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构现在的决定,不代表允许你们介入跟‘蓝氏制药’生产经营有关的环节,而是仅仅把关小岭和穆非的死当成个案,找出他们遇害的真正原因,有可能的话,搞清楚杀害他们的凶手。”邢英华进一步解释道,同时缩小了ether一组的调查范围,“记住,如果在侦查中发现这两个人的死,跟机构本身的生产决策或经营环节密切相连,那就到此为止,你们的任务必须立即中断,听明白了吗?”
    “明白。”司徒青洛和颜鸢儿老老实实地遵从命令。
    “真小气。”萧飒沓背后咕哝了一句,“防我们跟防贼似的……”
    “你对总部的决定有任何不满吗,萧飒沓探员?”邢英华显然听清楚了下属的抱怨,但因为已经跟眼前这位对机构工作拥有特殊的执着的老同事打交道多年,对他的牛脾气了如指掌,所以并不深究,只是一带而过地随意问道。
    “没有,就这样很好。”萧飒沓努努嘴,点到为止。
    “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六点了,”邢英华抬手看看腕表,向ether一组的同事们发出带有“安抚示好”和“糖衣炮弹”性质的邀约道,“这样吧,大家应该都饿了,今晚的火锅,老地方,我请客!”
    “这还差不多。萧大爷今天还‘颗粒未进’呢,正好沾沾头儿的光,吃饱了好抓凶手去,对吧,青洛哥,丫头……”一听马上有免费大餐吃,萧飒沓顿时愁云舒展,喊着嚷着推着拽着他的搭档们就拼命往门外窜……
    聚在一块儿吃完饭,邢英华称机构还有点事,吃了一半就起身结完帐离开了。
    剩下的人又继续了近半个小时,司徒青洛提到孔飞飞和进化会,颜鸢儿则肉麻地说杨聪聪这两天特别粘人,非要她陪不可。
    萧飒沓独自折返方舟,仰面躺在床上。
    捧在手里翻看的《大神之门》内页停留的位置,首行的开篇第一句就是:
    “那个东西黑乎乎的,被老者拿在手里卖命地叫卖着。
    蔚蓝被吆喝声吸引过去,呆呆地在摊前看了很久,却没有打算买下的意思,甚至没有询问对方那个东西的价钱。
    应该不是个好东西。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买不到它。
    不过不是买不起,只是不知道该不该买,又该怎么买,于是犹豫。
    头脑昏昏沉沉地走回家,门口的一群孩子跑来跑去,让他烦上添乱。
    孩子们一刻也不闲着,精力旺盛地蹦啊跳啊,像一群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看到这里,萧飒沓若有所思地沉寂片刻,想到自己在小玩意市场用招财猫储蓄罐里不知何时蹦进去的兽纹圆片换来的黑长方块,觉得当时的感觉确实很像书中蔚青被“黑乎乎的东西”蛊惑时,内心陷入漫无目的的混乱和挣扎……
    萧飒沓接着往下念,很快出现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首童谣:
    “孩子们不光手脚不得闲,小嘴也嘟嘟地叫:
    ‘赛鲁班,赛鲁班,
    住在河边背靠山。
    家里不生火,
    不是火焰山。
    他管兔子叫母鸡,
    他拿小猪变马匹。
    一二三,三二一,
    不要怀疑别惊奇,
    天天他都在那里,
    在,那,里。’
    都胡说些什么呢,可见时下有的儿歌一点也没意思,只会把人越教越坏。
    蔚蓝愤愤不平地唠叨着,都是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至少现在看,是。
    以后怎么说,没有人知道。
    也没人想要知道。
    至少当时的蔚青这样思考问题。
    虽然未必有道理,却很能让人平心静气,遇事高高地挂起。”
    根据之前的逻辑推演和实地考察的结果,儿歌里的“赛鲁班”确有其人,姓“鲁”,家住公交线路123路和321路的交叉点南五环外碧水山庄附近的,但之前的多次探访,都没有见到这位老人家。
    从地区探员后期反馈给自己的情报来看,这位履历不详,名字不详,年龄不详,甚至连一张大头照都没留下的鲁老头,确实是萧飒沓需要认真对待的角色。
    但之前司徒青洛将主要精力花费在对童谣的解读上,却忽略了更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蔚蓝作为个体的态度,以及他跟“黑乎乎的东西”的关联性:从原文来看,作者“彼岸花”事实上已经在向读者暗示,“当时这样思考问题”的蔚蓝,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与“老者拿在手里拼命叫卖着”的“黑乎乎的东西”之间相互缠绕的命运,但这种“联系”是注定的,必将不愿意发生而发生。
    当然,这一点也同样被自命不凡的司徒青洛给忽略掉了。
    此时此刻,萧飒沓满脑子想的都是案子,除了上司邢英华刚刚交办的蓝氏制药高层遇害案外,还有之前疑团尚未消除的楚夜轩案。
    记得在中世纪,有位因为与修女产生私情而惨遭阉割的修士哲学家曾经说过,“真理不会反对真理”。如果事物的真实面貌彼此之间符合世界本身的逻辑的话,那么真相就只能是唯一确定的。换句话说,只要努力把所有支离破碎的情节都汇集到一处,你想知道的东西就会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或者用流行话语来说,就是恢复到事物的本来面貌和“天然”状态。
    两天后的中午十二点。碧水山庄公交车站。
    徒步逼近鲁老头破旧的砖瓦房时,发现先前门上佩戴的大锁不知何时已经解禁,在萧飒沓的轻推之下,木门竟然向内“嘎~”的一声敞开了一道五厘米左右的缝隙,足以管中窥豹地偷偷朝里面观望。
    屋内尽管简陋,却光线充足,并且满屋异香扑面,其中的氛围让萧飒沓产生某种敬畏之情。
    “进来吧,有话进来说……”就在萧飒沓不经意间,光亮深处猛然传来一阵男性苍老却简明刚劲的呼唤声,吓得门外的不速之客一激灵,连额头上的冷汗珠子都一齐冒出来了。
    门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开得更大,足够让萧飒沓全景式地望见房间的内部情形,尤其是正中间宽敞的大炕头上坐着喝茶的白头发清瘦人物,想必就是鲁老头本尊了。
    “鲁爷爷好!”萧飒沓刚迈进门槛便圆圆地朝着鲁老头的方向鞠了一躬。
    “小伙子,到我跟前来说话。”老头子亲切地向萧招招手。
    “唉。”等萧飒沓走到老头子跟前跟老头子照面的瞬间,很是吃了一惊,连声说:“是您,原来您就是……”
    他的思绪顿时被带回到了小玩意市场,那位衣着深蓝色布衣,脚踩草鞋,裹白布袜,满是沧桑感和超脱感的老者。
    原来几个月前用黑长方块和自己交换兽纹圆片的老人家,就是鲁老头的真身!
    “我们又见面了,小伙子,最近过的怎么样?”这位云游归来的鲁老头亲切地询问道。
    “不错,过得还不错的。”萧飒沓拘谨地答道。
    “来,坐下来陪我吃茶。”鲁老头热情地邀请客人坐下,又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把青色的瓷壶,把淡红色的茶水倒进另一个小巧的干净青瓷茶碗里,慢悠悠地递到刚坐下的萧飒沓手上。
    “谢谢鲁爷爷。”萧飒沓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茶碗,呷了一口里面的茗品,是一种之前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独特味道,沁人心脾,非常爽口,刚才在老头子门口闻到的香气,原来就是这碗中的茶香啊。
    “味道怎么样?”鲁老头笑眯眯地问,似乎很满意眼前这小伙子接过茶后不假思索地喝下去的干脆利落。
    “很好很好,鲁爷爷,这是什么茶?”萧飒沓赞不绝口地问。
    “彼岸花,曼珠沙华。”鲁老头放下茶,观察萧飒沓听到这话后的表情。
    “彼岸花?”萧飒沓不能排除对方话里的一语双关。
    “放心,花里可能引起幻觉的杂质,我都摘出去了,现在只剩下有用的成分,还有醇香。”鲁老头重新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鲁爷爷,您听说过《大神之门》这本书吗?”萧飒沓借着彼岸花的余温,趁热打铁地问鲁老头。
    鲁老头讳莫如深地点点头。
    “那您是不是知道,这本书的作者彼岸花,还有隐藏在书里面的那些秘密?”萧飒沓喜出望外地追问。
    “小伙子,是你的话,应该知道吧?”鲁老头反问。
    什么?又是这句谜一样的反问,之前被神秘摄影师提到过多次,这次又从鲁老头嘴里冒出来,萧飒沓同样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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