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败本来劝谏汉王,请他先大开王府中门,派人列队欢迎,搞个隆重的仪式,迎接这位李副团长到来。
    刘赖听完之后,就眉头一皱,道:“那太过麻烦,这位副团长远来,必然腹中饥饿,还是先吃饭最好,我甚是不耐那些繁文缛节。”
    刘赖出身街头混混,平生最恨繁文缛节。他征战天下(提刀砍人抢地盘)的时,有儒生听说他颇为仁爱百姓,因此就来投他。
    儒生一言一行,最讲究礼法。见面之后,没说三句话,刘赖就不耐烦了,一把薅住面前的儒生,把他头上的高冠抢下来,随后裤子一脱,把高冠口朝上,直接往里头撒了一泡尿。末了,刘赖还不忘狠狠大骂一句:“无能竖儒。”
    刘赖虽然动辄喜欢爆粗口,对于文化人也不够尊重。但他也有一点好,只要你说得对,他就会立即改过,并且对你言听计从。因此也能笼络到如张子房这类极有才干的士子为其效命。
    萧成败见汉王不肯费事,只好退了下去,认真准备宴席。
    刘赖这人吧,你说他没有天子气运加身,还真是说不通。他厌恶那些繁文缛节,不肯搞排场欢迎守备团副团长。这要是换旁人,看到刘赖如此轻视自己,连个欢迎仪式都没有,说不定就气得径直调头返回。结盟,结你马个币啊。
    可李得一偏偏也不喜欢繁文缛节。刘赖这行事风格,居然正对了李得一的口味。
    李得一进城之后,听说汉王宴请自己吃饭,当即点点头,对着张子房道:“你家汉王真会来事儿。俺正好腹中饥饿,走走,先吃饭!”
    三叔这时却道:“老汉我还急着去见我那老相好,这酒先不忙吃。”说着话,也不等李得一答应,径直迈步先走了。
    三叔,您老那老相好,是多少年前的?您老今年都九十多了,那老相好,怕只剩一把骨头了吧?
    等到了汉王府,李得一领着悍马,也不脱鞋,踩着筵席留下一溜脏脚印,径直登堂入室,盘腿坐在上手主坐旁边的食案后头。
    徐淮省这边风俗,不设座椅,平时多在地上铺满‘筵席’(一种厚草席),宾客来时,只需脱去鞋,直接席地而坐。或者在上面铺个毯子之类,标识出宾客的座位。
    看到这位守备团副团长如此无礼,满座皆惊。文臣都以为李得一是在对汉王礼数不够而不满。武将则都怒目圆瞪,却敢怒不敢言。这位李副团长,杀得人比自己见过的人都多,在他面前,就算是樊屠这样的猛将,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只有刘赖依旧谈笑自如,还大呼道:“副团长甚是豪爽,不拘礼节,吾辈不孤!”
    刘赖是社会混子出身,自来就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现在看到李得一也不守礼,他自然十分喜欢,觉得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社会兄弟。
    当初刘赖去吕公家坐席,众人都谨慎守礼,就他恣意说荤段子与宾客调笑,结果却被吕公认为奇异,因此还把宝贝闺女吕氏许给他当媳妇。
    当初吕公把闺女吕氏许给刘赖,丈母娘还不大乐意,对着老伴吼道:“你整天说要把闺女嫁入贵人家中。怎么到头来把闺女给了这么个无赖?”这是肉包子打狗啊。吕公道:“你个老太婆懂什么,哥会相面。看这刘赖面相颇正,骨骼惊奇,将来必然会有大成就。”
    后来刘赖果然不负吕公重望,打下一片江山,自称汉王。
    听到刘赖赞赏,李得一笑着一拱手,道:“这没啥,小事,不足挂齿。”说着话,李得一把旁边的筵席也占住,让悍马也占据一席之地。
    “俺这位兄弟也喜欢吃酒席,你尽管往他的案几上菜上酒,多荤少素,勿要停止。”李得一给悍马安排完座位,对着旁边侍立的婢女说道。
    众人随后入席,酒宴正式开始。
    汉王为了表示隆重,这场宴席,把自己麾下文武群臣全都叫了来,只有韩将兵因为领军在外,不曾入席。
    文臣这边还好说,毕竟都是文化人,颇有礼节。只是有一位文臣,看着李得一的眼神似乎颇为不善。
    武将这边,可就乐子大了。刘赖这些武将,大多都是以前跟着他一起混社会的小弟。你想,混混出身,能懂什么礼节?几口美酒下肚,这帮武将立即借着酒劲儿开始肆意妄为。
    扯开上衣,光着膀子划拳行酒令,说荤话,肆无忌惮互相灌酒,热闹成一团。李长乐坐在旁边看着,脸直接就红了。
    李得一倒是挺喜欢刘赖手下这帮性格直率的武将,兴致勃勃地边吃边看着。
    刘赖手下大将樊屠借着三分醉意,端着一碗酒,来到李得一面前,嚷嚷着就要与李得一划拳行酒令。李得一来者不拒,直接与樊屠划起拳来。
    输了,李得一是不喝酒,全都让给悍马喝。不大会儿功夫,樊屠就不支败退下去。旁边英布不服,又拎着一坛子酒来较量。悍马一骡当千,一坛子酒下去纹丝不动,直接把英布喝倒。彭越还不服,上来没灌几碗酒,又倒了下去。
    旁边一干文臣看着这位副团长如此不拘礼节,也都大为惊异。看到他身边那头骡子居然会喝酒,而且如此海量,纷纷忍不住交头接耳。
    “哎,看见了没?不愧是龙驹,不,龙骡。喝酒如牛饮。”
    “我看这头骡子别说是千杯不醉,就算千坛下肚,也醉不了。”
    汉王刘赖也愈加喜欢这位豪爽的副团长,最后到底没忍住,下了场与李得一亲自对拼两拳,结果被连灌三碗,直接放倒。
    一场酒宴,大家都喝得开心,做到了喝饱,喝倒,喝躺。
    宴席结束,自有人领着李得一去专门为他备下的住处,一座宽敞的宅院,外面紧邻着平康坊和七里坊两处东洛最热闹的坊市。
    悍马大爷喝了酒,浑身血气翻涌,一到家,就急冲冲带着赤云兔冲进了后院的花园里,不多时就传出他那难听的骡子叫声,还有赤云兔略带惨意的一声啸。
    李得一迈步走进厅堂,坐那儿不知想着什么,身后李长乐刘安俩人也跟着进了屋。听到花园传出来的动静,李得一没来由抬头看了李长乐一眼。
    李长乐在酒席宴上,没忍住,偷偷喝了几口甜蜜酒,这会儿小脸醉的通红,一抬头,正对上李得一看过来的眼神。
    二人四目相对,李得一忽然想起他曾看过的那本妖精光腚打架的图册。
    “刘安,你先去帮我整理卧房。”李长乐不知怎么,忽然就把刘安指使出去。
    这下,厅堂里就剩李得一和李长乐俩人。
    李长乐察觉出气氛有些微妙,她脸红得更加厉害,犹如飞上两朵霞云一般。
    又略坐了一会儿,李长乐忍不住就想先走,但她之前贪杯多喝了几口甘甜可口的蜜酒,这会儿酒劲儿已经上来。没走两步,刚到门口,李长乐忽然双腿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李得一没喝酒,反应依旧灵敏,一个垫步,冲上去抱住李长乐。
    闻着李长乐嘴里的甜蜜酒味儿,李得一皱着眉头道:“你喝酒了,小小年纪,也敢贪酒,醉了吧,活……”
    “该”字还没说出来,李得一忽然觉着这会儿怀里李长乐的身子格外柔软,那近在咫尺的樱唇,忽然变得格外红艳诱人,好似在诱他凑上去尝尝味道。
    从李长乐嘴里冒出的酒气,似乎把李得一也给熏得有些醉。
    鬼使神差,挥手关上门,李得一对准李长乐的樱唇,就凑了上去……
    “李副团长,外面有人来访。”刘安的声音在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
    “啊!等等,俺这就来。”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过了会儿工夫,李得一打开门出来,随手又把门紧紧关上。干咳一声,李得一使劲儿挺挺胸膛,把声音重新调好,压住嘭嘭直跳的心脏,道:“谁这时候来找俺?真会挑时候。”
    “他自称是汉王妃近侍,受王妃之派,特来请副团长去商议些事情。”刘安趁机往屋里瞥一眼,感觉不太对头。
    李得一想带着悍马,但一想,悍马正在忙,就没好意思去打扰。不知怎么,想起悍马在忙的事情,李得一的心忽然跳得更快,下体也有些难受。
    李得一来到门口,一辆牛车正在门口等着,旁边一位王府内侍垂手恭立。
    李得一知道徐淮省才安定不久,被突辽东路大军肆虐多年,地方上穷的很,战马更加稀缺。堂堂汉王,连四匹花色一致的马都找不着,只能用杂色马拉车。而大臣来回出行,只好多用牛车代替。
    上了牛车,李得一应邀而去。
    刘安推开门,看到自家殿下李长乐正浑身娇弱无力地散坐在席榻之上,衣裳略显凌乱,满面通红,喘着粗气。
    这个场景,刘安很熟悉啊,宫里的娘娘们承欢之后,几乎都是这副模样,只是更加狼狈一些。
    “公主!你……”剩下的话,刘安没敢问出口。这种事,不是她一个宫女该知道的,她只能等以后如实禀告给皇后娘娘。
    李长乐听到这声惊呼,才回神,说话声音还略有些颤抖:“刘安,、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刚才都看到了?”
    刘安一听这话,心说完了,“殿下,您这一句话,破案了啊。”
    刘安一咬牙,低着头,努力把浑身仍无力气的公主搬到榻的另一边,低头在榻上寻找那一点红色。
    “刘安,你在找什么?”李长乐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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