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一这一刀,又快又狠,准确无比切中范国师脚踝。
    李得一本待一刀下去,就要砍断范国师这一条狗爪子,先废掉他的活动能力,然后再慢慢炮制这条老狗。
    “老狗!嗯?”
    不料,这一刀下去,居然只砍入一半,没能像李得一预料的那样,将范国师一只脚整个砍下来。
    原来范国师好歹也是超凡境的能人,当年也修过金刚通能。虽然由于自身条件所限,未能修至脏腑,但好歹外层肌体修的也是坚韧非常。
    李得一这一刀,居然被其强韧的皮肤缓解大半力道,随后就被卡在骨头里。李得一这看似凶狠的一刀,只算重伤范国师一脚而已。
    范国师虽然保住这只狗爪子,可同时李无敌已经朝着他脑门狠狠砸下一铁棍。以李无敌的一身神力,这一棍子若是砸中,范国师必然脑袋开花,命丧当场。
    范国师此时脚踝被一刀砍中,疼的无法动弹,又只有一只手,故此根本难以扭转身体,躲开这致命一棍。眼瞅着,这条祸乱天下的恶狗,就要命丧当场。
    “轻点!”危急时刻,居然是李得一开口救下范国师一命。
    李无敌听到李得一这声吼,在棍子即将砸中范国师脑袋的一瞬间,手腕猛然一抖,控制手里铁棍偏斜几分,只将范国师整个肩膀砸碎。范国师挨这一下,那唯一的一条手臂也算是废了。
    剧痛,几乎在同一瞬间传遍范国师全身。范国师输人不输阵,强忍剧痛,嘴里疼的直抽冷气,额头豆大汗珠如泉涌一般,但他就是不肯吭声。
    “就这么杀了这条老狗实在便宜他。俺要把他带到中神城下,让整个天下人都来看看。让那些整天想着自己出人头地,不管他人死活的人好好看,当畜生会是怎么个下场。从今往后,只要我活一天,就没人敢背叛自己的同胞,转投异族。对这些奸贼,只有杀!杀他个干干净净,杀到灭绝为止!杀到没有人敢再起这种畜生念头!”李得一提高嗓门道。
    这一番话,虽然粗俗,却预示着一个时代的到来。
    平周朝,整个平周天下有一种普遍的观念。只要你能出人头地,有钱有权,即便心再黑,手段再阴狠,也没人会说什么。反而人人都会羡慕你的成功,还有许多人会跃跃欲试想要模仿你成功的方式。
    这些心黑手狠,手里有钱有权的人,随便说一番话,都会引起天下不知多少平头百姓赞同。仿佛这些平头百姓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有钱有权的,是踩着无数像这些百姓一样的普通百姓的尸骨,才爬上那个位置。
    百姓恨自己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因而谩骂攻击这类人,说他们的种种不是。可一旦有机会,这些百姓会毫不犹豫拔下自己伪装的愤世嫉俗,毫不犹豫成为这类人的一份子。
    在平周天下,一代又一代,一朝又一朝,无数有着远大理想抱负的年轻人,最终却都成为玩弄权术,草菅人命的心黑钱权鬼。
    就比如范国师,虽然在他身后的成功路上铺着无数的尸骨,虽然在他的权力宝座上染遍鲜血,但这天下,却没人痛恨范国师。甚至不少世家大族,英雄豪杰,都认为范国师与自己是一类人。
    至于走向成功路上倒下的那些无辜百姓,仿佛只要简单一句“无毒不丈夫”就能轻松将那亿万尸骸掩埋。
    但现在,一切不同了。
    有一个杀气腾腾的下三滥无赖,会毫不犹豫用上世间无耻的手段,将这些踩着百姓尸骨追逐钱权的渣滓,一刀一刀活活剐死。
    倒要问问这天下,还有谁?!
    这边范国师被李无敌杂碎另一条肩膀,一只脚又被李得一重创,已经失去行动能力。
    李得一和李无敌合力困住范国师,然后挑断其手脚筋,将其下巴摘掉,防止其自杀。接着两人又生擒范中举,一并处理妥当。
    看着罪魁祸首终于落网,李得一感到长久以来一直压在自己心中那块巨石,终于缓缓落地。
    此时,三叔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走了出来,缓缓来到李得一面前。
    “三叔,刚才打起来不见人影,这时候就出来?”李得一调侃道。
    出李得一意料,三叔居然没有立即反嘲回来,而是怔怔来到范国师面前,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范国师。
    范国师本来失手被擒,心知必死,已经绝望地闭上双眼。但此刻仿佛觉着有人盯着自己看,不由又把眼睛重新睁开。
    这一看不要紧,范国师当场神情大变!
    李得一顿时警惕起来。
    许久,范国师忽然张嘴喃喃道:“师……师父,救徒儿一救。”
    李得一道:“你师父?这会儿,你就是叫天,也没用。”
    三叔长叹一声:“哎,小范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噗,李得一听到这话,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啥?三叔,这祸乱天下的范国师是你徒弟?!”
    三叔听李得一这么说,不由得老脸一红,叹气道:“哎……老了老了,却没想到晚节不保,被这劣徒败坏我一世英名。”
    “三叔,教出这种祸乱天下的狠毒徒弟,你有啥说道没有?”李得一拿眼上下打量三叔,明显不怀好意。
    下一刻,李得一浑身杀意大起。他在沙场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加之动辄就要抄家灭族,杀过的人比寻常百姓一辈子见过的人都多。这会儿杀意一涌起,简直如海啸般铺天盖地,令置身其中的三叔都有些难以呼吸。
    看来李得一那番“杀绝宣言”还真不是开玩笑。明知道三叔是圣人,李得一仍然没打算轻易放过。恐怕这天下间,也就他敢想敢干。
    “小李子你先冷静冷静,听三叔我把话说完。”三叔对于李得一的冒犯,丝毫不以为意,还急忙解释。
    “三叔,你最好是有个说法。不然即便你是圣人,俺豁出整个定北守备团,也要试上一试……”李得一语气比着之前反而平淡下来。可熟悉他的李无敌知道,这正是李得一已经愤怒至极的征兆。
    “别激动,别激动。”三叔急忙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当年我收小范为徒,一来是看他天资聪颖,资质过人。二来当时天下已经彻底腐坏,我希望小范日后进入平周官场,能够荡涤乾坤,一清宇内,把那些龌龊肮脏的渣滓都清洗干净。这是我教授小范一身本领的本意。”三叔缓缓拉开话匣子。
    “这范国师本名叫啥?”李得一插嘴问道。
    “范文成”三叔道。
    “白瞎这好名,可惜此人文不成,反倒是祸乱天下起来,成的很。”
    “当年我看这范文成根骨奇佳,便在他们村里后山住下,日日秘密教授他文武艺,希望他学成出山之后,能够扶保天下,挽大厦于将倾,救苍生于一线。不料……”三叔这几句话,充满着无奈的凄凉。
    “嘿嘿,三叔,看来你猜中了前半段,却没猜中后半段。这范文成确实学了你教给他的一身本事,只可惜,没扶保天下,更没拯救苍生,反而将这天下捣毁,将苍生杀戮近半。”李得一冷笑一声,沉声道。
    “哎,也怪当年我境界不高,难以看透这世界真实究竟如何。这才铸下大错……”三叔言语中说不出的没落。
    “三叔,这世界的真实是如何?”李得一好奇问道。
    “你上辈子看过电影吧?”三叔忽然问道。
    李得一点点头。
    “这世界,就如同电影胶片一样,用一张接一张连续的相关联,相似的胶片组成,像电影般播放。”三叔接着说道。
    “啊?那时间和空间?”李得一明显不肯相信这种说法。
    “你上一世,地球上有位大科学家爱因斯坦,你应该知道他的相对论。”三叔道。
    李得一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相对论到底是啥,但他在高中时对这位大科学家是如雷贯耳,也知道相对论这个名字。
    “当年这位爱因斯坦曾从广义相对论继续推导下去,推导出时间和空间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人类错觉所致。只可惜,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爱因斯坦却无法接受,最终只在访谈中简略谈及这个结论,并未将其发表在权威科学杂志中,也未公布于众。”三叔道。
    李得一似懂非懂,又问一句:“那因果规律?”
    三叔道:“因果规律始终存在。电影胶片就如同电影制作,需要先拍摄,便是因。而我们肉眼所见,不过是经过剪辑后的公映画面,就是果。这其中,因果无限轮回。这一部电影的果,又成为下一部的因。即便公映胶片被剪辑,那段完整的胶片,仍旧存在,只是能看到的人,少之又少。”
    “啊!怪不得前贤曾说,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那三叔,这果又是被谁剪辑的?”李得一问道。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命运之手,或者天在这里操纵人的因果命运。
    “谁剪辑的?人自己呗。天下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永远只看自己想看的,只信自己想信的,只听自己想听的,只想自己想要的。这就是胶片剪辑。所以绝大多数人一生,也搞不清自己的命运究竟如何。即便偶尔有人因为机缘之故,得以知道命运如何,也是难以接受。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叔啰啰嗦嗦一堆话。
    “三叔为何当年会看错这范文成?”李得一道。
    “哎,那时节,三叔我境界还未到现在这般。只看到这世间部分真实,以为凭借因果规律,种下一因,将来便能得果。却不料,这场苍生浩劫,这场世间劫难,早已注定。因与果,人以为有先后,那是人有错觉产生时空概念,所以才觉着因果有先后。其实因果乃是同时产生,在因产生的同时,果已经存在。过去从未消失,现在就是现在,未来已经存在。”三叔这番话,是他超凡入圣至今的真实体悟,今天居然一股脑说给李得一听。
    李得一听得迷迷糊糊,只能先大略记在心中,等以后自己超凡入圣,再慢慢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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