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羽闻言大喜,赞道:“公主太聪明了,这个办法很好。”兰英却埋怨道:“小妹真是害我,我怎么能去啊,这和在上邽时可不一样。”檀羽道:“英姊不必有压力,本来我也没想过要去那做讲郎,你只管讲你想讲的就是了。成与不成,自安天命。”兰英想了想,只得道:“那好吧,我尽力而为。不过小妹和我一道去,给我出主意。”寻阳道:“小妹自当陪着阿姊,为阿姊助阵。”
    当下,兰英请颜师伯替她和寻阳准备了两套女学士的衣服。时下对女子的态度没有世间传言那般保守,女子可以入朝为官、上阵杀敌,也可以去学馆做讲郎,如谢道韫、王孟姜等,俱有才情。不过英、寻二女还是更喜欢在家与夫君琴瑟合鸣,要出去面对那么多陌生人,总难免紧张和不适,整个下午二女都在小声嘀咕着明天要讲的内容。檀羽一面奋笔疾书,一面看看她们,对这两个小女人心中说不出来的怜爱,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次日一早,双姝收拾停当,让颜师伯套了马车,直奔史学馆。学馆今天格外热闹,学子们正在陆陆续续地朝里走。萧道成和智容几名同学正在门口候着,见双姝下车,萧道成只认得寻阳,过来问道:“檀夫子呢?”寻阳道:“这几天忙于撰文,今天的讲课就由他的未婚妻代替。”萧道成一愣,看看旁边的兰英,容貌普通、神情怯畏,不由皱眉道:“她?能行吗?”寻阳道:“阿姊在仇池时就是县学的夫子,才高多智,怎会不行?”萧道成道:“好吧,那我带你们去课堂。”当即转身而去。兰英看着他的表情,挽着寻阳的手道:“我越发的紧张了,怎么办?”
    课堂中已是人山人海,公开课这种形式学子们还从没见过,十分新鲜。萧道成将英、寻二女介绍给了何承天,何承天关切地问:“为仪还好吧?”兰英回礼道:“多谢西席关心,外子一切安好。”何承天微微一笑,道:“行,那我们就开始吧。”然后起身向课堂中的师生介绍了一番竞聘的情况,以及今天来授课的两位讲郎,这才先请那褚渊上了讲台。
    那褚渊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额宽鼻挺,国字脸型,颇带些英气。只见他快步走上台去,脸带微笑地朗声说道:“各位讲郎、学子大家好。今天的公开课我想阐述我对‘成功’的理解,这也是我一旦获聘,将主要传授给各位学子的东西。相信听了我的课,你们每个人都将掌握成功之道。如果学了我的课,你四十岁之前还没成功,就不要说是我的学子。”这话引得满座一番哄笑。
    褚渊自己也笑了一阵,然后续道:“你们一定会问,那什么才算成功呢?官居一品,还是腰缠万贯?我说都不是,成功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如果你把成功当成结果,当你真的官居一品的时候,你就会感到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很多贪官就是由此而来。所以,成功就如同爬山,当你看到一个山头时,你以此为目标,努力攀登,当达到这个山头,你就成功了。这时你前面还有更多的山头,你不断地以其为目标,不断攀登,这样你在某个时候回头去看,你已经远远超过了你的同行者。”
    “所以成功之人无非两个秘诀,一是自省,二是微笑。有句话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成功往往存在于你看不见的地方,就像我们在前一个山头,看不到后一个山头在什么地方一样。这时候你就要不断地自我反省自我调整,有时甚至要离经叛道,而不是沿着既定轨道前进。只有这样,成功才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降临。同时,任何人都要时刻保持微笑,就像我现在这样。微笑,其实就是把你的心态放平。就像水,越低的地方能容纳的水就越多。有人也会问,时刻微笑,那不就不能保持自己刚强的一面了吗?我要说,你的外表应该始终保持微笑,内心则应该刚强,应该持之以恒、永不懈怠。做到了这些,成功就近在眼前了。”
    他讲的时候,台下不断爆发出笑声和掌声。直到他说完,台下更是掌声雷动,无人不被其感染。
    这场面让寻阳也为之动容,小声对兰英道:“阿姊,这可怎么办?我没想到这个褚渊会这么厉害。”谁知兰英却莞尔一笑,道:“小妹别紧张,我觉得他说得有不对的地方,一会儿我补充着讲就好了。行不行听天命吧。”二女互相拉着手鼓劲,似乎力量也由此而来。
    何承天也为褚渊所感,大赞了一番之后,这才让兰英登台授课。
    兰英整整衣襟,缓步走上台去。先是对台下深深一躬,说了句:“同学们好!”学子们还从未见过夫子这样的,都哄堂大笑起来。兰英却一脸严肃地道:“各位何故发笑?难道我应该说‘同学们不好’吗?”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兰英眉头紧锁,道:“我觉得,那些笑的学子都不应来这里上课,因为你们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来学馆的目的为何。刚才褚夫子在讲他的成功之道时,我就在下面想,学馆是讲授成功之道的地方吗?这让我想起了我夫君以前在一次辩论中曾说过,任何成功之道都不过是东施效颦。且不说我们中没有高居一品、腰缠万贯的夫子,即便是有,他的成功经验就一定能照搬照学吗?褚夫子说,成功之人应该学会自省和微笑,可成功的商贾中多的是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之人,当朝的高官中也多的是不苟言笑之辈。所以,这些所谓的成功之道都不过是误人子弟而已。”
    她这一番开场白极具压迫性,让刚才发笑的学子全都呆住了。那褚渊听她在挑战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住,一直阴晴不定。
    也不知台下哪个胆大的学子忽然高声问了句:“那你说来学馆的目的是什么?”兰英仍是脸色肃穆地道:“是哪位同学发问,请站起来,请先叫‘夫子’!”等了半天,却无人应答,又问一遍,仍没人起身。台下诸学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兰英摇摇头道:“没想到史学馆是个这么没规矩的地方,真是让人失望。既如此,我想我也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了。”说罢,她竟直接走下台,拉起寻阳就要往外走。
    学子们想来也从未见过如此做作而又较真的夫子,一时吃惊者有之,疑惑者有之,蔑视者有之,起哄者有之,课堂上登时乱成了一锅粥。何承天也未想到兰英会作如此表现,慌忙上前对欲往外走的兰英道:“女公子请留步,学子们不讲规矩,都是我这西席的责任,我替学子致歉。公子大才,正应留下来让学子们学会礼仪不是吗?还望公子务必屈尊,把这堂课上完。”
    兰英见他言语恳切,这才重又回到讲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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