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见红琢面露委屈,又刚哭过,楚楚可怜,心想也是,总不能只听雪尽一人……狐之言,转而向红琢问道:“雪尽仙子欠了你什么?”
    红琢这才强拉着雪尽向初一近前,控诉道:“500年前,我与雪尽在山谷中偶得一本仙书,上有修仙得道之术。雪尽与我约定,她先参看500年,再给我看500年。现在500年约期已到,我找雪尽要书,她却推辞说还没有悟透书中大意,要再看200年。这500年来我都是靠着自己修行,本来道行就比看了仙书的雪尽差很大一截,若是再给她多看200年,我怕是再也追不上雪尽了!”
    汤沐笙闻言,恍然道:“哦~所以你才偷了雪尽的仙果。”
    红琢红着脸,恼羞道:“是……是啊。吃了那颗500年的仙果少说也能增加300年道行。雪尽道行高,仙书她硬是不给我,我也抢不过她,所以我偷她的仙果不算对不起她……本来就是她欠我的……”
    红琢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雪尽犀利的眼神让她很是害怕。大概是刚才被雪尽压在身下,又险些被雪尽捏断喉咙的恐惧感还未曾消散。但尽管如此,红琢抓着雪尽衣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是看得出来,她虽然忌惮雪尽的厉害,却也是铁了心的一定要个结果。
    雪尽对红琢的控诉不以为然,傲慢哼道:“那怎么办?仙书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把它从深涯里叼上来的,本就与你无关,若不是我念在你赤狐家向我白狐家俯首称臣,你又与我一同长大,才说让你共享仙书,否则你连看仙书的机会都没有!”
    汤沐笙又问:“那你们一起看仙书,一起修道就好了呀?为什么还要分先后呢?”
    雪尽白了汤沐笙一眼,像是被小看了一样,嗤道:“同看?!500年前她红琢不过就是一只像尾巴一样粘着我的普通小狐狸,没有一分道行。所以我才说让她先修500年根基,我看500年仙书,这样等她能看仙书了,我也修成了大道,岂不是两全其美。”说着雪尽又瞟了红琢一眼,咬牙道:“没想到500年修行,你这不争气的小狐狸道法未精,却变成了偷果贼!”
    眼见雪尽咄咄逼人,红琢又要哭出来,初一倒是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汤沐笙很快就会问出她想问的问题。果然,汤沐笙疑惑的向雪尽道:“500年了哎,红琢都能幻化成人形了,看仙书应该不成问题了吧?你到底因为什么不肯履行约定,把仙书给她呢?”
    显然,雪尽被汤沐笙的质问激怒了,脸色涨得通红,低吼道:“这500年,我日夜沉迷仙书,一心向道,却始终不能领悟仙书大义。再给我200年,200年,我一定能破仙关,登仙境!现在把仙书给红琢,难道要我停下来硬生生等她500年之后,再去成仙吗?”
    汤沐笙皱着眉头道:“既然是你非要再多看200年仙书,那红琢吃你颗仙果作为补偿也算情理之中,你何必逼她到如此地步?而且管它红的白的,你们不都是狐狸吗?你们两个还是一起长大的,如此这般同族相残,手足相伐,不合适吧?”
    雪尽没吭声,只将仙果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仙果如珍似宝,原本倔强的脸上竟也露出黯淡神色。初一登时察觉到雪尽神色有异,虽然雪尽一直气势汹汹,又总将700年道行挂在嘴边,自称本仙,但她化了人形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想必也只还是个孩子。而她欲言又止隐忍的样子,让初一觉得事情好像远不止这两只小狐狸口中所说的那样。
    因为雪尽的沉默,林中四人突然陷入了安静。半晌,是红琢先开了口,幽幽道:“这仙果的种子……是雪柔阿姨……”可还不等红琢说完,雪尽便像疯了一样捂住红琢的嘴巴,大叫道:“你住口!不许你提我娘!”
    初一和汤沐笙相互对视,料知其中必有隐情,只是雪尽很激动,大概是不会给红琢机会讲出仙果的故事来了。看看天色,已近向晚,初一想起进虚境前天御宗弟子的玩笑,不禁对即将到来的夜晚腾起一丝顾虑。于是她清清嗓子道:“既然我与两位小仙子有此机缘在此相见,你们便听我一言。首先,约定就是约定,无论任何原因都不该毁约。”
    初一这样说着,只觉得心弦像是不经意被扣动了一下。可她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那感觉却又像溜走了一样,刹那消失无踪。她撇撇嘴,觉得可能是自己敏感了,便没放在心上,继续道:“其次,雪尽不还红琢仙书,红琢就偷雪尽仙果,这逻辑看似有些道理,互相不亏。可是在错误的基础上又用错误的方式补偿,那错误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偏离本心。你以为你们两个本是愿意共享仙书的好姐妹,现在却在这互相厮打,险些要了对方性命是因为什么?难道比起仙书仙果,你们姐妹之间几百年,甚至以后上千年,上万年的情谊就毫无意义了吗?”
    听了初一的话,雪尽和红琢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低下头。红琢也默默收回了紧紧拽着雪尽衣袖的手。初一严肃的向两只小狐狸说出了自己的“审判”意见:“既然500年约期到了,雪尽你就该把仙书给红琢。而仙果是雪尽的就是雪尽的,红琢你不该偷。”
    汤沐笙听了初一的结论有些诧异,没想到一向随和的初一此刻竟毫不通融,丁是丁卯是卯的要求两只狐狸各自恪守约定,互不相欠。甚至还想到了两只狐狸未来是否能还继续维持关系。想想方才自己默许雪尽再看200年仙书和红琢偷仙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意见,倒是在是非面前太过含糊了。这结果看起来雪尽和红琢互相妥协,各让一步,可最终难免会在两只狐狸心中种下芥蒂吧。
    显然雪尽对初一的结论很为难,她看看手中的仙果,又看看满脸哀怨的红琢,不甘心的说道:“好,若不是我执意再看200年,也不至惹出这些麻烦。”
    语毕雪尽将手摊开,一卷仙书浮于手中,转而对红琢道:“琢儿,我有苦衷你知道。仙书你拿去吧,日后细细研读必有裨益,切莫辜负我。”
    雪尽叮咛红琢,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疼惜。短短一瞬,却被初一看在眼里。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样一段机缘,也不知雪尽为何会乖乖听她的指挥。她只看见红琢哭着将仙书接下,狠狠的点头,仿佛暗自下了什么决心。大概那就是雪尽和红琢之间的往昔吧。
    正叹息间,雪尽忽向她与汤沐笙提问道:“人类,此番既是机缘注定与你相遇,我如了你愿。现在,你是否愿随我稍去片刻?”
    初一看向汤沐笙,汤沐笙摊摊手表示无谓。初一便对雪尽道:“随你而去倒也无妨,只是不知雪尽仙子要我去做什……”
    还不等初一问出雪尽要她去干什么,只听砰砰两声,雪尽与红琢再次化身为狐,白如雪,赤如火,白的在初一身边,红的去汤沐笙脚下,两团红白迷雾浓浓腾起,初一和汤沐笙脚下一松,便像落入了深坑一般急急下坠。初一只见周围恍恍惚惚、迷迷幻幻的变化着斑斓的光彩,突然困意袭来,眼皮便沉得如千钧之重,怎样也睁不开了。
    不知过了许久,初一打了个哈欠,悠悠醒来,好像睡了很饱的一觉。突然她想起了自己的境地,猛然睁开双眼,却见自己身处一间极致奢华的卧室之内。
    “我的天。”初一掀开身上盖着的冰蚕软丝羽被,起身走下吊着纱幔的圆床,却不见与她一同坠落的汤沐笙。于是她试着小声唤了几声:“沐笙妹妹?沐笙?你在吗?”没有汤沐笙的回应,却有两名小仆随着一位白衣少女走进屋来。
    “雪尽?”初一认出了白衣的少女,她的脸上依然带着高傲的神色。
    “你可真能睡啊。不是我说你,过个狐洞道就晕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你的道法能不能……唉。” 果然,雪尽一开口便是大小姐颐指气使的范儿,言语中还透露着点对初一道行深度的轻微不屑。
    初一闻言一惊,向左肩看去:“啊,魂灯,我的魂灯。” 还好那颗魂石还在散发幽幽光芒,她这才放下心,又问道:“这是哪儿,沐笙妹妹呢?”
    雪尽随意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应道:“这里是我家,狐族之主的宫殿白幻城。你那个同伴我让红琢带她走了,现在应该在赤狐族的乡间茅屋里吃糠咽菜吧。”
    “哎?”初一被眼前事态的发展惊得一愣一愣,要不是左肩还亮着魂灯,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在天御宗的试炼里了。这超逼真的场景和感受真是让她不得不去想天御宗的虚境究竟是什么,这里面存在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无?
    “人类,没时间发呆了。”雪尽在初一脸前打了个响指,继续道:“说吧,你平日里都使些什么武器,无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挝、镋棍槊棒拐,还是流星锤,我白幻城的武器库都能满足你。”
    初一瞪大了双眼,她完全不知道雪尽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的记忆是雪尽问她愿不愿意随她稍去片刻,怎么突然就要选武器了?这是要去打架吗?
    可说到武器,初一内心一阵苦笑,平时跟师父混江湖抓妖驱鬼的,也不知道那柄用来摆架势的桃木剑究竟该算武器还是道具。不过,她自己真正用来防身的倒是有把小匕首。只可惜那匕首放在褡裢里在八莽山的时候一起弄丢了。
    “喂,人类,抓紧时间好吗。”雪尽又在催促。正想着匕首的初一把“匕首”两字脱口而出。
    “匕首?”显然雪尽对初一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身后小仆吩咐:“去把我母亲那柄凉玉牙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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