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檀羽那天刚走出离宫,就收到了署名牛盼春的信。檀羽正在疑惑中,就见远处快马过来一个信差,见人就问,哪位是檀羽。檀羽招招手,让他过来,那人将一封信交到他手,道:“六百里加急。我去宫中,他们说你在这里。”
    檀羽困惑地打开信,里面正是长安送来的万民书。檀羽看完顺手递给陈庆之,陈庆之道:“檀兄,我对你们兄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已经把你看得够严了,结果还是被你传出了消息。走吧。”说着就要上轿。
    檀羽道:“去哪?”陈庆之笑道:“自然是长安。有些自以为是的人想诬陷我,我只好亲自去一趟了。”
    谁知檀羽却杵在当地,道:“紫柏在西,我们却往东走,难道你要我做负心之人?”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牛盼春的信。
    陈庆之道:“我知道了,你心里小君比小妹重要。陶兄,下次见了你师姊,一定要奏你兄长一本。”他和檀羽待在一起多时,说话已经很随便了。
    檀羽也笑了,道:“陈公子,这么拙劣的伎俩我会识不破?我自己小妹的笔迹我会不认得?”陈庆之愕道:“这信不是你妹写的?或许找人代笔呢?”檀羽道:“内容可以找人写,落款也能代笔吗?”他指了指落款的第一人,赫然是“檀林”二字。
    他见陈庆之惊疑的表情,又道:“我也不瞒你,林儿亲笔你怀中就有,拿出来对比一下吧。林儿字体清秀,而此字娇媚,岂会是出自同一人手。”他说的自然是林儿留下的那张药方。他料定林儿必已离开那医馆了,这才放心告诉陈庆之。
    陈庆之拿出药方,先是回头狠狠瞪了采风一眼,这才将两纸比对,果见字形迥异,不禁叹服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糊涂了。遇到你们这两兄妹,我彻底认栽了。”
    “不过,”陈庆之沉吟片刻,“檀兄你还是关心则乱。这牛真人的信在我怀中揣了这么多天,你觉得你的‘英’还在紫柏吗?我也不瞒你,此时韩、鲍二位女公子就在长安。咳,这次的消息不会错的。只是那些人我可对付不了,武功太高,你只有另想办法了。”
    兰英如同檀羽的逆鳞,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万民信的真伪,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往长安。等他回过神来时,轿子已变成马车,他们已在汉中以东数十里了。
    一路换马不换人,原本最快两天的路程,他们竟一昼夜便到了京兆尹衙门口。
    京兆尹名叫拓跋子推,是拓跋鲜卑皇族中的后辈,很有进取之心,对檀羽这个在赵郡也算小有名气的四少之一颇为敬仰,如今见到真人,更是态度恭敬:“檀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先在衙内略作休息吧?”檀羽道:“不必了,直接去现场吧?”拓跋子推道:“那就先去医馆吧,令妹正在那里照顾几个受伤的孩童。”檀羽点头同意,随拓跋子推到了医馆。
    医馆里很安静,当先就见一个纤瘦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弯腰检视一个病童的伤势,那背影是如此的熟悉。而她的左边站着一人,正是木兰。木兰见进来之人竟是檀羽,忍不住惊呼一声:“阿羽!”那女子听到呼声也转过头来,先是一愣,随即飞奔到檀羽怀中,搂住檀羽,喊了声:“阿兄!”
    檀羽一片茫然,抬头望向木兰,见她微笑示意,这才轻拍怀中少女,道:“好啦,去见见你师弟吧。”那女子依言向旁边陶贞宝呼了声:“师弟!”陶贞宝更是傻了,使劲揉着眼睛。他和林儿同门经年,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熟悉林儿样貌的,眼前的女子虽和师姊有些形似,可绝不是同一个人啊。
    陈庆之和林儿没接触过几次,对其相貌只有模糊的印象,眼前女子看轮廓似乎和记忆中相仿佛,可檀、陶二人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至亲之人久未相见的样子,便凑到檀羽耳边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檀羽知道个中自有蹊跷,也不便明言,只对那女子说了句:“这位陈公子,这些时日对为兄多有照顾。”那女子又是盈盈一礼,弄得陈庆之也十分尴尬。
    这女子自然就是漂女。自昨日大战后,林儿下定决心营救令晖三人,众人就各自分头行动。漂女仍替代林儿公开活动吸引外界瞩目。因为木兰的回归,有她贴身保护,漂女应当万无一失。高长恭和慕利延则四处向路人打探,韩均更是施展轻功挨家挨户地查。就连林、寻、仙姬三人,也在仙姬易容术的掩护下,出门探访去了。
    漂女过来挽住檀羽手臂,道:“阿兄,我们去火灾现场看看吧。”就拉着檀羽往外走。陈庆之见二人亲密模样,竟不方便阻拦,只是远远跟着。木兰则有意无意地挡在他的身前。
    檀羽总算得了机会小声问漂女道:“你到底是谁?林儿在哪?”漂女妩媚一笑,道:“阿兄你真粗鲁,一点没她们说的那么好。”见檀羽脸色肃穆,漂女这才收起笑容,道:“我是你妹的影子啊。本体此时应该在搜寻她阿嫂和阿姊的下落吧。”
    “英姊真在长安?”檀羽忽地停住脚步,转头对陈庆之道:“陈公子,英姊她们具体在哪?”
    陈庆之倒是十分配合,回头示意侯午一眼,侯午立即转身而去,想是去询问线人了,不多时即回来对陈庆之耳语几句。陈庆之皱眉道:“昨晚之前还在城东长安大市的一个里坊内,可昨夜突然失去了踪迹。不过檀兄放心,各个要道都有我的人,她们此刻必定还在长安。”
    京兆尹拓跋子推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檀公子要找人?那还不简单,我命人贴个告示就是了。”陈庆之知檀羽心情烦乱,心道:“你这京兆尹就别跟着添乱了,这种事只能秘密的来,怎能公开寻找。”口中道:“不必了,我会派人去找的。咱们还是先去调查火灾案要紧。”
    不多时,众人到了现场。这里地处城西郊,濒临渭河,码头就在左近,少不得商贾云集、行人如织。拓跋子推道:“受灾的张家大院是本地有名的大户。他家又是独门独户,所以倒只烧了他这一家。”
    檀羽左右观看四周地理,心想这张家可不得了,在这商业繁华之所还有一处独门独户的大院落,难怪贼人惦记。光凭直觉,他就可以想像这决不是简单的意外失火,必是有人烧了这大院牟取私利。
    那张家之人也听说有人来查案,赶到了现场来。拓跋子推介绍道:“这位就是张善人。檀生有什么话可以问他。”
    檀羽对那张善人一拱手,道:“你确定不是仇家干的?我看你家这么富庶,保不齐平时结下什么冤家呢?”张善人哭诉道:“要说平时不对付的肯定是有几个,可真到过不去要毁我家祖房的,小人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啊。”檀羽道:“那近期有人打你这祖房主意的吗?”张善人犹豫着道:“没有啊。”
    檀羽看他眼神迷离,知他必有隐瞒,想来他有不足为外人道之秘,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再追问,径直走到被火烧过的现场。
    这地方颇大,长宽皆有数丈,房舍什物早已被烧得干干净净,除了几根熏黑的门梁房柱散落着,地上一片灰烬。唯一还能辨认的,只有这院落原本的房舍结构了。难怪拓跋子推看完现场只能望而兴叹,这哪里还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檀羽回头问拓跋子推道:“亲历之人都问过了吗?”拓跋子推点头道:“都是按刑狱办案程序走的,该问的人一个都没少。可发现起火时火已烧得旺了,就算人为纵火,也很难被发现,纵火者可以从容地混入救火人群中溜走。”檀羽点头称是,他来的时候就猜到是这样的情况了。看来还得从这现场着手。可这大火什么也没给他留下,这却如何查起啊。
    檀羽在火堆里仔仔细细搜寻了几圈,没有任何发现,纵火者是不会笨到恰好掉个玉佩什么的在现场。这案子做得干净利落,看来这回要查出真相是难了。檀羽心中仅存的一点信心也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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