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格尔泰目视着对面走过来三个人,看着他们身上光鲜的朝服,知道他三人便是来使了。只是这三位来使着实唬了他们吓一跳,他身后的瓦刺小伙发出一声惊叫:“来头大呀,是多大个官呀?”另一个瓦刺人叫道:“头一个长得太吓人了,肯定是大官,没准他就是于谦。”
    庆格尔泰看见三位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王铁君铁青着脸,不以为然地往里面走去。庆格尔泰心想好大的架子,心里便暗暗藏了一股气。王铁君根本没留意庆格尔泰,他是尽全力控制自己颤抖的不听使唤的双腿。他身后耳朵和油条像木偶般直通通走过去。
    也先的大帐在营地的中间,是一个蒙古包式的大帐。大帐四周布满身背弓箭腰配大刀的瓦刺勇士,这些勇士异常剽悍和凶狠,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三人。一个瓦刺人看见三人走来,急忙跑进大帐回禀。不多时那个瓦刺人叫住庆格尔泰,两人叽里咕噜耳语了几句。
    庆格尔泰走到王铁君面前道:“使者大人,我们也先大汗有请。”
    王铁君点点头,到了此地,也不容他再多思,总之深入虎穴,便看他自己的运气了,活了这般年纪也了无牵挂,一切随遇而安。他大大咧咧向大帐走去,他身后的耳朵和油条也跟着走进去。
    大帐正中坐着一个矮胖面黑的瓦刺人,王铁君心想这便是也先了,两旁是他的官居要职的瓦刺族人。王铁君走到大帐中间躬身一揖道:“大明使官王铁君,觐见也先大汗。”
    也先眯眼望着王铁君,对于大明朝臣他也略知一些,这个王铁君是何许人也?他如何从未听闻过?他又转眼望了眼使官身后两人,气得差点吐出来。这两人贼眉鼠眼,一眼便可看出根本不是官宦出身,他虽没在大明待过,但是也深知大明朝臣选拔的难度,先不说十年寒窗考取功名,只凭他举手投足便可看出出身的高下。莫不是不把我也先放眼里,也不会拎出这三个不三不四的人来与我谈判。想到此,也先黑下脸,向庆格尔泰叫道:“去把陈德全叫过来。”
    不多时,陈德全低着头哈着腰一路小跑进了大帐。
    也先忍着怒气,指着三人问道:“陈德全,你若要活命,不得有任何隐瞒。你可识得他们?”
    陈德全这才敢转身看大帐中的人,他看到三个身着朝服的使者,心中一喜,急忙走到他们面前一看,立刻面色如土,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大汗,识得是我朝之人。”
    “什么官职?说……”
    “是……是……牢头。”
    “什么……”
    “牢头。”
    庆格尔泰一把抓住陈德全的衣襟,叫道:“牢头是狗屁官职,根本就是不把我瓦刺大汗放在眼里。”庆格尔泰推开陈德全对也先说道,“也先大汗,大明欺人太甚,派出个牢头来与咱们谈判,是成心小看咱们,不如我把他们三人推出去砍了,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也先气得一拍大案,便要喊人。一旁的军师博纳勒站起身道:“也先大汗,休要气坏身子,不可上了那于谦的当。这摆明了就是要恶心你,让你气得失了分寸,若是杀了来使,便中了于谦的计了。”他站起身,瘦窄的面颊上一双黑亮的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走到也先面前道,“看来他们是不想接他们的皇上人质了。”
    “你没听到他们已经另立皇上了。”也先阴沉着脸,道,“咱们手上的那位变成上皇了,估计还巴不得咱们杀了这个人质呢。”
    博纳勒回过头,望着王铁君嘿嘿一笑,问道:“来使,请问你的官职?”
    “我乃刑部司务是耶。”王铁君大声说道。
    “你身后两人呢?”伯纳德接着问道。
    “我的随从。”王铁君答道。
    “既然两国开战不斩来使,你三人的小命你们暂且收着,”博纳勒阴森森地接着说道,“也先大汗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回去传话,我们只与于谦谈,除此人之外,来一个斩一个,到时休要怪我们没有事先告诫。”
    “军师,为何放了这三人?”庆格尔泰怒气冲天地问道。
    “放他们自然有用处。”博纳勒不屑地说道,“杀他们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让他们给咱们传话给于谦。”
    “来使,你可记下了。”博纳勒阴沉地嗓音问道。
    王铁君急忙点头应下,心里一阵狂跳,这次是来鬼门关溜了一圈,还能留着一条命往回走,真是幸运。
    博纳勒一个眼神,几个瓦刺勇士冲过来,迅速绑了三人便往外走。
    六个瓦刺勇士,两人抬一个,把三人狠狠撂到大营之外。萧天远远看见,立刻命手下催马赶到,几个人手忙脚乱解开绳索,把三人扶到马上,一众人马匆匆离开。
    萧天带着三人一路疾驶,很快回到营地。于谦听完王铁君的叙述后,大赞了三人一般,命人拿令牌护送三人回城。三人经历一场生死劫难,仿佛变了个人,王铁君要求留下守城,耳朵和油条也纷纷点头。魏东升一看,拉着他们便去了营地。
    他们走后,于谦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沉默不语。
    萧天问道:“大人,也先提出只与你谈,咱们此次是谈还是不谈?”
    “也先见过咱们派去的使者,便已经心知肚明,他知道咱们不会与他谈。说要见我,也是虚晃一枪,明知道我不会见他。”于谦眼睛看着地图,眼里渐露寒意,“他的侥幸心理一旦打掉,便是要决一死战的时刻了。我估计,也先要发起攻击了,而且会很快。”于谦目视着萧天道,“你这里一定要做个完备的准备,也先很狡猾,往往出其不意,不要以为他们在这里吃过败仗,便不会再来攻击。”
    萧天点点头:“大人提醒的极是。”
    于谦说完,便吩咐手下准备回德胜门,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叫来随从道:“吩咐下去,给其余几个城门将军传话,要时刻提防也先攻城。”
    萧天和张念祖护送于谦一行到三四里之外,几人才告辞。
    萧天回到营地,便与张念祖马不停蹄地四处查看布防,查看兵营里伤病兵卒的情况。直忙到酉时,眼见夕阳西下,远处的天空笼罩在一片雾霭中。
    “大哥,天色已晚,也先今日难道还会休战?”张念祖的话音未落,从坡上传来喊声,两匹快马向他们的方向奔来。
    萧天抬头观看,认出是魏东升和一个探马的身影。萧天暗吃一惊,说道:“不好,看来有情况。”
    转眼间,魏东升带着探马奔到面前,探马翻身下马回禀道:“狐王,前方有报,也先大军直奔安定门而去。”
    “安定门?为何又是安定门?”萧天拧眉自语,片刻后萧天问道,“也先多少兵力?”
    “回王爷,不详。”
    萧天看着探马:“接着再探。”
    探马点头称是,转身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回大帐。”萧天转身回到自己马前,三匹马飞快地奔向坡上。
    闻讯而来的众位守将纷纷走进大帐。萧天和魏东升站在地形图前,看着安定门那片区域,半天都沉默不语。
    “看着也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似乎不着边际,难道他最终还是选择在安定门突破?”萧天自言自语道。
    “上一次攻城,刘善强胜的并不轻松。”一旁的张念祖说道,“上次只是也先派出的一小股兵力,若此次是大军压境,我看安定门会很悬。”
    “是呀,念祖说得不错。”萧天忧心地看着众人,“若那边一旦抵挡不住,咱们这里是离他们最近的驻军,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去支援他们。”
    守将中有人提出异议:“狐王,尚书大人把城门分派给各个将军,咱们只管死守咱们的城门,若是分出兵力去支援,保不齐也先又向咱们城门杀来,到时岂不是自身难保?”
    “你说得也有道理。”萧天道,“尚书大人之所以下死令,实则是鼓舞士气,无退路可寻,便只能迎面抗争。咱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便是瓦刺人,而所有城门的守军都该团结一致,不分你我,在其他城门受困时去支援,反过来咱们被困,他们也会来支援。”
    听到此话,那个守将惭愧地低下头。
    突然,大帐外一片喧哗,一阵脚步声后,李漠帆跑进大帐,直接来到萧天面前大声说道:“狐王,不好了,安定门来求援了。”
    “啊……”大帐内一片唏嘘,刚才还说到安定门有些悬,如此快便来求援了。
    “快,让来人进来。”萧天大声道。
    不多时,从账外一瘸一拐走过来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汉子,而来人并没有穿盔甲兵卒衣裳,像是助守的平民。来人走向萧天,萧天这才认出这不是柳眉之金禅会门下,堂庵的执事胡老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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