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白色的简单衣裙,近看之下,全用银线绣着富贵的花朵,连袖子都不是简单的包银边,而是花朵形状的绣花边,精致又好看。
    她长得与燕娘半分都不相似,超出自己的想像,雉娘本想着,以董氏和便宜父亲两人的长相,生的女儿好看不到哪里去,但赵凤娘完全出人意料,比赵氏夫妇都要好看几倍。
    明明是双胎的姐妹,凤娘就像是吸收了精华的那一个,全是继承优点,而燕娘只继承了赵氏夫妇的糟粕,丑陋不堪。
    雉娘在小心地打量着她,她也不露痕迹地看着雉娘,越看越心惊,只听说家中还一位庶妹,父亲每回去信也只是略提一下,母亲的口信中从未提到过,想不到庶出的妹妹长得如此的绝色,这般模样放眼京中都不多见。
    能生出这样貌美的女儿,那巩姨娘肯定也长得十分出色,怪不得父亲这么多年宠爱有加。
    她对着雉娘笑一下,雉娘装作害羞的样子低下头。
    赵燕娘一无所觉,亲热地对着凤娘说,“大姐,你可回来了,燕娘自从得知你要回来,开心得不行,你看这房间都是我亲手布置的,希望大姐喜欢。”
    她就不由分说拉着赵凤娘,一起来到布置好的新房间,眼神里都是炫耀的得色。
    赵凤娘随着燕娘走进自己的房间,看着里内的布置,眼睛闪了闪,“燕娘用心了,大姐很高兴。”
    赵燕娘闻言,得意万分,挑衅般地斜了雉娘一眼,雉娘似没瞧见一般,拘谨地站在后面。
    宫女们上前将椅凳用白帕子擦拭两遍,赵凤娘就势坐下来,嘴角扬起一个恰当好处的弧度,对着雉娘和燕娘微笑,“你我姐妹三人,十多年未见,姐姐在京中常常挂念你们,此番相见,心中倍感亲切,你们莫要拘谨,也不要和我生份,有什么都可以说,我是大姐,自会替你们做主。”
    燕娘和雉娘齐齐称是。
    另一位宫女及时地呈上两只盒子,赵凤娘伸手拿起,分别送给燕娘和雉娘。
    “我在京中常常想起两位妹妹,很是期待能和你们相见,初次见面,略备小礼,也不知妹妹们喜不喜欢。”
    赵燕娘急不可奈地打开,见里面是全套的宝石头面,宝石晶莹剔透,耀眼夺目,她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首饰,就连知府家的小姐都没有这样的头面,不由得喜出望外,紧紧地捧在手里,然后见雉娘迟迟没有打开,她一把夺过去,将盒子打开。
    雉娘的盒子中也是一套宝石头面,款式略有不同,虽然也很精致,但宝石没有燕娘的那般大,那么透亮。
    赵凤娘做事,果然守规矩,分毫不错。
    赵燕娘见雉娘的东西不如自己的,眼里的欢喜没有藏住,开心地对赵凤娘道谢,雉娘也跟着道谢。
    赵凤娘眼睛含笑,“一家子姐妹,有什么谢不谢的,你们喜欢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们会不喜欢,说起来太过见外,后面的马车上还有很多的衣服料子,你们可以自行挑选,不用与姐姐客气。”
    赵燕娘一脸的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就去挑选布料,雉娘再次道谢,赵凤娘带着笑意望着她们,眼中全是温婉。
    雉娘脸上露出欢喜的样子,赵燕娘撇下嘴,一想到凤娘什么东西都有这死丫头的份,心里老大的不快,“雉娘肯定高兴得头都发晕吧,你看看这头面,这宝石,若不是大姐,你哪能有缘得到如此名贵的首饰,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
    赵凤娘冷下脸,“燕娘,你是姐姐,怎么这么和三妹妹说话的,你们都是赵家的姐妹,我有的,你们就有,哪有彼此。”
    赵燕娘脸色忿忿,闭了嘴。
    雉娘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捧着那套头面,站立不安,赵凤娘安慰道,“我们是一家子姐妹,你二姐姐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莫往心里头去。”
    她点点头,又低下头。
    赵凤娘和身后的黄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
    赵燕娘哼了一声,若是娘还在,哪有这死丫头的份,平白让她得了这些好处,凤娘也太不知道亲疏。
    凤娘也是的,离家十几年,一回到家里,连问都没有问娘一声,亏娘在世时,还天天地惦记着,什么时候都把凤娘放在心上。
    “大姐回来,若是娘还在,肯定会十分的高兴。”
    一句话说得屋里静悄悄的,雉娘低着头,凤娘淡淡地看着燕娘,神色慢慢地转成伤心,“子不言母之过,你要记住,我们姓赵,待父亲气消了,我自然会去她的坟前祭拜。”
    赵燕娘不以为然地撇下嘴,话说得可真好听,等父亲气消,若父亲一辈子都不消气,那凤娘不是一辈子不认娘吗?
    赵凤娘身后的黄嬷嬷脸色也不好看,她是皇后娘娘派给县主的教养嬷嬷,若不出意外,后半辈子,她都要跟着县主,县主也会替她养老。
    县主温和恭谦,知书达礼,在京中颇有贤名,深得皇后娘娘的夸赞,怎么就摊上那样一位亲娘,偏生这县主的胞妹看不懂眼色,寻常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都巴不得赶紧藏着掖着,不再提及。
    她倒好,才一见面,就巴巴地想让县主去给那被休弃的恶毒妇人上坟,真是个不长脑子的,不仅长得不如县主,其它的地方也差得太远,真想不通,这样的两人,竟是双胎的姐妹。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宫女们轻手轻脚地将泡好的茶水端到赵凤娘的手边,赵凤娘端起杯子,小口地抿一下,然后另有一位宫女递上洁白的丝绸帕子,她优雅地擦拭一下嘴角,将帕子递还给宫女。
    宫女躬着身子退下去。
    这番作派将赵燕娘彻底的镇住,原来世家贵女如此的讲究,不过是喝口茶,都要如此繁琐。
    她眼里又恨又妒,盯着赵凤娘细白的手指,心中暗恨。
    自始自终,雉娘都没有抬头,但眼角的余光扫到宫女们的行事,思量着大体的情形,屋子里静静的,一股无形的威压罩在周身。
    那是赵凤娘的气场。
    一个被皇后娘娘宠爱的县主,又岂是寻常的女子可以相比的。
    半晌,赵凤娘若无其事地道,“董氏与我们有生养之恩,纵使她再有错,身为子女不能妄议,但她迫害的恰是我们的祖父母,作为赵家的子孙,我们不能在父亲的面前提起她半句,你们明白吗?”
    燕娘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着,雉娘低着头,小声地称是。
    赵凤娘眼光看着雉娘,又转过去看下燕娘,眼皮子垂下去。
    她身后的黄嬷嬷轻声地道,“县主一路快马兼程,想必已经十分乏累,不如暂时小憩一下,养养精神。”
    赵凤娘停一下,然后慢慢地摇头,“不成,我自小离家,哪有一回家就歇息的道理,祖母那里还未去拜见,不如两位妹妹与我一同前去。”
    燕娘和雉娘听到话音,没有不依的道理,只赵燕娘有些不情愿。
    东侧屋内,老夫人依然还是躺在塌上,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啊啊叫了几句,侍候的婆子赶紧告诉她,是府中的大小姐归家,正在搬行李,老夫人似乎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还有一个孙女,但也是董氏所出,她不再叫唤,脸上露出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赵凤娘领着两个妹妹一踏进屋内,老夫人恰好侧过头,与她的目光碰在一起,立马啊啊地叫起来,手朝她伸出。
    她一把握着老夫人的手,眼有泪花,“祖母,不孝孙女凤娘回来了,您老人家一向可好?”
    老夫人急得不停地点头,拉着她的手不放。
    雉娘在后面看得分明,老夫人眼里的欢喜骗不了人,赵凤娘让人将给老夫人备好的礼物呈上来,从衣物到补品,应有尽有,那衣物崭新,上面绣着大大的福字。
    “凤娘常常思念祖母,每每想起,却不能承欢膝下,心中难安,这些衣物,皆是孙女亲手所绣,也不知祖母尺寸,望祖母不要嫌弃。”
    她身后的宫女将衣物展开,除了一身绣福字的,另有一套绣着松枝仙鹤,绣工精致,用料讲究,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老夫人眼中蓄满泪水,不停地张着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那些补品自是不用说,几百年的老参三支,还有燕窝和其它的补药,婆子们小心地将东西收好。
    黄嬷嬷与婆子们轻声地说着补品炖煮的法子,赵凤娘细心地替老夫人掖着被角,赵燕娘满脸的不耐,雉娘低着头。
    好不容易等赵凤娘将老夫人哄睡着,三姐妹才齐齐离开东侧屋。
    赵凤娘眼里有倦色,黄嬷嬷很是心疼,埋怨地看了一下燕娘和雉娘,雉娘嚅嚅地开口告辞,黄嬷嬷的脸色稍霁。
    但赵燕娘不愿意,她还有很多话和凤娘说,凤娘是她的双生姐姐,哪是雉娘能比的,说不定凤娘还有很多好东西要私下给她呢,于是她挽着凤娘的手,不肯离去。
    黄嬷嬷很是不喜,暗道这二小姐真不会看人脸色,还不如一个庶女知礼,明知县主一路舟车劳顿,还要拉着不放,有什么样的事情,也可以等县主休息好了再说。
    “二小姐,县主已经几日没有睡个囫囵觉,您若有事,不如明日再说。”
    燕娘瞪她一眼,“我们姐妹十几年未见,贴心的话都说不完,哪还有心思睡觉,再说你一个奴才,主子都没有发话,你就敢自作主张,就不怕别人说你奴大欺主?”
    黄嬷嬷被她噎得脸青一阵白一阵,赵凤娘神色淡然,“燕娘,黄嬷嬷可不是一般的下人,她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教养嬷嬷,你此话太过无礼,念你不知,我暂且不和你计较,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们再好好说话。”
    赵凤娘说的话似不带任何的责怪,平平常常的,但赵燕娘却感觉无比的屈辱,她可是堂堂的县令家的二小姐,居然还比过一个奴才。
    她恨恨地松开赵凤娘的手,连告辞都未说就跑回自己的屋子。
    赵凤娘转头对黄嬷嬷道,“嬷嬷莫要生气,我这位二妹妹,想来是被养得有些娇纵,心倒是不坏的。”
    “县主你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晓得,县主太过心善,能有您这样的主子,是奴婢等的福气。”
    这位二小姐,肯定是被原来的县令夫人给养得不知天地厚,有其母必有其女,二小姐这个样子,难怪人人都说原县令夫人是毒妇。
    黄嬷嬷心里打着官司,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追根究底,县主也是原县令夫人所出,幸好自小养在京中,才没有被养歪。
    赵燕娘气呼呼地回屋,看谁都不顺眼,木香借口去看县主的车队有没有回来,闪了出去。
    很快随后而来的十余辆马车也已到县衙,木香来报,赵燕娘迫不及待地出去,恨不得将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都搬进自己的屋里,她的眼中全是深深的嫉妒,冒着火光地看着抬下来的一个个雕花铜锁的大箱子。
    足足有差不多二十只,都被抬进后院,整齐地码放在院子里,黄嬷嬷指挥着侍卫将箱子放下后,等侍卫出去,便带着两位宫女整理箱子。
    红铜锁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晃花了燕娘的眼,大到金线绣花的缎被,小到精巧的玉骨瓷笔筒,一应用具都十分的精致,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件件地搬回屋子。
    她站在旁边看着,眼神越来越热,恨不得伸手去抢。
    ☆、第31章 生恨
    等布料被搬到后院时, 赵燕娘毫不客气,赌气般地一口气挑了十来匹料子, 差不多挑走一半的布料, 全是鲜亮的颜色,黄嬷嬷眼中闪过鄙夷, 等她挑完后, 进屋去和赵凤娘禀报。
    赵凤娘根本就没有休息,靠坐在桌子边, 手指摩着白玉青花杯的盖子,淡淡地道,“随她去吧。”
    黄嬷嬷退下,和同行的刘嬷嬷说了此事, 两人心中对赵燕娘生出轻视, 没见过这么眼皮浅的姑娘, 简直是给县主丢人。
    宫女们将东西归置,搬进屋内, 也不用凤娘吩咐,就将房间里的桃色幔帐拆下, 换上带来的粉色软烟纱, 塌上的被褥全部换下,铺上描金绣花的缎面被子, 桌子上的茶具也撤去,摆上成套的白玉青花瓷茶具,窗户上的红色纸花也被撕掉, 然后擦拭干净,挂上坠着琉璃珠子的窗纱。
    只有红漆的家具没法动,宫女们也无法,再如何布置与京中也不能相比,赵凤娘看着,眼神微动。
    另一边的赵燕娘让木香将布料搬回房间后,心中还是老大的不痛快,越想就越来气,也不进房间,一直在探头探脑地关注着凤娘那边的动静,看见宫女们将她辛苦布置的东西都换了,她恨不得冲进去质问,却只能死死地将心思按下,越发的嫉恨赵凤娘。
    那些东西都是家中最好的,她为了讨好凤娘才忍痛割爱,布置都是用了心的,谁知别人却不屑一顾,将她好不容易挂上去的东西都撤下来,随意地丢弃在门外,堆在角落里,很快就换上她们从京城带来的东西,凭良心说,确实比自己布置的要强百倍。
    正是因为如此,她心中才更加的不是滋味。
    那窗纱被风吹得飘起,珠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听得她心中烦躁不已。
    看看凤娘身边的丫头,穿得都比她这个小姐要好,果然以前凤娘从京中捎回家的面料都是不要的,亏得娘以前还一遍一遍地让她念凤娘的好。
    若是娘看到凤娘这般作派,不知又是何感想,她妒火中烧,生着气回到房间里,那套宝石头面正搁在妆台上,抓过来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越看越刺目,不过是一套头面,赵凤娘那里还不知有多少名贵的首饰,宝石头面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定还有其它外人见不到的稀世珍宝,若当初姑姑带走的人是她,那么现在赵凤娘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她的。
    尊贵的县主身份,华贵的衣裙,琳琅满目的珍宝首饰,前呼后拥的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受别人景仰的人也是她,都是她。
    众人拥戴的还是她,她是身份金贵的县主,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女子,别说是什么世家公子,就是那胥家的大公子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定然会派人上门求娶,她高高在上地做着贵夫人,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羡慕追捧的对象。
    而赵凤娘,不过就是一个长在小县城中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满是仰慕地看着她,小心地讨好着自己,她若是心情好了,随意打发几样小首饰,对方还感恩戴德。
    赵燕娘想着那场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木香正整理那些面料,见她的脸刚开始黑得吓人,后面居然笑起来,吓得半句话也不敢讲,抱着面料躲着远远的。
    赵燕娘从癔想中醒过神来,看着自己房间里的桃色粗质纱帐,脸色又黑了,都怪赵凤娘,若不是她,在京城中享福的就是自己。
    她火大地将手中的杯子摔出去,杯子倾刻间散成碎片。
    雉娘自然没有去挑先布料,她和赵凤娘可是异母的姐妹,再说赵凤娘这人,她还没有摸透,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敢表现得太过亲近。
    倒是赵凤娘派人送来好几匹料子,除了鲜嫩的少女色,还有两匹稳重的深色,显然是给巩姨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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