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终于发现了……”哪吒之友笑,“照片上的人并不是你父母,就连那个长相跟你酷似的人,也不是你本人,发生这样看起来违背常理的怪事,你以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难道是有人想故意隐瞒我的真实身份?”萧飒沓给出推论。
    “同时又有另一股势力又处心积虑地想要尽早揭开你的身世之谜,”哪吒之友毫不容赦地挑拨着萧飒沓既好奇又脆弱的神经,“两股势力彼此对抗,源源不断向你灌输截然不同的叙事。这些混淆是非的东西不辨真伪,总是在关键时刻干扰你的正确判断,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你拽入深深的矛盾和混乱之中。”
    “你知道假扮我父母的人的真实身份?”萧飒沓反问。
    “你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呢?还是继续交给你自己去发现吧。”哪吒之友笑了。
    “那你今天把我叫道这里来的目的是......”萧飒沓追问。
    “两件事。一是为了告诉你,你现在的记忆,被…人…重…组…过。”哪吒之友逐字断开宣布道,“人家做得滴水不流,所以你至今还蒙在鼓里。”
    “记忆……被人重组?”萧飒沓显然不理解哪吒之友这番话隐含的意味。
    “不错,强效催眠加上精心伪造曾经的经历,”哪吒之友脸上的冷峻感即便透过黑色面纱的遮挡,仍旧令人深有体悟,“这么跟你说吧,你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从身份、年龄、学历这些外在的东西,到你头脑中所认同的血缘、亲人,包括你走过的学业和职业生涯中有记忆的每一件人和事,都是…假…的!”
    “假?……假的!……”萧飒沓如被当头棒喝般,拒绝接受这个荒诞的断言。他忽然感到四周的空气如琼脂凝结果冻般柔软又牢不可破,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像是马上就要背过气去,但浓厚的好奇心又迫使他冷静、冷静、再冷静。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尽可能多地从哪吒之友嘴里套出有价值的情报,远比白白黯然神伤、茫然不知所措更为紧要。
    “对,假的,假得非常彻底,”哪吒之友像是隔岸观火般调侃起来,“从头到尾都是刻意编造出来的故事,全部存属虚构。”
    “谁干的?”萧飒沓气得浑身发抖,内心似乎有个微弱的声音对他说“哪吒之友说的都是实话”,而这个声音代表着他的直觉,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对于眼前发生这一幕也不例外。
    “你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吧?”哪吒之友并不亲自捅破窗户纸,而是循循善诱地继续点拨着对方的逻辑,“有能力把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的,会是谁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哪吒之友一席话不禁把萧飒沓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指的是什么。”哪吒之友从容接“球”,回踢。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萧飒沓尽管继续跟对方打着哑谜,但心知肚明。
    “为了欺瞒你,控制你,最终达到利用你力量的目的。”哪吒之友毫不避讳地向萧飒沓摊牌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跟你所属的机构已有数十年的接触,可以说对它的名称、结构、任务乃至领导人都了如指掌。它叫m机构,对吧?”
    萧飒沓认为“数十年的接触”有夸海口之嫌,毕竟眼前这位器宇轩昂的男子至多也就三十来岁的光景。但听到哪吒之友的嘴里蹦出“m机构”的称谓时,他无言以对,不得不佩服对方超过预期的情报搜集能力。要知道,m机构在社会上是绝对保密的,无论政府还是非官方的知情人,一旦不甘心保持缄默、紧守组织秘密,那么等待他的只能是□□被悄无声息地消灭掉的命运。
    “你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从你加入现在的机构那天起,所经历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哪吒之友补充道,“当然,逐渐唤醒你的记忆也在整个计划当中,因为唯有让你清晰地了解到你的力量所在,才谈得上利用,不是吗……”
    “您说他们是想利用我的力量,但我实在觉察不出自己拥有任何异于常人的神通,我也对您说实话,好吗,我到现在为止仍然对所谓的哪吒身份毫无感觉,我认为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跟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没有区别。”萧飒沓并不介意在哪吒之友面前露出自己的无知与畏缩,直觉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对方不具备需要防范的危险性,难不成……平时看外表疯疯癫癫的鸢儿丫头和多情公子司徒青洛,会不会是邢英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监视者?该死,事情不是这样的吧,不该这样的吧……
    “变化已经开始了,你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变化?”萧飒沓不明白这个词的确切所指。
    “我明白你现在心里在担心什么。”哪吒之友笑道,“你心里一定在打鼓,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对不对?这一点倒是大可放心,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对于你的机构来说属于核心机密,深知内情者屈指可数,他们必然不容许秘密扩散,所以长期以来一直严加防范,相信不会轻易透露给你身边的小伙伴。总而言之,尽管你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但一时半会还达不到万分险恶的地步,你也不必手忙脚乱、草木皆兵。”
    萧飒沓用手抚平碰碰乱蹦的小心脏,心说完犊子了,这下倒好,做人彻底失败,搞得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怪不得之前即使借助机构的力量也查不到任何关于身世和亲人的线索,敢情是人家诚心隐瞒真相,不让自己知道!
    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向邢英华摊牌,然后脱离机构?
    在内心深处,早已习惯了作为m机构一员在一团又一团迷雾中拨云见日,与鸢儿丫头和司徒青洛他们并肩作战,享受有龙纹作为后盾的安全感……
    “怎么,听你的意思,对眼前的生活空间还有留恋不成?”哪吒之友不屑。
    “让一个人放下一切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萧飒沓用手触碰黑色挎包里好端端放着的凤足。
    “双生树下,你和你珍视的那个人一定会有个了局的。”哪吒之友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在你身体里播散的种子,自然会指引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在我身体里撒播的种子?拜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种东西只能在心里发芽好不好……
    “您说的,我根本听不懂,我只要那个人无恙。”萧飒沓的表情显得很决绝。
    “你完全可以做出那样的选择,你有这个权利。”哪吒之友摊摊手。
    “那就好,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那个人……”萧飒沓如释重负。
    “你倒不怕对方是机构为你精心设计的陷阱?”哪吒之友话带讥诮。
    “不可能,决不会,那个人没理由骗我。”萧飒沓无比断定地摇摇头。
    “不到最后关头,没人知道结局。但愿你的等候不是徒劳。”哪吒之友的声音里夹杂着感慨世事无常的意味,“记住,遇事一定不要做出轻率判断!”
    “阿花婆,也就是今晚带我来见您的老太太,居然说前不久在北新桥见到过照片上假扮我亲生父母这一对男女,而且这两个人越活越年轻了,跟二十来岁的少男少女没有区别,您说这可能吗?”萧飒沓突然想到刚才哪吒之友曾经说过,照片上的一男一女已经出发去通远门了,但阿花婆分明见证过这两个人在林儿胡同尖顶小楼的二层被黑衣人处决掉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我有多大?”哪吒之友回答得莫名其妙。
    “我真的还有不少疑问毫无头绪,希望你不要简单敷衍过去……”萧飒沓正怯生生地求助对方,不料哪吒之友竟当面把手过来,指尖似乎捏着一根仿佛是用白纸卷成的小小纸棍。
    “这又是什么?”萧飒沓不知对方用意何在,只得先伸手接过来。
    “我的临别赠言。”哪吒之友得意地哼了两声,“起决定作用的好东西。”
    “起决定作用的好东西?”萧飒沓惶惑不解,怔怔地望着对方。
    “你知道的,不用多解释。”哪吒之友微微点头答道,“虽说即使没有我的临别赠言,你也终究会揭开令人困扰的谜题,但我给你这条临别赠言,可以帮你有效节省思考的时间。”
    萧飒沓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细如火柴的纸棍展成一张长方形的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由七个英文字母组成的单词:pinh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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