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哨兵, 哨兵之中的王者。
    拥有凌驾于所有哨兵的超强的五感和体能, 并且能自由收放能力,甚至随心所欲隐藏精神波幅。
    只要他想, 他就可以隐没于红尘闹市之中,做一个人人怜悯又隐隐讥嘲的失感哨兵。而当危机降临,他又能凌空出世, 扭转乾坤, 成为救世的神。
    他是什么时候成为黑暗哨兵的?在她去世这二十年中,他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杂碎!”伴随着低沉浑厚、又极其熟悉的男声,朱雀将手中的破铜烂铁惯在脚下。
    “请问这位长官怎么称呼?”朝歌军一艘指挥舰诚惶诚恐地发出信号, “我们是朝歌第四军区陆战队重机甲队……”
    “别添乱,赶快疏散学生!”朱雀压根儿不搭理他,迎战下一轮冲过来的敌军机甲。
    “小环!”司徒子彦带着两名哨兵驾驶着机甲奔来,“闵峰和李凤笙他们跟着机甲队出去支援了, 秦昊留守运动场。香之说你精神力使用过度,要我把你带回去。”
    “小伙子们来的正好!”军官道,“我们的转移车在西南方四百五十米的楼后, 被这边的炮火拦住了过不来。帮我把这些学生都转移过去!”
    司徒子彦他们的机甲立刻变成陆上车,肩托手抱, 把受伤的学生送上车。
    大地兀地震动。
    朱雀挥剑将一条扭曲的机甲蟒蛇砍成三段,脚踩在它的核心机上, 抬头眺望。远处地平线腾起一阵黑雾,数以千计的机甲昆虫正涌来。
    “快走!”军官大吼。哨兵们立刻加快速度,抢着把伤员送上车。
    朱雀迎着袭来的昆虫群, 收起了重剑,岿然如山般屹立着,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守护神,用他形单影只的身躯镇守这片大地。
    可是机甲虫太多,又要顾及地面人员,光靠朱雀单兵极难应对。这个时候,他需要一名强大的向导。
    “你们先走,”楚環喊道,“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她话都来不及说清楚,拔腿就跑。
    “你要去哪里?”司徒子彦大叫,“快上车,我们要走了!”
    楚環置若罔闻,背影单薄却坚毅,冒着枪林弹雨,朝那架仿若天神的金红机甲狂奔而去。
    “楚渊——”她声嘶力竭大喊。
    “楚环——”司徒子彦想要追去,却被同伴一把拉住。
    秋风猎猎,饱含着燃烧过后的焦臭,灰烬如黑蝴飞舞。楚環在风中扭头朝司徒子彦望了一眼。
    少女黑发凌乱,面容苍白,双目之中却燃烧着坚毅的黑火。那一瞬,司徒子彦心头警铃大作,被一股惊慌的情绪笼罩。
    他要失去她了!
    狂风大作,下一刻,一大群金红机械鸟沿着低空滑翔而来,瞬间将楚環的身影吞没,继而拔地而起,化作巨大的凤鸟,振翅冲上云霄。
    “开车!”军官咆哮,“放下儿女情长,别忘了哨兵肩负的使命!”
    司徒子彦急促喘气,死要紧牙关,扭头跳上了陆上车。车队出发。
    ***
    朱雀宽敞的驾驶舱里,楚環汗水潺潺,被楚渊紧拽着狠狠摁在舱壁上。
    她喘不过气,胸口被楚渊粗暴的胳膊压得生疼,全身里里外外都泛着精神力和体力透支过后的酸痛和空乏,但是心情却是前所未有地轻松。
    她甚至满心狂喜,滚烫的泪水争先恐后地自眼眶中涌出,沿着本就汗湿的脸颊珠串般滚落。她哭着笑起来,用朦胧的视线努力去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我就知道是你……你的力量回来了!”楚環几乎泣不成声,“这不是什么血清素的作用。这是黑暗哨兵才有的能量。你回来了——”
    楚渊铁青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冷漠地看着她,“你究竟是谁?”
    楚環在泪水中笑着,抬起手,放在了楚渊的额头上。
    炮火、机甲运行、风声,所有声音消失,四周的一切化为虚无的黑。
    昏暗的隧道,水声嘀嗒,空气陈腐霉臭。
    女孩极力控制着紧张的呼吸,独自一人守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门后。她的校服已经污脏,白衬衫上有血迹,皮鞋浸透了水,鼠虫肆无忌惮地在她脚边爬过。手中,紧握着一把能量只有最后一格了的光子枪。
    隧道深处,沙沙脚步声传来,逐渐靠近。
    女孩握着枪的手细细颤抖着。
    脚步声来到门外,停了下来。女孩屏住了呼吸,可胸膛里剧烈的心跳砰砰作响,似乎不能逃过门外人敏锐的听力。她抬手对准了门缝。
    门猛地推开,一道黑影窜进来。女孩扣动扳机。
    然而来人比她更快一步,侧头躲过光子弹,迎面扑来,一手夺去了她手里的枪,并且把她一把抱住。
    “谋杀兄长么?”
    滚烫的泪水汹涌地自女孩眼中滚落。隧道的光线如此微弱,她也并不是具有超强视力的哨兵,却依旧能辨认出青年那张烂熟于心的俊朗面孔。
    风尘仆仆,满眼血丝,嘴唇干裂,一身作战服上满是硝烟尘土,和干涸的血迹。
    他是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遥远的朝歌赶回来的?他又经历了怎么样的恶战才潜入城中,只身一人寻找到了她?
    “哥……”她哽咽,“你回来了……”
    青年将女孩狠狠揉进怀里,深深呼吸。
    “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楚環的手软软地从楚渊额头上垂了下来,共感结束,现实中的一切又重新回来了。
    她有气无力,地朝目眦俱裂的楚渊笑了笑。
    “嗨——”
    楚渊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高大的身躯却在细微地颤抖,双目之中泛起了骇人的血丝。
    楚環沉默地淌着泪,同他对视。而后被猛地一把拽进怀中,死死抱住。
    骨骼仿佛要被挤碎,血肉都要被摁进男人的胸膛之中,一股磅礴浩渺如大海狂流般的能量将楚環淹没。
    机甲虫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一头通体金色的狮龙兽破空跃出,张开巨大的膜翼,朝千军万马的敌军嘶吼咆哮。魂兽浑厚的啸声震撼全场。就连友军哨兵们的魂兽都不由得畏惧后退,向这头万兽之王低下了头颅。
    原本在上空无目的盘旋的朱雀倏然化作一道金光,朝天空射去,破空声波震得附近一圈机甲虫人仰马翻。
    朱雀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机甲虫拢做一堆,漫无目的地彼此相撞推挤。
    下一秒,漫天金箭犹如破云的阳光,直射向机械虫群。
    几乎只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每支红羽贯穿了机甲虫的身躯。它们以不可能的精准程度,避开了有可能装着被劫持的向导生的腹部,击穿了机甲核心机!
    机甲虫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纷纷击落。而金羽擦着地面再度飞起,自下而上又击爆了下一批机甲虫的核心机。
    红色的光芒犹如在云层中盘旋跳跃的闪电,穿梭在黑压压的机甲虫阵中。机甲虫成片成片爆炸坠落。上千只机甲虫,不过短短一分钟之内就几乎被击毁殆尽!
    狮龙兽展翼在低空飞翔,尖爪利齿将敌军哨兵的魂兽撕成碎片。
    “黑暗哨兵……”正从远处赶来支援的李凤笙在极度震惊中呢喃,充满了艳羡,“这强大的操控能力……是谁?”
    凤鸟降落,红羽重新汇集,再度变为人形机甲。
    所有己方机甲的共感接驳灯闪烁。哨兵们还没有弄清状况,也没有通过接驳申请,就被强行拽进了一个巨大的共感网络之中。
    “所有战士听令!”雄浑的男声随着共感网络传递到所有哨兵的识海之中,“保卫家园,绝对不能让他们劫持走任何一个向导!随我冲——”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距离朝歌拉响防空警报二十八分钟后,中央军校的机甲作战系战队和朝歌武警,在黑暗哨兵楚太子驾驶的极光机甲朱雀的带领下,朝入侵的波提亚敌舰发起了全面反攻!
    ***
    天子的车队正沿着地下安全通道疾驰。
    深入地下近一公里的安全隧道中,与世隔绝,地面上的炮火声传到这里,已细不可闻。
    天子座驾的后座里,一个白皙微胖的的青年窝在宽大柔软的皮质沙发里,屁股不安地扭着,圆溜溜的眼中透着惊惶,喏喏道:“这样真的不妥吧。现在满城都在抗敌……”
    “陛下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坐他对面的中年文官咬牙道,“唐王和楚太子都在,他们也各自带了为卫兵和军队,自然会帮着地面军队抗击。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转移到安全之处。”
    “可是波提亚这样不打招呼就打过来,就没有什么要求吗?”天子问,“军方还没有和他们达成对话?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他们一来就到处掠夺向导,陛下以为他们要什么?”姚维海冷声道,“从联邦那边得来的消息:波提亚因为开采稀有油矿,污染引发了一种恶性传染病,大量妇女和婴儿死亡。而向导又以女性居多。他们这几十年来,向导人数锐减,向导素生产技术落后,大量哨兵患有严重的失狂症。陛下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那些重度失狂的哨兵的吗?”
    天子瑟瑟发抖,颤着声问:“如何?”
    “集中屠杀。”姚维海冰冷地吐出这四个字。
    天子猛地打了一个寒颤,“那他们……真的是,穷兵黩武,不顾一切了……”
    “正是如此,臣才要陛下首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姚维海说,“况且,就上次波提亚抢劫苍国的情况来看。他们并不想占据星域,而是抢了物资和向导就走。臣估计这次也会差不多。所以陛下只需要在安全所里耐心等待……”
    前方有远射灯照来,一辆重甲战车逆向行驶,横冲直撞而来。
    “有偷袭——”天子车队紧急鸣笛刹车,连环追尾,隧道内撞击声响成一片,火花四溅。
    天子吓得惨叫,被惯性扔在了对面的姚维海身上,敦实的身躯好似一枚铅弹,险些没把姚维海这个文弱清瘦的老头子撞得骨折吐血。
    禁卫队大声叱喝,仓促地架起枪炮,对准了迎面而来的重甲车。
    重甲车一个急刹,如一头愤怒的公牛,不甘心地停下。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从车上跳下来,对禁卫的枪炮视若无睹,大步走向天子专驾。
    李承钦已换了一声作战迷彩装,穿着防光子弹背心,鹰目深邃,似笑非笑,仿佛一头正在发怒边缘的猛虎。天子侍卫被剽悍的唐国卫兵轻松推开。李承钦一把拉开了车门。
    有姚维海做了人肉软垫,天子倒无大碍,就是在窗户上把脑门磕了个大包,正抱着脑袋,哀声呼痛。
    “陛下,朝歌遇袭,危在旦夕。”李承钦大手如钳,两只手指捏着天子的后领,把他从倒霉的姚维海身上提了下来,“臣愿替陛下守卫朝歌,无奈敌军破坏里我们地对空的联络,臣联系不上近空的唐军,还请陛下借臣一些兵,好去对抗敌军。”
    “使不得!”姚维海作垂死挣扎状,吃力地爬起来,“朝歌军自然会坚守城池。但是唐王要是拿了兵权,掩护自己撤离,那谁来保护我们的百姓?”
    “自己撤离?”李承钦眯着眼对那男人冷冷一笑,“现在波提亚已经封锁了朝歌整个星域,太空艇一升空就要被他们炮火扫射,简直就是把人头往对方兜里送。况且,第一时间丢下皇宫撤离的,是你和陛下才是吧。”
    “我,我……”天子左看看,右瞧瞧,既不想被鄙夷,又不想丢了小命,十分为难,“姚像说波提亚只是来打劫的,抢了东西就走……”
    李承钦倏然眯眼,迸发出一股肃杀怒意,“所以陛下是觉得不用反抗了?百姓被洗劫、杀害,向导们被抢走,将会遭受非人的折磨,甚至会悲惨死去。而你都不在乎。只要他们不来占领你的地盘,你还是这片土地上的天子。你日后还能毫不愧疚地继续接受民众的供养?你还有脸吃得下纳税人种出来的米饭?”
    “我……”天子喏喏,惊慌无措,仿佛一只被李承钦拎着耳朵的肥兔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承钦勃然大怒,又指着姚维海唾骂,“尔等卑劣无耻的奸佞小人,妖言惑主,大敌当前,天子本就应该坐镇中央,指挥全体军民抗击侵略。你倒好,竟然怂恿一国之君背弃百姓,私自出逃,陷陛下于万民唾骂之口!”
    姚维海被天子那一下撞得脏腑剧痛,老骨头散架,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一把将天子掼在地上,鄙夷地俯瞰他,“明岳,你们明家这德性真是一脉相传。做堂兄的想炸掉朝歌城为自己殉葬,做堂弟的敌军刚打过来就忙着逃跑。也罢,你也是我们当初挑选出来了,是我们诸王看走了眼。借我一个师的机甲战队,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战后想继续做天子也可以继续做。否则——”
    李承钦呲牙一笑,“我现在就废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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