
    他喜欢吃鱼生,生吃那种。”
    杨沧海的眼内光芒一闪,缓缓抬起了眼。
    柳桑田说着说着眼中带着微微的光,鼻中酸涩的说:“后来我们为结婚的时间和地点吵了一架。他生气,就来了这里散心。”
    警员听得一愣一愣,低头去看手中写的笔录。
    信息吻合度很高。
    柳桑田还说了一些,只有夫妻才会知道的细节。
    比如……
    柳桑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指,上面有一圈浅浅的白色痕迹:“我们没有钱买戒指,他就用一块红色的瓷片,镶在上面当钻石。那种瓷中国南海独有。”
    警员立即去翻被收掉的随身物品,里面果然有一枚戒指。
    警员见过吵架的情侣,彼此不认的情况,所以也能听得下去柳桑田的举证。
    他随后拿出戒指,随口一问:“你的呢?”
    柳桑田怔忡的望着杨沧海,他也望着她,冷淡中带着“你没有戒指”的置身事外之色。
    没有戒指,说不过去。
    柳桑田嘴角浮出一个笑容,举起右手手指看了一圈,突然她把中指伸进嘴里,狠狠的咬下去。
    一股腥味直冲喉咙,一丝微咸的味道在舌尖染开,柳桑田双眼直直的看着杨沧海,一点一点的张开嘴,把手指从嘴巴里拿出来。
    中指的指节上,赫然多了一圈的牙印,红色的血渗出来,像是一枚戒指深刻进骨肉之中。
    她嘴角一抹残血,凝视着杨沧海,“这是我的戒指,我一直戴着,不喜欢示人。”
    杨沧海轰的站起来,伸手来抓她。
    警员一下子冲过去,按住他。
    他挣扎。
    又上来两名警员,反剪他的双手,将他的头按在桌面上。
    他躁动着的踢开椅子。
    马上有人拿锁拷住了他的双足。
    他左右摇晃身体,一只手甩脱出来,不等他站直,立即扑上一个人银色的手拷卡住了他的腕,很快另一只手也被一并拷在一起。
    他不服输的翻转着身体,重重的砸着桌面。
    隆隆的巨响,引来更大的镇压。
    他的脸被按在桌面上,整个身体加上三个成年男人的重量,高大的躯体,压得不能动弹。
    五行山下的孙猴子,也不过如此。
    可他的眼睛,依旧死命的冲着柳桑田所在方向,嘴里不断的咆哮:“你走,走啊,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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