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大哥这话,朱标和刘盈俩小子,满眼放光用力点点头。
    如今他俩也算是大小伙子,已经长大,该懂的事情,也都懂了。这三年来,李得一平时给他俩的功课之一,就是看书,专门看史书,而且专门逮着前朝皇帝太子的黑历史使劲儿猛读。
    如今读了满满一肚子太子皇帝黑历史的俩小伙,深知太子这个位置,听着风光,实则危险之极。据史书记载,最近千年来的历朝历代,太子总共出现五十一个,然而最终能顺利继承皇位的,不过十二人而已,连一半都不到。
    他俩如今都已清楚,拜李大哥为师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只要他俩人不乱来不自己作死,就能稳稳继承皇位,登临大宝。因为只要他们的师父李大哥在一天,就没人敢觊觎他俩的太子之位,即便是他俩的皇帝老子,也不行。
    男人大丈夫,哪个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君临天下,一展胸中宏图,成就一番伟业。朱标和刘盈两个大小伙子自然也不例外。
    在熟读史书之后,他俩现在已经明白一个道理,将来要想当一名威势赫赫的帝王,不被大臣掣肘,就要有军功傍身。这倒不是李得一教导他二人的,而是他俩自行琢磨出的道理。
    就拿前平周朝的皇帝来说,头三位经历过战事的皇帝,那都是显耀一代的英主,权威自专,君临天下好不威风。
    到平周朝第四代皇帝,因为出生就赶上好时候,天下已经安宁,这位皇帝的一生,就显得有些默默无闻,毫无可以彰显荣耀的功绩可谈。而且正是这位皇帝在位时,大臣们的内斗逐渐越演越烈,最终演变为党争,慢慢蛀空平周朝这座擎天大厦的根基。
    要说平周朝这第四位皇帝,倒也不是昏君,只是因为没上过战场,没经历过生死考验,做事就有些犹犹豫豫,总喜欢动一些小心思,还自以为把大臣都玩弄于鼓掌之间。殊不知由于这位皇帝身上没有杀伐果断的气概,很多大臣根本对其毫不敬畏,只是表面上恭敬而已。
    俩小子读多了古来那些皇帝太子的黑历史,自然就懂得这一类事情。加之李得一的影响下,俩人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是当初那个有些软弱的长子,渐渐变得气势十足起来。可若细细品味,俩太子这气势中,怎么看都带着一丝丝匪气。
    有气势,再有赫赫战功傍身,自然就有杀伐果断的气概。
    这一战,就是他俩立下赫赫军功的一战。现在再看朱标和刘盈二人,果然就与战前有几分不同。倒不是说样貌,而是两人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显得信心十足。
    毕竟这一战,可是能够载入史册的一场大战。这是自平周朝末年,天下生民惨遭塞外铁蹄涂炭十几年后,首次有骑兵能够在草原上,游牧民的老家,击败精锐金狼骑兵。
    更别忘了他俩的师父李得一是谁,那是天下闻名的赫赫杀星,能跟着师父一起孤军深入千里,以身做饵诱敌,恶战数万金狼骑兵。这事说出去,就是最好的军事资历。有这份军事资历,世上任何一名将军,都不敢轻视朱标和刘盈两位年轻人,不敢仗着自身的赫赫军功,轻视两个年轻太子。
    经这一战,朱标和刘盈俩小伙子可以算是经历过大场面。搁现代,这叫工作经验丰富,曾在全球五百强上班。毕竟这种规模的骑兵交锋,即便是他俩的皇帝老子,也都不曾经历过。
    刘盈他爹刘赖就不必说了,开国的兵马穷的底掉,骑兵根本就没多少。而且平汉国的骑兵,只要会骑马就行,根本谈不上什么骑术,甚至不少坐骑都不是马,用的大骡子来凑数。
    所以刘赖根本就没经历过这么大规模的骑兵交战。当年他倒是见过东突辽的精锐骑兵,可惜,当时他根本没胆子跟东突辽骑兵野战,只一味坚守城池而已。
    朱标他爹朱禄臣,起家在江南,受限于地理条件,自来骑兵就不多,手里只有常逢春统帅的一支精锐骑兵。而且当年常逢春虽说曾渡江跟定北守备团一起作战,但守备团从未让常逢春带兵攻打金狼骑兵,都是让他干些侧翼的零活。
    现在,俩小子不光亲眼见过如此规模一场骑兵大战,更是亲身参与其中,还都立下一份军功。经此一事,他俩自然从中受益颇多。等以后继承大宝,他俩在兵事上的见解,必然不低。
    李得一对俩徒弟的培养,不知不觉间,居然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非常成功。
    给俩徒弟布置下作业后,李得一就急急忙忙赶着去见师哥。他自己也有一肚子疑惑,急着要问师哥。
    撩开帐帘,刘团长正在处理军务,统计伤亡、战功、准备补充兵力战马、伤兵安置等等一系列问题。用着李得一发明的照明火麟石,确实方便,既亮堂又不用时时舔油。刘团长正一页一页抓紧处理着手头的军务。
    李得一能遇上这么个好师哥,也不知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知道师弟不耐这些细务,刘团长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处理。好在守备团军规森严,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刘团长有规律可依,倒也不算太忙。
    听到脚步声,刘团长就知道是师弟来了,手里硬炭笔不停,抬起头道:“你不去伤兵营巡视鼓舞看望伤兵,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师哥,俺刚去伤兵营看过。弟兄们情绪都还不错。”李得一连忙道。说完,瞅了师哥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似乎因为之前一场大胜,刘团长心情此刻正好,瞅着师弟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决定逗逗师弟。
    刘团长故意装着忙碌不停,李得一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故意略过。
    最后李得一实在憋不住,上前一拽师哥的衣袖,道:“师哥,俺有事问你。能不能先抽点空?”
    刘团长瞅瞅师弟,到底没忍住,哈哈一乐,把手里纸笔放下,笑眯眯看着李得一道:“有话就问,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师哥,为何你伏击那些金狼骑兵时,故意网开一面?甚至在东面也只布置下背嵬军一点兵力,似乎在故意纵那些金狼骑兵溃逃?”李得一终于问出连日来心中的这个最大疑惑。
    当时在战场上,李得一就已察觉不对。但那时战斗激烈,容不得他提出疑问,必须先无条件执行军令。
    那场战斗,定北守备团有备而来,完全将金狼骑兵打得措手不及。刘团长若是布置得当,四面合围,以定北守备团骑兵的战力,全部吃掉那四万多金狼骑兵,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在战斗打响后,守备团骑兵仅从西、南两个方向发起进攻,并未四面合围。后来王壮彪带着六百背嵬军在东面摆下阵势,主要目的也不是拦截溃兵,而是为拦截阿史那·豁耳的那支精锐骑兵。
    结果后来,金狼骑兵硬生生逃回去一万多,逃走将近一半。这几天来,李得一不停寻思这事儿,怎么也想不通,今天决定来问问师哥,到底为何。
    “哦,不错!如今你居然能看出这问题,也算这些年来,师父没白教你一场。”刘团听到师弟提出这个问题,质疑自己的军令,非但没生气,反而十分赞赏。
    “我来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这次会如此轻易就从统万城中引出数万金狼骑兵?那范国师与阿史那·豁耳皆是精通战事之辈,怎么会忽然间就犯起糊涂,被你惹得愤怒失常,无端端派出数万金狼骑兵来追杀你?”刘团长问道。
    李得一顿时被师哥问住,好半天也没能答上来。
    “师哥这么说,这事儿背后确实透着一股子蹊跷。俺不过在统万城下杀死一名阿史那贵人,又不是范国师的亲戚,他如何会如此失常?难道是无意中杀了阿史那·豁耳的儿子?”李得一心中开始胡思乱想。
    有了问题肯思考就是好事,总比含含混混过去强。即便一时想不通,总能请教旁人不是?
    这些年来,孙老医官对李得一这个小徒弟的教导,一直就是引导为主,引导他自己思考问题,引导他自己走一条自己的修原气之路。
    刘团长明白师父的心思,自然也秉承这个路子,引着师弟一步步往深里思索。瞅着师弟想不出,刘团长开始慢慢对其引导。
    “还记得否?因为当年咱们千里奔袭直捣黄龙府,杀死突辽国小皇帝,不久之后突辽国就陷入大乱?当时突辽国诸皇子争夺帝位,内战不休?”刘团长话风一转,忽然提起这段旧事。
    李得一点点头,这事儿他当然记得。
    “如今突辽国平息那场内乱不过几年,统万城中对范国师与阿史那·豁耳不肯敬服的阿史那贵族必然仍有许多。”刘团长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似乎在引着师弟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哪知李得一仍旧不开窍,傻乎乎点点头,“师哥说得对!”
    刘团长这师弟,平时耍小聪明,冒坏水谁也赶不上他。可一到正八经的大事,就变得稀里糊涂。
    刘团长忍不住抬手就给了师弟脑门一个响。
    “邦”一声。
    李得一双手捂头,一脸莫名其妙委屈地看着师哥。
    “突辽国制,金狼骑兵归皇帝统领,但实际却隶属于各大阿史那贵族。如今突辽国皇帝是个傻子,形同傀儡,根本无法指挥金狼骑兵。那些实际上拥有兵权的阿史那贵族们,必然不会把范国师与阿史那·豁耳放在眼里。范国师非是阿史那族人,阿史那·豁耳又出身较低,而且当初一场大败,活活气死突辽太祖皇帝。”刘团长忍不住提醒师弟道。
    这回,李得一可就小心多了,先往后退一步,然后才小心翼翼道:“师哥说得对。”得了,还是不开窍。
    瞅着师弟实在不开窍,刘团长无奈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是范国师和阿史那·豁耳两人暗中合作,故意借你之手,除去统万城中那些不听话的阿史那贵族的爪牙,就是这次被咱们伏击的那些金狼骑兵。”
    李得一听师哥这么分析,双眼顿时一瞪,凝神思索起来,想了好一阵,缓缓道:“很有可能。俺在战阵上曾杀过一个老阿史那贵族。这可不常见,阿史那贵族很少亲自上阵。这回有可能是中了范国师的计策,才亲自上阵,结果被俺一举击杀。”
    话说到这儿,李得一冒坏水儿的本事终于又派上用场,他一拍手,高声道:“那么说来,咱们定北守备团累死累活打这一仗,反而是让范国师和阿史那·豁耳捡了现成的便宜?!马的!这两条老狗,俺得好好想个法而收拾他俩!”
    刘团长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道:“不急,我正在等统万城的最新消息,过不两天,咱们就能弄清到底怎么回事。范国师和阿史那·豁耳如意算盘打得好,想借咱定北守备团的手,除去那些碍事的阿史那贵族,把金狼骑兵彻底攥在手里。我偏偏不叫他如意,故意围三缺一,放一半金狼骑兵回去,看他如何处理这些逃回去的麻烦!”
    刘团长还真说准了。
    此刻,统万城中,皇宫内,范国师和阿史那·豁耳,两人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后事。阿史那·祖獒虽然死在阵上,儿子也没了,一脉断绝。但他的家族毕竟人丁兴旺,成年男子身上还带着爵位的,就有十五个之多。
    这些阿史那贵族老爷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把逃回来的金狼骑兵集结起来,联合其他一些小家族,一起嚷嚷着,要找皇帝讨个说法。
    一群阿史那贵族老爷,前面有一万多个个带血的金狼骑兵,把皇宫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各种腔调喝骂着,让范国师出来给个交代。
    阿史那·豁耳和范国师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事情的后续发展,已经完全出乎自己意料。此时此刻,两人根本就束手无策。
    按照他两人原本的算计,这一战不论是否成功伏击定北守备团,阿史那獒族必将大伤元气。到时候阿史那·豁耳带着大军返回统万城,与范国师联手,把阿史那獒族这块失去头领的肥羊分吃干净,两人自然又能增长势力。
    可现在,阿史那獒族依然肥美,但人家手里还有一万多金狼骑兵,这头肥羊长着獠牙,可就不那么容易吃下肚咯。总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就在统万城内火拼吧?
    突辽国那位傻皇帝,坐在上边龙椅上,正用手使劲儿捏着一个女奴,嘴里傻呵呵笑着:“嘿嘿……嘿嘿嘿”那女奴面上神情痛苦不堪,却又使劲儿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奴,原本是平周朝的皇家公主,十六岁前享尽荣华富贵,国破家亡后,却只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阿史那·豁耳和范国师两头狡猾的凶狼完全没想到,向来心狠手辣不留俘虏的定北守备团,这次居然会搞网开一面,围三缺一的把戏。
    范国师思索良久,忽然目露凶光,对着阿史那·豁耳耳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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