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沧海温和的握了握,她抬起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无比,他缓缓的说:“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养着你的。财务专员,只不过是一份工而已。”
    她快速的合上眼睛,眼角抽搐着,极力将泪忍回去。
    再睁开眼前时,听到杨沧海说:“这是杨子安在搞鬼,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听我说,桑田,今天晚上我开车送你机场,你先订最早的一班飞机出国。”
    “出国?”柳桑田坐起来,“不,不,不。”
    她连连摇头:“我不能走,我一定要留下。”
    杨沧海声音发闷:“走吧,留下来,你只会被调查。”
    柳桑田倔强的说:“我为了能留下,花了这么心思。我不会走的,我做不到这样逃走。”
    她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像是进入了某种神经质的状态。
    杨沧海不想看到,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好转而说:“那我送你去香港。那里是中国的地方,不是国外了。”
    说着伸手拉她。
    她不肯起来,反抗的甩开他:“香港?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那件事,你是清楚的,我其实没有……”
    “做错”两字她说不下去了,因为的确是错的,事实证明,杨子安已经被激怒了,他在用鱼死网破的方式,报复杨沧海。
    而这一点,正是杨沧海心里极为内疚的。
    如果他没有联合杨子权,扳倒杨子安,打击杨大兴,挫伤杨夫人,也许柳桑田做假账的事,就能被他一力隐瞒下去。
    可现在。
    她不断的求着他:“能不能让我去南海,我一定要去那里。”
    他的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在发抖,好像他成了她最后一根草,如果他撒手,她会坠入万丈深渊。
    他有些迟疑的问:“你为什么不能,听我一次劝呢?”
    她拼命摇头,眼里带着祈求的神色,他不知道南海,对于她柳桑田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用尽所有的力量近于哀求的说:“沧海,我有重要事要去做。做完了,我就回来。应该我承担的我会承担。可是现在不能。真的不能。”
    他目光在她的脸上移动:“你是为了柳颂吧。”
    她眼底快速的涌出一片雾气。
    他继续说:“你是为了见他对吧。我做了这么多,不及他吗?我将来还会继续对你好,不行吗?你为什么,为什么?桑田!”
    “你让我去。”她还是那句话。
    “你不听我劝告吗?”他急了。
    “你让我去。”她声音加重了些。
    “你要这样,我可以马上让小汪送你走。”他气了。
    她的身体忽然停止了抖动,目光直直的瞪着他的脸,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我去南海?”
    杨沧海愣了一下,他没有想过自己阻止她去南海,让她产生了怀疑。
    他试图解释:“我说过,一码归一码。你的事已经在网上传开,我不可能让你去接触这个项目。”
    柳桑田的从床上跳起来,一下子推开他:“你跟柳颂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
    柳桑田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他是不是阻了你们赚钱,所以你……不对,是你们杀了他?”
    杨沧海的脸上表情刹那间像冰块一样僵直。
    时间像一列永远不回头的动车,一路轰轰烈烈的呼啸着,穿过他和她之间。
    过去的记忆,像泄洪般的奔涌而出。
    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柳颂跟他在一辆赛车边上起了争执。
    杨沧海拿着厚厚一沓文件,摔在柳颂的脸上:“你搜集华阳集团这十年的账目做什么?”
    柳颂任他如何盘问,就是不开口。
    杨子安让柳颂过来安排赛事,他是负责人之一,手上很多事要忙。
    用当时柳颂的话说,杨沧海挑了一个最不合适的时间,来问了一个,他永远不会回答的问题。
    那晚后,柳颂消失了。
    他也车祸入院。
    记得车祸就发生他赛车的最关键时间。
    在素有“发夹弯”之称的秋明山,杨沧海已经不知道开过多少次的地方,他出事了。
    但那一天,他的制动系统似乎出现问题。
    他的车,失速后,无法控制方向,撞向了在路边,做组织安排工作的柳颂。
    记得他爬出车时,看到被撞压在山根下的柳颂时,一度看到他还算正常的脸,直到视线下移,才骇然发现,柳颂的一条腿已经完全撞断,血像自来水一样的哗哗往下流。
    几秒后,地面已经血流成河。
    他拼命的往他身边爬去,看到柳颂苍白的脸,手伸向他,想要求得一线生机。
    他至今天都记得柳颂的那张脸,充满着对生的无限渴求。他的双眼由明亮到黯然失去光芒,最后眼中空洞一如失去灵魂时的那过程,让他不敢去回忆。
    面对曾经欣赏的一个下属,就这样的枉死在自己的车轮下,他极度的自责与难过。
    更让他伤心的是,当时他求赶来的杨子安救人。
    然,杨子安却兴灾乐祸的把他的头踩在血水里,“老三,你亲手除掉了一个背叛者,老爷子一定会重赏你的。”
    这种赏赐,就好在伤口上撒盐,痛苦更加深刻。
    当时他也受伤了,加上失血过多,很快就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躺在了钟芊雯家族开的医院里。
    全身插满了管子,听到女人的声音在报一些他听不懂的数字,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说:“有合适的供体,马上准备换心手术。”
    一个月。
    在那三十天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受大脑支配。
    一个陌生而强大的血液循环器官,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控制着他的躯体。
    那么陌生,那么不可抗拒。
    他的目光穿过柳桑田的双眼,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曾经模糊的,现在渐渐有了轮廓。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能停下。”
    这句话,是柳颂在一次深夜加班后,笑着对他的说的。
    他当时只以为是员工为了表忠心而已。
    而现在,看到同样执着的柳桑田,他意识到,她和他一样,他们要目标不是升职加薪,面是在完成一项,不可拒绝的任务。
    柳桑田和柳颂要做的就是他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正视的事,查华阳!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几乎能断定,杨子安就要对柳桑田下手了。
    他沉默了稍许,内心做了一个决定:“桑田,我送你去南海。”
    柳桑田脸上闪过片刻的惊喜,马上又犹豫。
    “你说真的?”
    “真的。”他拍着心口说,“我真心希望你快乐,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以你快乐为前提。”
    柳桑田眼珠转了转,低头看了一眼行李箱,快速的从里面翻出钱包,随后拎一身衣服:“走。”
    她怕夜长梦多。
    “现在?”杨沧海有些意外。
    “对,你要送我,就现在。要不然我自己走。”
    她强硬起来。
    “好。”
    他罕有的放软语气。
    上高速公路的路上,车子塞得严重。
    桐城堵车,是常态,特别是子夜之前,在环线上堵车,更是天天在上演。
    杨沧海放慢速度。
    旁边很快有一条车影滑过。
    坐在车内的人摇下车窗,冲他比了一个中指。
    他没有去看。
    只是像完全没有看到那个人一样,直直的看着前方。
    两辆车并行,他等那辆车先走。
    柳桑田向杨沧海看了一眼。
    这很不像杨沧海的风格。
    柳桑田定睛一看,那辆车的外观,跟杨沧海的一模一样。
    能开得起这样的车,人品怎么这么差。
    她心里嘀咕着。
    车子移到了十路口,绿灯亮起。
    柳桑田看到那辆车,抢头彩一样的冲向上对面。
    别的车主在车里骂,抢着去投胎。
    “呯”一声巨响,那辆车被撞得腾空而起,车子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飞出十来米,最后重重的砸在了安全岛上。
    柳桑田在影视剧里看过车祸,知道一两吨重的车子,被掀翻的样子。
    可是在眼前看到的这三秒钟,却比任何大片里的飞车撞车都要来的惊险刺激。
    一辆渣土车,和一辆小车相撞。
    就像是皮糙肉厚的大象跟美丽娇气的宠物狗打架一样。
    绝对实力的悬殊差别,让大象只抬一只脚就能砸死一只宠物狗。
    严重扭曲变型的车子,摩擦着地面,滑向了远处,地面上的冰碴子在车身上,划出一道一道深痕。
    刺耳的声音撕裂着在场人的耳朵。
    柳桑田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脖子。
    过后,又伸脖去看,车子的情况。
    一会儿,碴土车的司机,慌里慌张的下来,走向那辆小车。
    他拿出手机,转着车身拍照,又举着手机前前后后走了四五圈,在蹲下查看车内情况时,甚至看起从容不迫的样子。
    那人居然跟车内的人还聊上了,他递了一根烟给对方。
    然后,去一边打电话。
    过了一会,他突然往路边走,走得很急,走到柳桑田的他们的车前时,停下。
    柳桑田想这人怎么不去救人?
    转念想,可能他刚刚打电话,也是报120急救。
    果然,不远处响起了120的急救车声音。
    红色的车顶灯,“兹瓦”叫着驶过来。
    终于有救了,她想。
    当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后,她以为一切到此结束。
    突然,前方的车,“嘭嘭”几声冲天炸雷声音,撕裂了金属质地的车皮,一团红色的火球,夹着滚滚的浓烟,被风催得燃烧出桔红色的光芒。
    风吹来一片温热,带着汽油的铅味,很快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呆呆的看着火燃烧的方向,那一刻,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她惊愕的去开车门,嘴里连连说着:“救救人……”
    他下去了。
    快如猎豹的速度。
    他奔向那团火球,站定在不远处,几乎与120救护车同时停下。
    此时,人群从四面八方的车肚内吐出来。
    一个接一个的往那里涌。
    柳桑田这才看清楚,杨沧海手里提着一只灭火器。
    十几束白色的泡沫像喷水一样的,直扑起火的汽车,车子不断发出哔哩吧啦的炸点声。
    “灭火!车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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