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之所以建议国君把绵诸使臣留下来,自然由他的道理,只不过这个原因不能在宴会场上说罢了。
    这时,已经喝高的左谷蠡王端着酒樽摇摇晃晃的来到百里奚身边,“秦相,人说你足智多谋,长了两个脑袋,我怎么没有见到啊?”说罢,左谷蠡王睁大眼睛呆呆的望着百里奚的头,只见馒头的银发,却怎么也没有看到第二个脑袋。
    百里奚摇了摇满头白发的脑袋,他知道左谷蠡王已经喝醉了,便笑着说道:“左谷蠡王说笑了,你看看老夫除了满头的白发外,哪里有两个脑袋啊?你是不是该罚酒呢?该罚,该罚。”
    左谷蠡王睁大眼睛,醉眼朦胧的看了再看,眼前的百里奚确实只有一个脑袋,于是端起酒樽,“哈哈哈,哈哈哈,看来大家的传言都是错的,秦相只有一个脑袋,没有第二个脑袋啊!我认罚,认罚---”说罢端起酒樽一口喝干。
    喝完酒,百里奚笑着问道,“左谷蠡王,你觉着秦国怎样?”
    “好---,好啊---,这里的酒好,美女也漂亮。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愿不愿意多在这里待几天啊?”百里奚诱惑着说道,“老夫每天带你好喝好玩,咋样?”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说罢,左谷蠡王觉着自己只是一个副使,大主意还要正使由余拿,于是转过脸问由余道:“相国大人,秦相要留我们在这里多住几天,他天天带着咱们好喝好玩,你愿不愿意啊?”
    由余虽然喝着酒,但是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抬眼望着对面的百里奚,只见他不紧不慢的喝着酒,吃着肉,一脸的平静。
    这个老头从他来秦国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说太多的话,现在他突然提出要自己喝绵诸使者在秦国多待几天。
    会不会有什么奸计呢?
    百里奚聪明,由余也不笨。
    当由余意识到人家挽留绵诸使臣是一个奸计的时候,便对左谷蠡王说道:“左谷蠡王,这出使别国也是有讲究的,那就是出使任务完成了,就必须回国;若继续在别国待下去,可是要按着派叛国罪论处的。现在我们的出使秦国的任务已经完成,吃完今天的饭,明天我们就该回国了。”
    左谷蠡王到底是喝多了,大着舌头道:“不就是多待几天吗,又不是耐着不走,等上几天没事的。再说了我们待在秦国,绵诸人怎么会知道?等咱们把秦国好吃的、好玩的都尝试一遍之后,再回绵诸,大王也会感谢我们的。”
    既然左谷蠡王坚持要多呆几天,由余也不好意思当着秦国君臣的面跟他吵起来,只好说道:“既然左谷蠡王要多呆几天,那咱们就多呆几天。”
    “哈哈哈,好,还就对了吗?”左谷蠡王高兴的对百里奚道:“那我可就呆下来了,秦相一定要好酒好肉待我啊!”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只要人留下来,至于几顿饭,百里奚还是能管的起的。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等所有的人都走后,百里奚上前对秦公道:“君上,通过今天的事情,您有何感受?”
    有何感受?
    秦公望着百里奚道:“寡人觉着这个由余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人,今后必将成为我们的大患。相国,你以为呢?”
    “臣与君上的想法完全一致,照现在的情况发展,即便是绵诸现在不跟秦国发生战争,将来秦国还一定会与绵诸在西垂有一战,而这个名叫由余的人将对战争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君上不得不防啊!”
    不得不防?
    当然要防范绵诸了,今天的所有的安排就是很好证明,但这并不代表将来就永久会跟绵诸和平相处。
    提前打算,防患于未然乃是对绵诸最好的对策。
    秦公望着百里奚,“相国是何意思?寡人该如何防备此人?”
    很明显,秦公也意识到由余这个人危险,他留在绵诸将来必定会成为秦国的大患。
    百里奚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说罢,百里奚抬起右手,狠狠的挥了下去。
    秦公明白这是一个杀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杀掉他?”秦公吃惊的问道。
    百里奚微微点点头,“这个人能够帮助绵诸在短短的几年时间统一陇西,难道他不会继续帮助绵诸拿下秦国的西犬丘吗?今后秦国无论如何都要跟绵诸开战,若此人留在绵诸,必然对我秦国不利。为了将来着想,君上应该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将其灭掉。”
    秦公听罢,默默的点点头,“寡人也意识到此人必定会成为秦国的大患,如我猜得不错的话,绵诸此次派人来秦国打探情况就是此人的主意。要不然单凭绵诸那帮头脑简单的野蛮人怎会想出派人来秦国打探消息的主意。以他们的性格早就向西犬丘发动进攻了。”
    听完秦公的话,百里奚突然有些想发笑,“如此说来,有这个人在绵诸,也不一定是坏事。若不是他从中阻挡,绵诸在西边向秦国发动进攻,晋国在东边向秦国发起挑战,那秦国还不得亡国了。”
    百里奚的话把秦公也给惹笑了,“这倒也是,看来此人呆在绵诸对于我们秦国来说也并非坏事,这可该怎么办呢?杀还是不杀呢?”
    杀掉此人,必定会引起绵诸的激烈反弹,战争立即就会到来;若不杀掉此人,将来又将会是秦国的大患。
    一个难以抉择的难题摆在了秦国君臣的面前。
    “君上、相国,既然不能杀也不能不杀,为何不把由余留在秦国呢?让他为秦国所用呢。”这时从旁边的角落里,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秦公任好和百里奚吃惊的望着大殿角落,人都走光了,谁还会留在这里。
    仔细一看原来大殿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哦---,此人正是内史廖。
    别人都走光了,他为何还没有走呢?
    原来在西周、春秋时期,国家设有太史和内史两个职务。太史掌管起草文书,策命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为朝廷大臣。而内史又称作册内史、作命内史,辅佐君主掌管宗室之事,相当于国君的秘书。
    秦公为了彰显对这次宴请绵诸使臣的重视,在宴会之前专门命令内史廖前来做记录,所以当别人都走了之后,内史廖还在那里收拾东西,故而走的晚了一些,也正好听到了国君与相国百里奚的谈话。
    一个内史竟然偷听国君与大臣的谈话,而且对国家的大政方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秦公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对他的提法感到好奇,“说说你的办法。”
    内史廖收拾完手里的东西,交给旁边的内侍后,来到国君身边,“君上,相国,微臣的想法是这样的,我们可以送给左谷蠡王美女、珠宝、以及美酒佳肴等等,让他先带着其他人回绵诸。而把由余留在秦国,臣观察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此人能够为我秦国所用,今后必将对讨伐西边戎狄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退一万步,即便是由余不为我们所用,也能够起到牵制绵诸的作用。不管怎么说,现在他还是绵诸的相国,是绵诸君臣都非常信任的大臣,只要他呆在秦国,绵诸一时半会是不会向秦国发兵的。等将来秦国跟绵诸翻脸之后,我们再杀了他不迟。但有一点绝对不能让他为绵诸所用。”
    秦公听罢满意的点点头。
    办法倒是个办法,但如何把由余留在秦国可就难了。
    “依你之见,我们如何把由余留在秦国呢?”秦国问道。
    “其实要想把由余留在秦国也不难,只要我们满足他内心深处最重要的想法就行。”
    由余内心最重要的想法?
    由余内心最重要的想法是什么?秦国君臣怎么能够知道呢?秦公疑惑的望着内史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臣观察由余此人虽说在外生活了多少年,但依然很想念自己的母国晋国,若君上答应带他会晋国看看,他自然就会留下来。只要他留下来了,后面我们就有很长的时间来对付他,也就有时间把他的心留在秦国,为秦国所用。”
    听完内史廖的建议,秦公望着百里奚,“相国以为他的建议如何?”
    百里奚想了想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或许他的主意可以一试。”
    秦公微微点点头,望着内史廖道,“既然这样,那明日寡人就邀请绵诸使臣在灵山涉猎,我们一起跟由余谈一谈,最好能够将他留在秦国。”
    “诺---”
    灵山就在距离秦都雍城不远的地方,乃是秦国君臣涉猎的场所。
    为了能够留住由余等人,第二天秦公专门在灵山安排了涉猎活动。对于这项活动,秦国的将领们以及绵诸来使都很高兴。因为涉猎的过程也是双方比武的一个过程。
    如果在涉猎的过程中,能够赢得比赛,左谷蠡王等这些从绵诸来的人见识一下秦国武力,一定意义上也是对他们的一种震慑。
    涉猎场上。
    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等秦国主要将领还有许多年轻的涉猎高手,跟绵诸左谷蠡王、绵诸侍卫长等人正在你争我夺激烈进行涉猎。
    很快双方都有了收获,黄羊、野鸡、野兔等等猎物不断的从远处带过来,放在早就准备好的鼎里烹煮。
    而秦公任好、百里奚、蹇叔、内史廖等人正陪着由余煮着猎物,边吃边聊。
    “由余先生,你乃是中原人士,这么多年过去,想不想自己的母国?”秦公关切的问道。
    由余望着东方,“故国不堪回首,最初几年还不是很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一天天变老,能不想吗?”
    “既然这样,那先生为何不回故国看一看呢?”
    由余凄然一笑,“哪有那么容易,我的祖先曾经是周携王的子孙,我的父亲后来在晋国为臣,勤勉清廉。但是郗芮执之后,为了打击对手,栽赃陷害我的父亲。父亲自知命不久矣,便让我逃离了晋国,这一去就是几十年啦,也不知道现在的晋国还有没有我的亲人?”
    对于由于的事情,秦公等人未必知道,但是同为晋国人的丕豹可就不一样了,对于由余的情况,他确实知道不少。
    为此,秦公专门命人把丕豹从外地请回雍城,让他来做由余的工作。
    “由余先生,我也是晋国人,命运跟你基本相似,当年我的父亲也是被晋公夷吾杀害的,若不是秦公收留,我也会跟你一样流落他乡。”顺着由余的话,丕豹跟着说道。
    他乡遇故知本就是人间快事,当由余听到丕豹也是晋国人时,眼睛里立即冒出光芒来,“你也是晋国人?父亲是何人?”
    “家父乃是丕郑,先生可否认识?”丕豹说道。
    “丕郑?我知道此人,当年也是晋国有名的大臣。后来也遭到了杀害,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想起来让人伤心啊!”两个命运相同的人说着就有些伤心了。
    百里奚见状,给秦公使了个眼色,秦公、百里奚、蹇叔等人起身向一边走去,只留下了丕豹和由余二人。同为晋国人,说起话来自然更方便一些,也更多了一份信任。
    “由余先生,我来秦国的这些年,秦公以及秦国的文武大臣们都对我不错,让我找到了家一般的感觉。哎---,能遇到这样的明主,对我丕豹来说真是人生的幸啊!”秦公等人走后,丕豹对由余说道。
    由余是何等聪明的人,单从丕豹的话里就已经能够听的出来有劝降自己跟随秦国的意思,于是说道:“我虽然流浪绵诸,但是我在绵诸的这些年,绵诸的两代国君待我也很不错,至少今天我还是绵诸的相国。大王对我的话也是言听计从,作为人臣,我又夫复何求呢?”
    “但绵诸毕竟是戎狄人呢建立的国家,生性野蛮,喜怒无常,先生真的要让自己的子孙几代人都生活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吗?真的没有一点落叶归根的想法吗?”
    “即便是落叶归根,那也要回到晋国去,怎能呆在一个与晋国有仇的秦国呢?”由余反问道。
    这?
    由余的反问让丕豹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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