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打火机的手,保持打火的姿势,火苗嗤嗤的冒尖,风吹过,灭了。
    他捏着发烫的打火机头,让灼热把自己内心的坚冰一点点的融化,过程太过猛烈,没有给他丁点缓冲。
    虽然,他以为经过了几个月的自多催眠,他已很好的说服了体内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让他代替他来做一些事情。
    可是,他终究不是柳颂。
    一看到柳桑田双眼放光,热切的把生命里最美好纯粹的感情,没有任何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时,他身体的就莫名的不舒服。
    排异?
    不是。
    是妒忌。
    情人才会有的感觉。
    他自以为手机还回去,一切就了结了。
    对,了结他对柳桑田还存有的一丝幻想。
    他想过,把眼前的女孩子,当成一个可以相处几年的女朋友看待。
    毕竟,她知道了于兰芳的存在,没有半点嫌弃。
    这有别于钟芊雯之流。
    可是……他是个除了钱能多给些,别的都不一定能做好的男人。
    孤独太久的他,从没有好好学习怎么跟女人相处。
    而且对方,是一个目标明确,有原则的女人。
    前一秒,本着目送她进去后,从此两人不再有私情羁绊。
    这一秒,他的眼睛便再也离不开她。
    明明自己是个病人,他却装出一副,他看到了病入膏肓的病人,重新打量眼前的人,像医生一般带着理智与冷静。
    甚至是见惯不怪的冷漠。
    她一直瞒着他,瞒得天衣无缝的。
    痴情如她,让人不会去想给她戴上的戒指的人,居然是华阳集团总部前财务助理——刘丛。
    华阳集团对于这个名叫刘丛的年轻人,极度的忌讳。
    甚至知道这个人名字的人不是退出高层,便是远调他地。
    而知道刘丛的真实姓名,甚至还知道,他其实一直有一个女朋友存在的,只有杨沧海一个人。
    “你如果还想活命,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跟华阳集团有关的一切,离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更不要跟人提及你的过去。”他几乎用命令的口气说,“一个字都不要再提,不许再提,不能再提!”
    完了!
    柳桑田心念一动,他已经查清了自己的底细,就在刚刚,她拿着手机做出疯狂举动时。
    她向杨沧海承认了柳颂的存在,同时也就等于告诉杨沧海,那个让华阳集团,灵魂级项目停摆的关键人物,其实跟她关系密切。
    这样的一层关系暴光,她再也不能在华阳集团呆下去了。
    她心中杂念翻涌,只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下了决心,必须让他相信,她是个被爱情下了降头的傻女人。
    “为什么?你们把他怎么了?”她哭起来,像无数个失去心上人的普通女人一样,鼻涕眼泪横飞,完全不顾形象的在抽泣,“他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你把他藏哪了?!”
    “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问。
    “他就是在你们这打工的,我只知道你拿了柳颂的手机。”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哀怨无比。
    她只知道这么多?
    他有些疑惑。
    之前她目的性那样强,不得不让他提防她。
    手机一出现,她立即跳出来承认。
    若是真的心里有鬼,只怕不会跟承认这是柳颂的手机,更不会说出,她知道柳颂在华阳做财务的事。
    他虽然心底为她百般开脱,但却无法说服自己,完全去相信她。
    他嘴角勾出一丝凉薄之意,但眼眶已泛起了红色,“他的手机?对,他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是想跟他一起看电影。”
    “是。”她几乎是扑到他的面前,“所以,你知道他在哪?你早知道的对不对?”
    他内心如针扎,努力的平复着博动已加快的心跳,克制的看着她。
    “我想过了,”她瞪眼看着他,目光执拗的,“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他看了她一会,在想如何回应她,明明想好了,但真的面对时,才发现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化成长长的一声叹息。
    “你没事就好。”他说。
    他默认了!
    她双眼一亮,如奉神明一样,虔诚的凝视着他,恨不能对他千恩万谢,嘴巴嚅嗫着,手揪着他的衣袖,一点一点的抓进手心里。
    “原来,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是因为手机的原因,不是我的癔想,”她擦了擦眼泪,但很快,又是泪两行,“你说过的,你会给我看到他的坟墓。”
    杨沧海闭上了双眼,手按着心口的位置,那里很痛,在来这里之前他服用了两倍的剂量。
    可在柳桑田的面前,药物败给了情绪。
    他无法控制,一种名叫“爱情”的情思,一点一点的瓦解了他的斗志。
    他想套她的话的。
    用商场上那套,来对付一个他已心动的人,只会大打折扣。
    只是几句话,他便不忍心再去问柳颂跟柳桑田之间的那些细枝末节。
    对于他来说,一个手机就能把柳桑田逼成这样,若是再说出柳颂的死因,只怕她会杀人。
    他想过她会难过,只是没有预计她会如此深情。
    深情到让他妒忌,胸腔里那颗心脏的前任主人。
    他抚着心口良久,才仰头向着黑色的天幕,声音哑哑的问:“你非见到不可?”
    “至死方休!”
    柳桑田的双眼迸出一层层的泪,一字一顿的从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
    杨沧海依旧抬头看着天空,眼睛里隐着不甘说:“回去睡觉,以后……时机成熟了……带你去看。”
    柳桑田摇头:“不行。现在。现在,我一分等不得,一秒也不能再等,你带我去,你带我去,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等太久了。
    突然得到希望,她害怕一夜过去,什么都会改变。
    她眼神开始变得不相信人,一会哀求看着他,双手揪着他的衣袖,大力的扯着。
    扯了一会,又觉得过分了,双眼垂下,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掉,她啜泣着低求:“你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他,你妒忌他,所以才一直拿着手机不还。”
    嘴巴里这么说,但心里想的是,柳颂的手机怎么落在杨沧海的手里?
    杨沧海应该早知道她是谁!
    他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还放任她在华阳集团?
    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她进华阳集团的真正目的?
    心中一串的问题一闪而过,百念间心中有了决定。
    杨沧海愣了愣,但心事被人说中般,他忿忿的从她手中把袖子抽出来。
    柳桑田看似慌乱的伸手去抓他。
    他快步的离开,脸上带着后悔、气愤,还有怕让她看到的阴暗面。
    她哭着追上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他挣了挣。
    她像是海中生物的触手一样,越挣越紧,他感觉到不能呼吸的痛在全身弥漫开来。
    她一抽一抽的说:“你带我去见他吧,让我死了那条心,让我死了对他念想,让我有重新活过来的勇气。”
    他一滞,竟出一句令自己也震惊的话:“你愿意为我活过来吗?”
    说完,心中忐忑不已。
    像死刑犯人,迎着朝阳站着,被温暖的同时,又在等着那声结束生命的枪响一样,绝望,却渴望奇迹。
    她慢慢松开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才说:“感情还不能给你,肉~体你要,可以拿去。”
    杨沧海背脊一颤,回身,一把握住她的肩头,重重的将她举在胸前:“我杨沧海在你眼里就是个人渣对不对?”
    她目光可怜又真诚的说:“因为你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我不能做人渣。”
    他心中腾腾的怒火,膨胀成一团被薄薄的光壁包裹住的火焰,就在刚才,要暴裂成熊熊猛火时,却被她这一席话如冰水般,盖头浇下。
    他手劲慢慢松懈,所预设好的防线,溃不成军。
    他扯过她,紧紧捏抬起她的下巴,整个人罩下去。
    柳桑田吸了吸鼻子,熟悉的味道占据了整个空气,如果杨沧海和柳颂是同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遁藏已久的念头,如腐土里滋生的异种,以一种难以名状的姿态,冒出来,身体的认同,和心理的排异,对峙、交锋、作战、都抵不过本能的向往。
    在黑暗里闻着味道生长的异株,有着天生对气味的敏感。
    杨沧海就是那种味源的承载者。
    她明知道越接近杨沧海,自己就越容易暴露,可是无法抗拒他身上,带着只有柳颂才有的特别气息。
    闭上眼,眼前的男人,几近以假乱真的让她产生了幻觉。
    她身体一矮,头贴在他的胸口,侧耳听着心脏的博动时的节奏,鼻下的气味,弥漫到全身上下。
    “你进公司,只是为了见他对不对?”杨沧海声音颓丧的问。
    “是。”她不再掩饰。
    “你还爱着他是不是?”他声音在发抖。
    “是。”她贪婪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他闭目,仰头冲着夜空,整个人沉溺着她给的那一点点暖意,心底越抗拒,身体却渴求。
    “因为……我被困住了。”她喃喃的说。
    明明她抱住了他。
    “我被你吸引,”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杨沧海艰难的说,“好,我让你见到他,但你告诉我,你进华阳,真的只是想找到他?你……你是不是……”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在查华阳的账目?”柳桑田打断他,主动交待,“我其实只是想找柳颂在做账时留下的痕迹。在四年前,他把他所有东西从幸福搬走,连张纸都没有留下。我一度以为他爱上了别人,所以才不辞而别……我进华阳,只为证明自己从小喜欢的人,没有欺骗我。”
    “就这些?”他愣了。
    “不然呢?”她反问。
    他被问住了。
    虽然这是他最想听到答案,但是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时,他的心却抽动了一下,隐隐作痛。
    “真的只是这样?”他小心翼翼的确认。
    “嗯。”她在他的怀中点头。
    但是片刻后,眼中满是若有所思的惆怅。
    杨沧海茫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见到他以后,你会离开我吗?”
    她抬起脸,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觉得哪里不对,又点了点头。
    在摇头点头间,才发现,想查清柳颂为何消失的动力,已在杨沧海的面前,变得不再强劲。
    甚至于,她会不自觉的想,柳颂的死,跟杨家人脱不了关系,但跟杨沧海不会有什么关系。
    要是论罪的话,主犯一定是别人,最多,他算一个知情不报者。
    想到此处,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神色,“我不想骗人。”
    见她如此为难,他内心一片混乱,耳边响起钟芊雯的声音,“你手上一样沾上了他的血”,不由得全身一抖。
    再触到她清如秋水的眼睛,愧恨的他将眼睛别开,只抬手,轻抚她的头按向自己怀抱里。
    掩饰内心慌乱的他,亲了亲她的头顶,缓缓的说:“不想说,就别说出来。我不强求。”
    强求?
    并不……
    一只流浪狗,虽然惧怕人类的接近,但是还是会贪恋人类的温暖。
    何况,他一直在暗中帮她。
    可她开始痛恨这样的自己。
    柳颂的事,一天没有查清,她爱上谁,都是对他的背叛。
    对杨沧海的感情,如若跟柳颂的陪伴比起来,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见到柳颂的坟墓,还只是第一步,太多的事等着她去做,她不能离开华阳集团。
    像是给自己找到一个充足的理由,她坚定的说:“我不会离开。”
    他右眼闪了闪,欣喜之情再也藏不住。
    柳桑田回到自己的住所,站在镜子前,看着哭红的双眼,捧着手机按在自己的心口,泪水再次涌出来。
    杨沧海看着柳桑田住所的灯,默然了半晌,对身边的小汪说:“她的演技,真的比现在电视里那里女主角好上太多。”
    小汪眼含谨慎的说:“杨总,你是说她刚才说的话全是假的?”
    杨沧海摇头:“不,她入戏了,说得让我信以为真。”
    小汪:“那您还留下这个祸害?!”
    杨沧海苦笑:“至少她对柳颂的感情是真的,我正需要一个人,去查当年南海项目的十亿资金流向。”
    小汪:“那白艳艳、钱西西都是财务高手,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新人。”
    杨沧海沉默了一会:“她们?她们怎么可能会像柳桑田一样,为了一个人而去拼命。有时金钱能诱惑贪婪的狼,吸引不了忠诚的狗。”
    狼vs狗。
    这个比方。
    小汪:“柳桑田看起来像温暖的金毛。”
    杨沧海摇头:“她是来自西伯利来的雪橇犬,只服从自己的内心,从来不会被驯服。”
    路灯下车流如梭。
    不远处,一辆红色的车打着双闪,停在了禁停区。
    车窗摇下,黑洞洞的驾驶位上,一点红色的亮光,微微的闪着。
    执烟的钟芊雯,默然看着相距十几米的前方,神色冷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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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写的是田田对海哥的复杂感情。也不知道,天使能不能体会出,那种爱上不应该爱的人的两难之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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