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豪商们打着定北守备团的旗号,走往各地卖出今年这批兵器之后,他们也顺手带回不少货物,捎来卖。李得一则趁机把他们全都安排到了商贸城中,那些提前建好的门面店铺,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这些商人带来好多新奇的东西,新的货物,吸引不少夷人和定北县百姓来这里买卖,使得商贸城更加繁荣。现在由于不管是夷人还是定北县百姓,他们手里都有不少枚银钱,所以也都舍得到商贸城买点自己看中的东西。反正定北守备团年年都会招工,家里年年都能挣好些个枚银钱,这些夷人和百姓买起东西来,也都放开了手脚。
    眼瞅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商贸城日渐繁荣,李得一走在街道上,真有点洋洋得意。现在,每天来商贸城巡视一圈,已经成了李得一必备的功课。商贸城的夷人和百姓见到李得一,都会面带笑容打个招呼,亲切问候这位小将军。渐渐地,李得一对商贸城,仿佛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是他的城,他一手建立,制定出详细规章制度,繁荣发展到现在这个模样的城池。
    李得一把这商贸城,当成自己的一大得意之处,现在听到兵士报告说,有些夷人正在当街吵闹,他当即就怒了。李得一自从把这些草原上的小部落强行安置到商贸城之后,就特别注意这些夷人的情绪,一直以来都对他们颇为优待。
    随着夷人被李得一招募做工,挣了枚银钱,换来必须得茶叶,铁锅,布匹,所有夷人的生活一天天开始改善。每顿饭都有奶茶喝着,色彩艳丽料子耐穿的好衣裳穿着,不少夷人也都逐渐接受了这种安稳的日子。
    但李得一却从未放松对商贸城的管制,每日里都有两队各千人的守备团步卒来回巡视。这些夷人野性未驯,加之部落之间数百年来血仇累累,稍有不慎,就可能出事。
    此刻听说自己如此大力治理之下,居然还有夷人敢当街闹事,李得一心头这个火气直接烧到头顶。杀气腾腾一挥手,招呼身后巡视的一千步卒,李得一奔着出事地点赶了过去。
    李得一虽然对这些夷人不错,又是给房子住,又是给他们安排活计,让他们挣钱改善生活。但这并不代表他忽然变得心善起来,他骨子里依然是个杀性颇重的土匪头子。
    之前为什么不惜暂停骑兵训练,也要出兵灭掉敢来商贸城劫掠的那些夷人部族。一半是因为自己承诺过要给这些夷人安稳的生活,一半也是为了立威,震慑这些商贸城的夷人,告诉他们,老子的刀可不认得你是谁,敢来犯我的地盘,违逆我的规矩,就是追上千里,也要将你族灭。
    “这些夷人真是属狗的,贪吃不长记性。俺刚把手里的刀子搁下半年,他们就敢在街上闹事儿,待会儿少不得要杀几个领头的,好好震震这帮狗崽子。让你们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要闹事儿。”李得一边往事发地点赶,边怒气冲冲想着。
    到了地方一看,原来夷人分成两拨正在吵吵。其中一拨赶着一群牛羊,正要从街上穿过,去商贸城另一边。而吵吵的这批,就拦住他们,不想让牛羊通过。
    李得一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叽里呱啦一顿乱吼,再加上一千守备团步卒手中明晃晃的刀子,和自己杀人如麻的凶名,总算把这群激愤的夷人给震住了。
    双方安静下来之后,李得一先把街道清理出来,让人继续通行,接着派兵带着(押着)两拨吵闹的夷人,走到一处僻静之所,问他们为何要吵。
    两边又是好一通叽里呱啦。李得一皱着眉头凝神听了半天,总算把事情弄明白了。原来这商贸城中的夷人虽说已经在这儿安稳住了半年,但依然难改草原上生活多年的习惯,每天许多夷人都会带着自己的牛羊群,到北面草原上放牧一圈。
    商贸城是李得一修建的,不可能采用草原上那种人畜杂居,人家外面就是畜栏的模式。那样会引发许多卫生问题,商贸城牢牢遵守《伤兵营卫生条例》,自然不会允许人畜杂居。所以李得一就在商贸城东面集中修了一大圈畜栏,并且详细划分好,标上各家的姓名记号,专门用来蓄养牛羊。至于马,除了驮马,稍好一点的马都被定北马场“买”走了。
    商贸城既然有人居住,就必须得有饮水。在这商贸城里,李得一按照以往筑城的习惯,在城中四处主道交叉的地方,打了四口深井。这四口深井终年不干,供给整个商贸城的饮水。另外还有数口浅井,直接靠金水河渗漏过来的河水供应。
    然而随着这些夷人每天去畜栏带着自家牛羊,穿过商贸城去到北面草原放牧。牛羊天天在商贸城中来回走动,来回的粪便拉在地上,有时下雨来不及打扫,就随着雨水渗入地下,终于把井水给污染了。
    如今商贸城里的四口深井,打上来的水都一股子牛羊粪味道。原来夷人在草原上时,追逐河水放牧,河水不停流动,会把落在河里的牛羊粪冲走。但井水不流动,原本不需要担心的喝水问题,现在就成了个头疼事。
    原本日子过得苦的时候,天天饥一顿饱一顿,这水难喝也就罢了。现在大伙好容易日子过得好了,这水难喝,就成了绝难忍受的事情。
    有些年老的夷人家中有儿子在定北守备团骑兵服役,自己又替定北守备团制作皮盾,弓箭,皮甲。每月挣的枚银钱足够过上安康生活还有富余,就不愿再去放牧。有些年轻的,还是放不下伺候多年的牛羊,每天都要去放牧一圈儿才觉得安生。本来这两拨夷人相安无事,各过各的,但现在这井水被污染了,大家喝水都受到影响,这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才有之前争吵那一幕,一些年老的夷人拦住去草原放牧的年轻人,劝他们不要再去放牧,毕竟现在大家给定北守备团做工,日子过得富足,早已不必再指着这些牛羊过活,尽可以交给定北守备团去放牧。
    李得一当初弄这些夷人回来,显然不是为了让他们都去放羊放牛,现在李得一更在乎的,是他们精熟的制皮手艺。草原上的夷人几乎个个都熟悉如何制皮,把牛筋制成最好的弓弦,把牛皮制成皮甲,制成皮盾。当然了他们以前还会把兽骨磨成箭头,这手艺挺好,但李得一不用。咱现在有钱,有矿,箭头一律用铁的!
    当初成立定北手艺学堂,为了能让夷人腾出手来帮自己制作皮子,李得一连夜开动脑筋,通过识海中的画面,想出来一个前所未有的集资计划。他第二天起床,挥笔写下“定北畜牧集体所有制商会”。其实按照梦里出现的画面,这商会应该叫做公司。但李得一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公司俩字到底啥意思,最后只能用商会二字替代。
    然后,所有的夷人都被通知,他们需要入股这个商会,就用他们的牛羊入股。当然了李得一向来不喜欢强买强卖,最是讲道理的。李得一给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出价,每年的收成,一半用茶叶结算,凡是现在入股的,立即就发给两整块茶砖!
    这话一出口,顿时就在夷人当中引起极大轰动。苍天在上,这些夷人长着大,大多数人只在爷爷嘴里听说过传说中那加了茶叶煮的美味马奶,喝下去浑身舒服,吃再多油腻也不怕。就连他们的族长,都已经几乎要忘记茶叶长什么样子,忘了茶叶的芳香。
    最后,在茶叶的诱惑之下,在李得一带着数千守备团兵士列阵欢迎,在亮闪闪,寒光四射的精钢枪尖“保护”下,这些夷人都在合约上按了手印,把自家牛羊全入了股,加入了这个集体所有制商会。
    随后李得一把各个部族最好的牧人集中起来,花丰厚的价钱雇佣他们,专门放牧这些牛羊。同时为了照顾到夷人的习俗问题,李得一当时允诺他们也可以自己放牧。但算在商会入股里,纯属个人兴趣爱好,商会不会支付他们任何工钱。
    没想到,当初为了照顾夷人祖祖辈辈放牧的习惯,心软留下的一句话,却成了今日出事的引子。如今这些有钱又有闲的夷人,只要没活干,几乎天天都会带着牛羊从商贸城穿过,去北面草原上回味当初贫苦艰难的日子。而这些牛羊,一路走,随地拉下的粪便,也污染了商贸城的井水,引起不少夷人的不满。
    人就是这样,日子过得苦,就天天想着什么时候能上好日子。等什么时候日子过得好了,又会特意尝尝以前那种苦日子,还美曰其名忆苦思甜。折腾来,折腾去,不累么?整天被这些吃的,穿的,用的,牵着鼻子走。
    从两边夷人那里了解清楚情况之后,李得一当即作出决断,以后不许牛羊再从商贸城中惊过,放牧牛羊必须绕路。同时,他也在考虑解决井水的问题。
    其实不光这商贸城的井水,定北县中几口老井,还有这些年新挖的井,都有水质问题。浅井一下雨,井水就变得浑浊不堪,必须滤干净才能喝。深井虽然终年不干,但井水太浅,一旦多人来取水,经常就会露出底下的淤泥。
    李得一隐隐觉得,他似乎有种办法,能彻底解决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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