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萧飒沓旋即转换了交谈的角度,“就算秦董对于贺教授的突然去世没有疑惑,那么对于近期发生的董事会成员遇害的事情,也一点想法都没有?”
    秦琅用手扶了扶眼镜架子,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始向萧飒沓娓娓道来:“在蓝氏制药的董事会里,除我之外,其余八个人至少结成了三个派别。”
    “您说有三个派别?”萧飒沓隐约感觉到这蓝氏制药董事会的情况比想象之中更为复杂,“愿闻其详……”
    “曹开明、冯锋,以及死去的关小岭和穆非四个人是一派,人称‘狐派’,行事小心谨慎,而且多疑;蓝浩淼、印无极是‘鸵鸟派’,也就是保守派;栾凤娇和米杰人称‘熊派’,处理事情激进冒险,手腕强硬。”秦琅细数起他的同事来。
    “那秦董比较倾向于哪个派别呢?”萧飒沓试探地问。
    “我这个人比较不开化,做事既固执又死板,所以如果一定要把我归入三派之一的话,自我感觉冲起来那个应该只能当‘鸵鸟’吧……”秦琅自嘲道。
    萧飒沓原本想要接着问有关贺景鹏在蓝氏制药中从事的具体研究项目,但总觉得公开违抗机构禁令毕竟不是什么值得推荐的光彩之事,于是开始把话题转移到ether一组的正经任务上来:
    “那秦董认为关小岭和穆非两位董事的遇害,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对于这两个人的私生活,我不太了解情况,也不想妄加评论。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跟什么人结了怨,被人家弄死了报仇雪恨,或者是被绑架撕票,或者纯属意外,对于像我这样游离在游戏之外的人,是很难有机会搞清楚来龙去脉的……”秦琅饶有深意地冷笑一声,似乎欲言又止。
    “如今我只期望您能帮助我们排除一点,那就是,他们的死跟他们在蓝氏制药的地位及职务行为之间,有没有某种内在联系?或者说的更简洁些,他们是因为正从事的项目而丢掉性命的吗?”萧飒沓急切地盘问道。
    “在我看来,没有。”秦琅肯定地摇摇头,给出了个人意见,“正如我游离在三派之外一样,你说的这两个人也是游离在集团核心机密之外的。”
    “集团核心机密?”萧飒沓被对方的用词给吓了一跳。
    “不错,集团核心机密只有三个人知道。”秦琅接着说。
    “蓝浩淼,栾凤娇和米杰?”萧飒沓大胆地推测道。理由很简单,权力除了董事长之外,往往被组织里的激进派所操控。
    “萧先生,你和你的部门都很聪明。”秦琅笑,从萧飒沓只身拦车的那一刻开始,他心里就很清楚自己不是眼前这个帅小伙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力量的对手。
    “我只是随口一说。”萧飒沓立刻摆出一副侥幸命中的表情。
    “不过,我始终有种感觉,就是集团的核心机密,甚至并不完全掌握在蓝氏制药自家手里……”秦琅语出惊人,“蓝氏制药本身也像是一台巨大的傀儡机器,不得不受制于人……你说对不对,萧先生?”
    说完,秦琅紧盯着萧飒沓的眼睛,或许误以为对方及其所属部门跟蓝氏制药幕后的那双“黑手”多少存在关联,并希望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要受到社会控制吧,层级结构和关系网络不就是人与人、人与组织、组织与组织之间相互牵制和影响的最好范例吗?如果追根溯源的话,人类的活动不也受到诸多限制吗,龙卷风,沙尘暴,世界末日恐惧论,就是这些限制的极端典型。”萧飒沓满脑子该死的哲学思维又不自觉地活跃起来。
    “我说的不是‘普遍联系’意义上的控制,而是指反常和不正当的‘操纵’……”秦琅补充道,“存在这种‘操纵’的结果很可能是,集团所实施的行为实际上并不是它打算去完成或实现的任务,这就非常可怕了……”
    “我理解秦董的担忧,但愿今后我们保持联系,如果您发现任何异常,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可以随时跟我联络,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说话间,萧飒沓从黑挎包里掏出纸笔,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了一张小纸条上,递到对方手上。
    “谢谢……对了,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秦琅犹豫地说,“之前栾凤娇曾经问过我一句话,当时让我感到很奇怪,根据我对这个女人的理解,她是个凡事向前看,一切从实际出发,而且从来不会在头脑里思考那些天马行空之类问题的人。”
    “您请说。”萧飒沓对于秦琅即将要说给自己听的小细节报以极大兴趣。
    “当时她忽然找到我,问我看没看过《大神之门》这本书……”秦琅继续说。
    “《大神之门》?”萧飒沓不禁感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正逐渐陷入“彼岸花”精心设计的诡谲漩涡之中了,越是挣扎和逃避,就越是陷得更牢更深……
    “是的,《大神之门》,没想到她居然会来问我……”秦琅脸上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光华,“还真是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的谚语……”
    “秦董之前读过这本书?”萧飒沓也有点被对方弄糊涂了,如果说这把年纪也能因为名导演杨沙寒的感召力而沉迷于对《大神之门》原著的解读的话,又有什么值得令人称奇道巧的呢?
    “岂止读过,我跟这本书的缘分还不浅呢……”说到《大神之门》的话题,秦琅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兴奋起来。
    “这背后其实也藏着一件奇事。过去这么久,我也不怕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秦琅的话匣子仿佛从他提到《大神之门》那一刻才真正打开,“记得曾经有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来找过我,说是有人让我完成一项任务,问我有没有兴趣,并交给我一份书稿,也就是后来出版的《大神之门》,要我把它传递给另外一个人。”
    “那个找你的人是不是头戴鸭舌帽,身上总背着个装摄像机的大包?”萧飒沓赶紧问。
    “你连这个都知道,你所属的部门实在太可怕了……”秦琅此时一定在内心里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做出拒绝跟萧飒沓合作的错误选择,否则下场注定凄惨。
    “那后来您照他的要求传了吗?”萧飒沓追问。
    “没有。”秦琅振振有词。
    “没有?”对方的答案让萧飒沓颇感震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说只要我把书稿传给下家的话,就可以登上蓝氏制药董事长的宝座,还可以得到很大一笔科研经费。”秦琅解释道,“但我对当不当这个董事长根本没兴趣,我只想干我喜欢干的研究,至于钱嘛,跟理想和眼光比起来更算不上什么,所以我考虑了两天,然后对他说了一个字:‘不’。”
    “后来呢?”萧飒沓迫切需要知道神秘摄影师被眼前这个老头拒绝之后的反应。
    “然后我就联想到我的朋友老贺,当时他险些成为学术斗争和党同伐异的牺牲品,于是我就向来找我的那个高个男人提议,希望改由贺景鹏来完成这项神秘的传递任务,并请‘那个人’替他解决燃眉之急……想不到一周之后,老贺竟然找到我,说他现在是拨云见日,所有的危机都过去了,我于是琢磨,肯定是那个来找我的男人接纳了我的提议,转而让老贺接手了这项任务。”
    “贺教授跟您提起过神秘男人拿着书稿去找他的事情吗?”萧飒沓急不可耐。
    “没有……”秦琅似乎觉得有点遗憾,“我还想等他主动跟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告诉他,这次他能够化险为夷,他的老哥们,也就是我秦琅,功不可没,结果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对我吐露半个字。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必要把那个男人在找他之前跟我之间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了。后来我也尝试着去理解他向我隐瞒这事的初衷,或许是觉得自己能够转危为安是天意吧,是老天爷在帮他,既然是天遂人愿,自然就是‘天机’,又怎么能随便说给外人听呢?”
    天机?怎么现在都爱用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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