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察秋毫!”蛮玄子翘着下巴,故弄玄虚,“不错,贫道与他,不仅是同门师兄弟,还曾有过不小的过节!不瞒大人,当年的他,曾是贫道的手下败将!”
    左淳良暗自皱眉,凭着自己官场阅人无数的眼力,一看此人:宽额狭目,目光闪烁,性子狷急,且好大喜功,当真是瞧不出半点本事,只觉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阴险小人!
    难道是江湖骗子,上门来讹人钱财的?
    那他真是走错了地方!
    “这位道长……”左淳良不动声色,站在门前也不急着领客入内,反问道:“你从何处打听到本官这里?”
    “有人请了贫道来,给大人指点迷津!”
    蛮玄子还是那一副臭德行,三两句就将自己全身上下没几两重的贱骨头,抖擞在旁人眼皮子底下,也不觉丢人,反倒自鸣得意。
    “哦?如此说来,请你来京为本官分忧之人,可是天上的神仙?”
    左淳良心中暗笑:当真是江湖骗子!披了一件道袍,端着道貌岸然的姿态,做着鸡鸣狗盗的事,还当旁人都是瞎子?就他这副德行,还能灭天机?真真可笑之极!
    “神仙?不错!确实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比自号‘天机’的人,还要神机妙算!”话里贬低鞫容,蛮玄子心里痛快,他挤了挤眼皮子,凑近些,挨着大人的耳根子,“嘿嘿”一笑,道:“请贫道来京的那人,自称是大人您的故人,他让贫道带了一句话给您,说您只有听了这句话,才会心悦诚服地备上佳肴,为贫道洗尘,让贫道在宰相府叨扰数日,直到事成!”
    “哦,那位神仙还让你带了话来?”该不会是……算命的那一套说辞?说这道人是本官命中贵人?
    左淳良面露愠色,已有些不耐烦了,暗暗冲家丁打了手势,让他们持起粗棍子,准备将这骗子乱棍驱逐!
    “左大人!”
    蛮玄子目光略闪,竟也发觉了宰相大人面色不善,似乎并不相信他,直到此时,还不主动领他入内,不禁有些心急,脱口就道:“旧时堂前燕,飞入百姓家。这就是您的那位故人,托贫道捎来的那句话!他说,只要大人您听了这句话,定会念及昔日故交!”
    左淳良闻言一怔,突然想起一人来,那人曾经身份显贵,而今已为庶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难道真是此人?!
    “快快住手!”赶忙喝止拎棍来撵人的家丁,主人家的态度骤然转变,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左淳良捋须笑道:“道长远来是客,一路上辛苦了!快、快随本官入府,本官这就命人设宴,为道长洗尘!”
    “多谢多谢!”蛮玄子口中也蹦出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贫道已答应那人,不出三日,必帮大人除去那块心病!”
    “不出三日?!”三日内,就能助他灭天机?!左淳良既惊又疑,“道长如何能做得到?”
    莫非这个道人,并不晓得鞫容的厉害?
    就连圣上都十分钦佩卜正通晓天机、神卦精准的能耐,故而,对他发癫时的胡作非为,是睁只眼闭只眼,任凭大臣们屡屡弹劾,却不愿痛下杀手。不仅如此,圣上一遇难事,或偶感烦闷之时,就时常命他入宫占卜、洞察天机、以测国运!
    圣上甚至以为:只要有卜正在,就能驱邪避凶!
    有皇帝撑腰,鞫容有恃无恐,气焰日益嚣张,虽处处树敌,却至今毫发无损,他靠的不仅仅是运气,还有心智手段!
    最紧要的是——鞫容的背后,还有贵妃娘娘!
    眼下,就连他这个城府极深的当朝宰相爷,也对鞫容无计可施!
    这貌不惊人的道人,又如何能在三日之内,灭天机,取了鞫容性命?
    迎着宰相大人惊疑的目光,蛮玄子“嘿嘿”一笑,掐指一算,道:“贫道卜得——不出三日,天机观内,必有血光之灾!请大人您,拭目以待!”
    左淳良一面引领贵客入府,一面赔笑道:“是是是,承蒙道长吉言!只是……本官不明白,道长心中有何良策,能让这血光之灾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天机观内?”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绕曲廊走向厅堂时,蛮玄子暗自留意观察:这宰相府邸的布置格局,甚有讲究,连花圃中一草一木,都属珍稀品种,雕栏玉砌,飞钩重角,处处都显露出达官显贵的阔绰气派!
    自个到这堂堂宰相府来,可不知得有多少油水可捞?蛮玄子眯眼一笑,几分油滑:“大人可曾听过——既生瑜,何生亮?”
    “这……”左淳良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动了贪念,这么一个奸猾阴险的小人,如何能自比孔明?
    碍着客人的面子,左淳良也不好直言,只尴尬一笑,道:“道长的意思是,你就是他的克星?”
    “正是!”蛮玄子装腔作势,一摇三摆地走在宰相府中,下巴翘得老高,两眼却一个劲地贼溜着,东瞅瞅西瞄瞄。
    “如此说来……”左淳良心中十分反感此人,颜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顺着此人的意思,逢迎道:“道长定是知道他的弱点?”
    “聪明!”蛮玄子得意忘形,伸手一拍宰相的肩膀,一脸奸笑,“天底下,只有贫道晓得该如何对付他!且能一击奏效!他要是得知贫道来了京城,必然吓得屁滚尿流!”
    “是是是,”左淳良低头看看拍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和不悦,口中却道:“自然不能让他知晓道长您来了!这几日,您便住在本官府邸,以免走漏风声,让他有了防范之心。”
    “那就承蒙大人盛情款待了!”蛮玄子浑身飘飘然,眼前浮着一枚枚金元宝,走在宰相府中,难掩贪婪欲念,手心一痒,忍不住伸将出去,揪下画廊圆柱上一串装饰玉穗,悄悄塞进袖兜,嗯哼一声:“京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呀、好地方!”
    左淳良沉住气,只当没看到这位客人不当的举止,步履沉稳地走向厅堂,状似亲善而随和地问道:“本官一向好客,道长且安心住下!哦,对了,却不知你的那位同门,有何弱点是你知,而旁人不知的?”
    “大人莫慌,且让贫道酒足饭饱后,再与大人慢慢道来!”蛮玄子目光闪烁,又开始故弄玄虚。
    “好好好,本官这就吩咐下人,摆宴!”左淳良老谋深算,虽对来客心生鄙夷,却也晓得:自己的那位故交举荐来的智囊,必有常人所不及之处,只要能除掉自己的心病,即便今日来的是个乞丐,也照样得好酒好菜地款待!
    不过是加以利用罢了!
    对自己有用之人,当老子来尽心伺候着,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此人,连个屁都不是!
    左淳良设宴款待时,看蛮玄子狷急的吃相,活似几辈子没尝过山珍海味,他心中更加鄙夷,却又不由得暗自摇头叹息:鞫容啊鞫容,你要是栽在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阴险小人之手,那真是……恶人自有恶人收!天意哪天意!
    却不知,什么才是鞫容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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