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者纵然都不是什么正面形象,好歹,红颜祸水还要高级些。
    想起皇帝,顾令月眉眼中就流淌出些许春水一般的波涛来。
    她和姬泽,彼此之间情分是有的,但心底深处埋藏的顾忌也深重。就这么……继续搅合在一处吧。
    若姬泽当真能够做到如他所言,日日从宫中前来郡主府,她也愿意欢迎他住进白鹤草堂,两个人在郡主府中关起门来,做一对不理外间凡尘俗世的小“夫妻”;
    若,到了哪一日,他扛不住朝堂之上压力了。
    她思及此处,心思微微一凝,手指触及花瓶中的花枝倒刺,登时刺痛,微微一缩,就着天光凝看,见指尖凝出一滴细小的血滴。
    她将手指递到唇间,轻轻吮吸。
    他们就彼此了断,当做这场尘缘如雨后露水,清晨太阳一出来,就随即散发。缘兴则聚,缘断则散,随着缘分,纵然会生出一二怅惘之情,也很快会泯没。!
    姬泽从外归来,进了草堂,正瞧见顾令月手指滴血,心中一疼,连忙上前握住顾令月的手,“可疼么?”
    顾令月瞧着骤然出现的姬泽,微微瞪大明亮的荔枝眸,“刚刚插花的时候走了点神,不小心刺伤了。”又道,
    “不过是些许小伤,一点都不疼的。”
    姬泽瞧着擎在指间少女的手指,肌肤白皙,指尖纤细的几乎透明,其间血滴已经止住,仅留下一个深红的点痕。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道,吩咐堂上小丫头,“将药膏取过来。”
    钗儿急急应是,奔走出来取了药膏送上来。
    姬泽接了,挤出一些,细细替顾令月抹伤。
    堂上烛光飘摇,顾令月抬起头来,瞧着姬泽,他轻柔的替自己包扎,神色微微紧凝,微微无措,“不必这么小题大做,一点都不疼的。”
    姬泽道,“你身上任何一处朕会心疼的。”
    转头吩咐,“将堂中所有带刺的植株都撤下去,别让郡主再伤到了。”
    堂中侍人不敢违逆皇帝的吩咐,屈膝应道,“是。”
    顾令月闻言眸中显出哭笑不得的情绪来,“这草堂本来陈设就简朴,”她道,“你再将一点点缀的花草都撤了,岂不是更像个雪洞似的,再没法看了。”
    姬泽道,“雪洞就雪洞,总比你被花刺伤着来的好。”顿了顿,又道,“待明儿,朕命人寻一双白鹤,放在外间院子里养着。听个声响,也是个热闹。”
    顾令月被逗的吃吃一笑,“越发没个数了!”
    堂外蔺草帘子微微晃动,小丫头通禀的声音传来,“郡主,小郎君前来向你请安了!”
    顾令月眼睛一亮,吩咐道,“快些儿抱进来。”
    此前,顾令月收养了一名族中孤儿,养在自己身边充作弟弟。年后入宫治疗足疾,顾令宸便留在郡主府中由朱姑姑养育,她虽然也记挂着,但到底分隔宫内外,不能如从前照料周到。回到郡主府后,见了顾令宸不由心疼,日日抱到自己面前亲近。
    屏奴被乳娘抱着从外间进来。
    这孩子开过年便叫四岁,正是最伶俐可爱的时候。在郡主府吃用服侍极为精心,养的分外好,面上一双漆黑晶莹的大眸子,显得很是机灵。
    见了姐姐,面上就显出亲近神色来,唤道“阿姐。”
    姬泽怔楞片刻,方想起顾令宸的存在起来,道,“这个孩子就是你当初认的弟弟。”
    顾令月含笑道,“是啊。”将屏奴抱到姬泽面前,“他叫顾令宸,小字屏奴。”略带一丝现宝情绪,“你瞧瞧,可爱吧?”
    姬泽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男童。
    他大概三四岁年纪,眉眼之间与顾令月有几分依稀相似,粉雕玉琢。
    屏奴猛然被驾到姬泽面前。
    他少见这名男子,猛的被姬泽身上的气势吓住,不觉身子有些僵硬,不敢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屏奴!
    第八十二章
    姬泽瞧着捧抱在面前的男童一阵子,淡淡笑道, “是生的挺可爱的。”目光投向顾令月, 凤眸顷刻温柔下来,
    “眉眼生的有几分像阿顾你。”
    顾令月闻言唇角翘高,“他是我弟弟,自然有几分像我。”
    又道, “如今府中我们姐弟两相依为命生活。九郎你既要住在郡主府, 难免就要常常见到屏奴。论起来,你也算是屏奴的表兄, 屏奴年纪还小,日后可不许板着脸吓他。”
    姬泽听着顾令月喋喋不休的嘱咐,不觉厌烦, 反觉窝心, 唇角高高翘起, 慢里斯条道, “知道了。”瞧了屏奴一笑,嗤笑, “论起来, 朕不仅是他的表兄, 还是他姐夫, 还能难为了这小子?”
    顾令月闻言脸蛋倏然一红。姬泽如今与自己情分正热,自己愿意称一声姐夫,可是他们二人并无夫妇名分,细论起来, 又算的上是哪门子姐夫?一时间心中生出怅惘之意。不愿分说此语打破此时草堂和美气氛,不愿出言打破,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划过了话题,“天不早了,咱们用晚膳吧!”
    堂上仙鹤烛灯照耀,飘摇暖融光芒,侍女们打起帘子入内,在堂中奉上一盘盘丰盛的菜肴。屏奴年纪小,另备了适合孩童食用的羹汤。顾令月瞧着屏奴心中柔软,吩咐道,“将他给我,我亲自喂他吧”
    乳娘面上闪过一丝惶恐之意,“小郎君年纪小,如今用膳还不能自理,难免会有一些食物溅落。怕污着了郡主衣裳,还是交由奴婢来吧。”
    顾令月笑道,“他是我弟弟,我还能嫌弃他不成?”接了调羹,舀了一勺羹汤送到屏奴唇边。
    屏奴大大的眼睛瞧着顾令月,忽的问道,“姐姐日后会一直陪着屏奴么?”
    顾令月怔了一下,笑着道,“小屏奴喜欢阿姐,阿姐也关爱屏奴,姐姐不管在哪儿,总不会忘了屏奴的。”
    屏奴目光中便流露出欢快的意味来,张口啊呜一声吞下勺中羹汤,
    不一会儿膳毕,侍人将膳食撤去。姐弟二人在堂上凑趣玩耍说话。
    雨水打在堂外窗台之上,发出沙沙声响。夜色静谧,姬泽坐在书案旁,观着一本书卷。瞧着姐弟二人相聚场景,心中柔和,他素来君临天下,习惯了清冷孤高,似这等亲人脉脉温情的画面几乎少有见过。瞧在眼中略觉生疏,但这般的人间烟火,晕染在心头,竟不觉温软无用,倒生了一丝眷恋不舍之情。
    过了一会儿,屏奴小小年纪,打了个呵欠,开始困顿起来。顾令月吩咐乳娘将屏奴抱回去休息。
    姬泽揽着顾令月的腰肢道,“朕今儿第一次见阿顾照顾孩子,瞧着倒是耐性足。”
    顾令月眉宇之间微微含笑,“我自小就一个人,和顾家几个姐弟关系都不是很亲。虽然日子过的知足,但到底也有些寂寞,如今得了屏奴陪伴,也觉得日子有了几分滋味。”
    姬泽闻言垂下眼眸,敛住思绪万千,过了片刻方含笑道,“盼着这个小子是个孝顺的,日后懂得报偿你这份慈心。”
    顾令月微微一哂,“我只盼着他日后快乐就好。”抬头凝视姬泽,“我知近来朝堂劝谏声势颇大,圣人真的要日常在我白鹤草堂中居住,坚持不回太极宫?”
    “朕在哪儿住其实并不在意,”姬泽道,“要紧的是有阿顾陪在一边。你若肯留在宫中,朕便回宫;你若觉得宫中不好,想要留在郡主府。朕便陪你留在这郡主府。”目光凝视佳人,蕴含灼灼情意,“这大周江山,是朕所有,但若其中没有你,便也了然无味。”
    “朕要天下,也要顾你!”
    草堂夜色深沉,绯帐锦榻之中春*色无边。
    顾令月青丝委榻,芳心可可,男人滚烫的身子已经重新压在自己身上,灼热的鼻息铺洒在自己颈项之间,“卿卿。”
    顾令月唇角泛起一丝笑容,望着身上的男子,一双荔枝眸熠熠生辉,如同滴水流光,“你就这么喜欢我的身子?”
    今儿白鹤草堂之中被翻红浪,情投意合,明儿整个长安城只怕就要被惊涛骇浪淹没。
    为了继续这份欢情,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世人侧目,忍不住骂一声昏君。
    姬泽吃吃一笑,埋在顾令月雪白的胸前,膜拜道,“是啊,郡主风采过人,朕为之痴迷,情愿拜倒在卿的石榴裙下。”
    顾令月仰头哼了一声。
    那娇吟便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在草堂的夜色里,娇柔柔的,无处可寻。
    ……
    夜半穿堂风吹入内室,顾令月悠悠醒来。瞧见枕畔姬泽的睡颜。男人熟睡的时候没有白日里的威严,似乎还带了一丝些微的孩子气。
    她眸光柔和,似乎流淌出微光。
    动弹身体,扯动了身下委榻的青丝。
    青丝在□□中,不知不觉和姬泽的长发相缠。这一刻,两个人儿紧紧的缠在一处,你分不出我,我分不出你。
    她望着相交缠的青丝,忽然就在心底浮出了一句古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此前虽与姬泽热恋交往,彼此唇齿相依之时,亦觉前途渺茫,从未觉日后有天长地久的一日。却在这一刻,忽然觉出,两个人之间,也许,当真有那么一丝可能,一丝夫妻的感觉来。
    长安城日升月落,岁月一日日流转,不以人意转移为变迁。
    大周朝臣对皇帝住留宫廷之外之事依旧群情激愤。日前,御史冯文在朝上悍然谏奏,弹劾昭国郡主无德,魅惑君王。皇帝勃然大怒,命人摘除冯文头冠,着侍卫拖往两仪殿外杖责。
    群臣听闻冯文杖责之声心觉悲愤,以三名宰相为首,聚在两仪门前,长跪广廷,求皇帝搬回太极宫,收回成命。
    七月的太阳已经颇是毒辣,照在两仪门前一众跪求臣子身上,额头濡湿,汗滴湿透了绯色绿色官服的背部。
    兵部尚书、宰相张皋背脊挺直,跪在众臣之首。
    日头西斜,御前内侍高无禄从内宫之中出来,笑容可掬,“诸位大人,天色不早,你们都是大周股肱之臣,莫在这儿跪了,还是请出宫回府吧。”
    “高内侍若是奉圣人之命前来劝我等起身,就不必开口了。”张皋目不抬头,硬邦邦道,“我等在此处跪求君上,恳请圣人为天下百姓计改变主意。”
    “哎哟,”高无禄执着拂尘,面上泛着和煦的笑容。“那各位可就不用再跪了。”
    拂子一摆,搭在左手肘间。“圣人一刻钟前已经处理完奏折,从西门出宫去了!”
    众位臣子闻言怔了半响,面面相觑。
    百官痛惜皇帝所为,集体跪在两仪门外恳求圣人收回成命。皇帝却视而不见,铁了心意,既然宫门正门为自己这些人跪拜所阻,索性不走正门,直接从西宫门避走出宫。隔了一刻钟,如今怕是已经快进永兴坊了!
    一时之间,心中都显出颓然之感。心知皇帝此时对昭国郡主情热,为了讨好佳人,竟是再不会改变主意了。无奈之余,不由得在不满昭国郡主之外,对最初生出此事事端的郭庶人生恨起来。
    昭国郡主与圣人生了私情,此前昭国郡主居于宫中承光殿,虽然没有妃嫔名分,听起来有几分不伦不类,但认真论起来,不过是帝王私德不修,比如今圣人随郡主出宫居住要好的多。若非后宫女子倾轧,郭庶人口出恶言激怒昭国郡主,昭国郡主何至于一怒之下出宫返回郡主府,更不会有如今圣人为了挽回情人,放着好好的太极宫不住,竟以君王之身栖居臣女府邸,日日往返的事情发生了。
    太极宫中,朝臣为了皇帝此番任性行事头大如斗。北门军衙中,禁卫军统领李伏忠亦是板着面容端坐在大堂上,神色如临大敌。
    诚如宰相张皋在朝会上所言,此前皇帝起居宫中,太极宫宫廷戍卫严密,自然不虞安全问题。如今却随昭国郡主搬迁回永兴坊昭国郡主府,每日如一般臣子一般入宫主持朝会国事。傍晚之后回返郡主府。等于是说每日固定时辰往返两次经过长安街市。纵然加强郡主府守卫,将郡主府守的像宫廷一样,但对于从太极宫到永兴坊这段路途却是无力。
    这条路中途穿过长安几个稠密坊市,虽然路途有限,却是处于长安热闹街道之间。四周布满了达官贵人及百姓府邸,人多混杂,安全极难保证。
    此前皇帝虽有偶尔出宫,但大多出于临时起意,歹人不及周密布置,无法组织大规模袭击动作。如今皇帝与昭国郡主的绯闻传扬的满长安皆知。若当真有一二歹人,意欲袭击圣驾,将人手暗藏在街道两侧民房之中,待皇帝圣驾经过之时以雷霆之势暗袭,可当真是难防至极。
    众位甲胄鲜明的校官入堂,参拜道,“末将参加李统领。”
    李伏忠抹了把脸,“圣人如今居昭国郡主府。我等禁卫军负责戍卫圣驾。你等该知,圣驾系大周天下安危,若遭受损害,不止我等日后难以面见圣人,便是整个大周天下都要动荡起来。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如今这般,”
    众人闻言心中悚然,俱都拱手郑重应道,“末将听凭统领吩咐,万死不辞其命。”
    “好!”李伏忠豪气喝道,李伏忠目光凝视在副统领铁勇身上,
    “铁勇,你乃禁卫军副统领,奉命领一支队伍戍守昭国郡主府,务必守卫住郡主府安全。”
    铁勇上前大声应“是。”领命退下。
    李伏忠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另一位副统领,“圣驾沿途安危护送便交你我手中。务须加大所有兵力,每日进出护卫之间提高心神,不得出一丝儿纰漏。”
    “联络监牛魏,在圣人往返太极宫和昭国郡主府之中这条路途中加强人手,增加巡防次数。延请执金吾每日派人手巡查沿路途径民房,防止歹人潜藏其中。”
    面色肃然道,“圣驾干系重大,若出了些许问题,我等死不足惜,怕是整个大周江山都要动荡起来,咱们便有一个算一个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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