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把耳朵贴到门上,听见里面隐隐有说话声,知道听兰不会睡着,便敲敲房门。屋里突然一片寂静,连灯烛也被突然熄灭。
    “听兰,开门,是我。”明筝简短地说道。
    里面传来悉悉邃邃的声响,接着灯烛重新点燃,门“嘎吱”一声拉开,听兰站在门口,看见是明筝急忙拉她进来。
    “明姐姐,你疯了,如果让护法撞见,你可就惨了?”听兰说着,急忙关上房门,看见明筝身后还跟着侍女含香,就冲含香说道,“明姐姐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你也不知道吗?”含香低下头。
    “你莫怪她,是我执意要来的。”明筝看着听兰,看见她眼睛依然红肿着,想必一直在哭,便忧心地问道,“听兰,看见你在藕香榭昏过去,我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明姐姐,”听兰一听此话,眼里的泪又忍不住往下掉,“我今天才知道,你与堂主沾亲带故,求姐姐给堂主说说情吧,我不想嫁给金刚,这太可怕了……”听兰嘤嘤地哭起来。
    “恐怕不管用,堂主是个六亲不认的人,”明筝一声冷笑,“你看看我不是也像你一样是个囚鸟吗?”
    “那我就只有一死了……”听兰绝望的看着明筝。
    “听兰,”明筝急忙说道,“我来看你,就是怕你做傻事,”明筝拉听兰坐到桌前,说道,“如今虽说是选中了你,但是不还没有定日子吗?”
    听兰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明筝。
    “那咱们还有应对的时间。”明筝说道,“不要怕,咱们慢慢跟他周旋。”
    “如何周旋?”听兰似乎听到希望似得,急忙擦了擦脸颊上的泪问道。
    “如果明日花姑来,你就先是大闹大哭,她定要用好言好语来说服,最后你就当是没有办法只得答应,先答应她。”
    “为何要先答应她?”
    “这样可以让她放松警惕,咱们好想到对策。”明筝说道。
    “那我答应了,她如果说出大婚的日子怎么办?”
    “大婚的日子不是金刚能定的,堂主让金刚为他办一件大事,什么大事我暂时没打听出来,他们口风很严,事成后才会大婚,或许是对金刚的奖励吧,所以说咱们还有时间。”明筝说道。
    “明姐姐,我还是很害怕。”听兰头趴到明筝肩旁上,嘤嘤地又哭起来,“咱们该怎么办呀?”
    “会有办法的,”明筝看着圆桌上的烛光,安慰道,“我知道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谁?”听兰突然抬起头,抓住明筝的胳膊问道。
    “现在不便说,”明筝一笑,“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先与他们周旋,记住了?”
    听兰点点头,道:“明姐姐,在这里我只相信你。”
    “这就好,记住我说的话。”明筝看了眼窗户,道,“我该走了,有事我会让含香来找你。”
    听兰起身相送,明筝走到门口,突然停下,问道:“听兰,有件事我想问你,你知道金禅会有个关押女人的密室吗?”
    听兰面色一白,点点头道:“知道,我曾在里面呆了三天,很多女子在里面不服驯化,被打死了,我为了活着,什么都愿意做,才出来的。”
    “怎么驯化?”
    听兰垂下头,似是不愿说,脸上现出惊慌的神情,她看明筝一直在等她开口,索性就说了出来:“就是愿意为金禅会献身,听他们召唤。他们找来妓院老鸨,教授她们技艺,一些姿容秀丽的女子,就被他们送进一些官宦显贵家里做禅师,名义上夜夜念禅,实则是给那些达官贵人做小妾。”
    明筝大惊,“听兰,你以前……”
    “我九死一生,”听兰苦笑道,“被那家人送回金禅会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那时我不过十五岁,前日我刚过了十六岁生日,我想我活不过十七岁。”
    明筝上前急忙把她抱进怀里,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嘴里怒叫道:“柳眉之,你丧尽天良,我明筝今生绝不放过你。”听兰抱住明筝失声哭起来,“其实,我最恨的是我父亲和大哥,他们把我卖到这里……”
    明筝扶住听兰的脸颊,擦去她脸上的泪:“听兰,你听着,姐姐一定救你出去,相信我。”
    听兰点点头,“姐姐,我信你。”
    听兰身后的含香一直低着头抹泪,此时她也上前来,与听兰和明筝紧紧抱在一起。
    “好了,我们得走了,听兰,记住姐姐的话。”明筝说着与含香走出房间,两人沿着走廊里侧迅速向前跑去。
    此时更深夜静,四处一片寂静。廊中挂着的宫灯有一半已熄灭。两人下了楼梯,突然听见前方有脚步声。听兰拉着明筝跑入二楼躲到暗影里,几个护法巡视到此,直接走上三楼。明筝听见他们脚步声远了,从走廊里走回楼梯,下了楼,沿原路返回。
    回到竹园,看到园子里寂静无声,明筝的心才放下来,一晚的冒险真是有惊无险。一进房间,明筝迅速换上自己的衣群,吩咐听兰和乐轩下去休息,自己则坐在圆桌前,对着微弱的烛光用极细的狼毫笔往一张手帕上给萧天写信,她要把今天所见所闻告诉萧天。
    匆忙写完,她小心叠成小小的一团,塞进自己衣袖里。就看明天能不能见到秋月了了?明筝想着睡意突然来袭,她走到床榻上躺上去,一时半刻便睡了过去。
    翌日已到巳时,含香看着明筝依然睡意酣重,就没有去叫醒明筝,想到昨夜她可能太劳顿了,就想让她多睡会儿。谁知花姑梅儿竟一早跑过来,一走进屋里,看见明筝依然睡着,两个侍女坐在圆桌前绣荷包,气便不打一处来。
    “你们两个死丫头,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让明姑娘这么睡着?”花姑指着两人的鼻子尖说落着。
    含香急忙站起来,打手势做个写字的样子。
    花姑便不再说话,走到书案的一旁,伸手翻了翻放在上面的宣纸,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由于她不识字,便不再说什么,临走交待道:“一会儿,你们服侍明姑娘起来,催促她多写,堂主急着要呢。”
    两个侍女急忙屈膝行礼,不停地点头,打发走花姑,两个侍女一回到圆桌前,竟看见明筝已坐起身。
    “花姑走了。”明筝问道。
    含香和乐轩急忙走过来,含香打手势指着书案上书稿。明筝点点头,说道:“我都听见了,她进来我就醒了,只是不想与她说话。”
    明筝洗漱完后,稍微用了点早餐,便走出房间,在廊下看着外面的大日头,转身问含香:“咱们去外面转一转如何?”
    含香急忙摇头,转身指着书案。明筝知道含香要说什么,花姑每天来都要查看她书写了几页纸,明筝走到书案前,转来转去,突然有了主意,她端起墨往里面加了许多水,开始研磨。明筝向含香招手,含香走过来,明筝把墨交给她,含香接着研起来。
    过了片刻,明筝走过来查看,满意地一笑,然后小心地端起墨向书案上那些纸张泼去,顿时,写过的和未写过的纸张上沾满墨迹。明筝一笑,“走喽,找花姑要纸去……”
    含香和乐轩刚开始一愣,听明筝这么一说,竟然开心地笑起来,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这是明筝看见她俩第一次笑。
    三人走到院子里,向院门走去。外面艳阳高照,鸟语花香。在这个阴森森地院子里,百花竟然疯了似的竞相盛开。
    三人沿着水塘的岸边向堂庵走来,她们一路上小心翼翼,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一个人,明筝暗自诧异,当她远远看见堂庵的高高耸起的屋檐时,心里一阵狂喜。
    这时,看见一长溜身着白衣的女子从藕香榭的方向走来,打头的竟然是花姑梅儿。此时花姑梅儿也看见了明筝,她先是一愣,然后平静地走过去,笑着说道:“明筝姑娘,你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
    明筝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眼神迅速地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她看见秋月也在人群里,便高兴地迎着梅儿过来,说道:“花姑,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梅儿脸上绷不住的阴沉下来,“明筝姑娘,难道没有人给你讲这里的规矩吗?这里不管什么人都是不能轻易走出居所的。”
    “真的?”明筝看着秋月向自己身边靠近,心里十分高兴,好机灵的女子,便决定与梅儿理论理论,“花姑,你说此话好没道理,我身边有一个会讲话的人吗?是不是你故意这样安排,我如何会知道你们这里的破规矩?”
    “你……”梅儿看着明筝身后的含香和乐轩,气得直瞪眼,“明筝姑娘,你这样做要是让堂主知道了,我会很为难的?”
    “我不为难你,”明筝说着跑进白衣女子的队列,道,“我跟着你们一起走,我只是待在院子里太闷了,想出来热闹一下。”明筝说着一只手拉住了秋月的手。
    “明筝姑娘……”花姑急忙上前一步把明筝拉过来,“你若是如此任性,我可是要禀明堂主了。”明筝看见梅儿拉她,索性也拉着她,两人拉扯起来。
    秋月自看见明筝,就知道她是有意要接近她。当明筝去拉她的手,她感到一样东西被塞进手心,心里马上什么都明白了。秋月紧紧攥着那样东西,趁乱悄然退到后面。
    突然,从堂庵走出一队人马,女子们一看呼啦啦跪下一片。
    明筝转过身,看见柳眉之一身白衣外披镶金边的大氅默默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云蘋和其他十几名护法。柳眉之阴沉着脸站在那里,不怒自威。梅儿急忙屈膝行礼:“堂主。”
    “花姑,你们在这里拉拉扯扯做什么?”柳眉之看看明筝又看看梅儿。
    “堂主,明姑娘她不愿好好在院子里待着,要出来闲逛,我就说了她两句。”梅儿气呼呼地说道。
    “明筝,花姑说的可属实?”柳眉之问道。
    “可我出来是专门找她的。”明筝故意混淆视听。
    “你找她做什么?”柳眉之压住火气问道。
    “没有纸了。”明筝叫道。
    “天呀,我昨日才给你送去的纸,今天巳时去看你,你还没有起床,难不成你一会功夫写完了一打纸?”梅儿怒气顿生。
    “不能用。”明筝一摊双手,很无奈地说道。
    “明筝妹妹,”柳眉之缓缓走近明筝,他眼神犀利地盯着着她,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你又开始在我面前玩这些小伎俩,难道你忘了身处何地吗?”
    明筝瞪着柳眉之,这两日所见所闻让她已抑制不住对他的厌恶,她厉声道:“柳眉之,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堂主,你什么货色,你自己应该清楚,你听着,善恶到头终有报。”明筝眼神逼视着他,再也装不来顺从的姿态,要不是离得远,她的巴掌都上去了。
    “哈哈,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前几日你都是装的对吧?”柳眉之突然大怒,对着身后的云蘋大叫,“把她投入地牢,我不信她不向我屈服,我就等着你来苦苦求我的这一天。”
    “柳眉之,我也等着呢……”明筝厉声道。
    柳眉之突然伸手向身后护法的腰间拔下大刀,指着明筝,“你……在这个世上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敢杀我吗?”明筝鄙视地看着他,“你敢以下犯上,家奴要杀他的主人了……”
    柳眉之气得猛地把刀扔到地上,冲云蘋叫道:“把她给我关起来……”
    云蘋和两个护法跑过来,云蘋含糊不清地说道:“明……筝姑娘,不可……这么……对堂主……”
    两个护法扭住明筝就走,一旁的含香和乐轩一看明筝被押走了,急忙跑到柳眉之面前跪下,不停磕头。
    柳眉之嫌弃地一脚踹开含香,对另两个护法喊道:“把她俩一起带走。”
    秋月望着突如其来的变局,面如土色,她目光紧紧跟随着明筝,不安地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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