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崽子,没吃饭吗?走个道都走不稳。”高昌波抬脚踹了下小允子,小允子身子一趔趄,差点摔倒。
    高昌波急着赶路,生怕在道上遇到什么不详之物。此时招他去司礼监一定有大事,近来王振闭门不出,除了按时去向皇上请安,几乎不迈出司礼监半步。估计跟宫里闹鬼有关,宫里有人传说,那日早朝赵源杰头撞廊柱而亡,现如今变成厉鬼索命来了。
    高昌波想到王振此时的处境,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隐忍多年,伴随在王振身边,一直在寻找这个机会,是时候亮出他的利剑来了。他王振如今已没有可以倚重的人,而宁骑城的真面目也该揭开了,想到这里,高昌波一阵冷笑,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布局,竟然结出意想不到的果实。
    小顺子蹲在司礼监大门外的石台下,看见灯影,迎着他们跑过来。
    “你小子,从我身边出去,到了这里还不老实,可真会耍滑,看我不到你主子面前告你,还不去开门……”高昌波吓唬他道。
    “爷,小的不敢了。”小顺子忙跑去开门。
    高昌波径直往里走,穿过庭院,走向正房。此时陈德全已站在院里候他多时,他迎着高昌波过来,压低声音道:“高公公,请跟我来。”
    陈德全引着高昌波走向偏房,屋里很暗,只有一盏夜灯。进门就看见门旁立着四个身负武功身材高大的东厂高手,腰间佩有宝剑。高昌波往里面看,只见王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身后的暗影里站有两人。
    “德全,看座。”王振脸色堆着笑向高昌波招手。
    高昌波急忙上前请安,礼毕后躬身坐到陈德全搬来的椅子上。“先生深夜招老奴来,有何吩咐?”
    “你在外面都听到些什么,如实说来?”王振面色疲惫地盯着高昌波,昏暗的烛光下,只看见他的双眸混浊,眼袋臃肿,双颊塌陷,整个人憔悴不堪。高昌波心下也是一惊,可以看出这些日子王振的日子不好过。
    “先生,”高昌波略一寻思,凑身向前道:“宫里这几日闹鬼你也知道了吧,宫里都传开了,说是赵源杰变成厉鬼来找先生了……”
    “笑话,我怕他一个死人做甚。”王振眯起眼,双眸里射出冷酷的寒光。
    “先生,你当然不怕鬼,你是在世钟馗,专抓小鬼。但是宫里那些人怎么能与先生你比,大家惶惶不可终日,时日长了,恐要出乱子,要是皇上过问起来,事便大了。”
    高昌波短短几句话说到了王振心里面,他望着高昌波问道:“你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先生,这你可是问对了人,别的我不知道,但独独对此我还知道一二,我认识一个道长,驱鬼降妖,人间独一份。”
    “说来听听。”王振混浊的眼眸里精光一闪。
    “妙峰山三清观,一个姓高的道长,是我本家,法力无边,请他来宫里做法场,一可以驱赶鬼怪,二来也可以安抚宫里人心。”
    “哈哈,区区小鬼,不足挂齿。”王振满意地看了高昌波一眼,“我明一早,就去禀明皇上,在宫里办一场大法事,这个事就交给你来办,让那些好搅舌根的蠢货看看,别以为拿一个小鬼就能吓住我。”
    高昌波一愣,本来是想在王振面前讨个好,出个主意,没想到王振却让他来办这么大的差,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急忙起身应下,“小的一定尽全力办好差,请先生放心。”
    “坐下,”王振向他一摆手,脸上也有了笑容,显然心情好了许多,“此时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个,昌波,你对宁骑城怎么看?”
    高昌波听到王振称呼自己名,而不再称呼公公,心里一热,瞬间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又听王振提起宁骑城,高昌波心里一动嘿嘿笑了一声。
    “宁骑城?”高昌波偷偷瞄了眼王振,他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一项会察言观色,会说主子想听的话。他知道王振疑心重,朝中大臣能监视的都有东厂的人盯着,不能监视的就打发到地方。莫非……王振也对宁骑城起了疑心?他直了下身子,心里一阵窃喜,看来自己终于等到时机。他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压低声音道:“先生,宁骑城这个人仗着自己一身武艺,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桀骜不驯,像一匹野马,他这个人可不好说?”
    “哼,直管说……”王振阴沉着脸。
    “唉,我就奇了怪了,那个于谦在诏狱呆了几个月,出来的时候竟然活蹦乱跳的,这以后处处与先生作对,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
    高昌波向王振跟前凑了下,压低声音道:“先生,有一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只管说来……”王振皱起眉头。
    “说到此事,我得先说一个人,此人叫陈四,是原东厂百户,一次跟随我去诏狱提审于谦,不知何故惹恼宁骑城,被打残,断了只手臂,赶出东厂。这陈四不服,扬言非报此仇不可,至此伺机跟踪宁骑城寻机报仇。陈四跟踪宁骑城四个月,没找到动手的机会。一日却找到我,说要揭发宁骑城,告他忤逆之罪。”
    “竟有此事,若是妄言相诬,可是灭九族之罪。”王振眼神慌乱地瞪着高昌波。
    高昌波眼皮一抖,颤声道:“当时老奴也如此相告。陈四说道,宁骑城与东阳街马市的蒙古人有秘密来往,有两次夜里,看见蒙古人深夜潜入宁府,很晚才回。宁骑城有一个蒙古女人叫和古帖,陈四怀疑宁骑城是蒙古人安插在朝中的奸细。”
    王振眯起眼睛陷入沉思,脸上一片阴晴不定。过了片刻,王振缓缓说道:“若陈四所言属实,这倒是让我想到,当初与蒙古人交易弓箭,也是他的提议。想想近日接连发生的事,鑫福通倾注了多年心血,被劫一空,那个八卦门掌门修筑的密室,也能被破解,若说他没有嫌疑,鬼才信,也只有他有这个手段。唉,真不让人省心呀……”
    “先生,照我看,这陈四所言也未必可信,宁骑城是孤儿,流落在京城被招入锦衣卫,还是你提拔的他,看他身手不凡还认作干儿,不能让陈四一家之言坏了你们父子之情。”高昌波偷偷乜了王振一眼,笑着说道。
    “哼,什么父子之情?”王振眯起眼睛,脸色越发阴沉,“此人不得不防,你去把陈四秘密带来,我要见他,我要亲耳听到事情的真相。”
    “是,”高昌波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躬身道,“先生的吩咐,老奴定尽全力去办。”
    “自王浩死后,东厂督主一直空缺,本想让宁骑城一肩两职,幸亏还没有落到实处。现在看来,我对他希望越大失望也越深,若能证实陈四所言非虚,绝不会轻饶他。”王振直视着高昌波,鬼火般的双眸一闪,“这个位置你先担着。”
    高昌波浑身一激灵,愣怔了片刻,突然双膝跪地叩头,几乎带着哭腔喊道:“谢先生厚爱,老奴无能无才怕辜负了先生的重托呀。”
    “即用你,你便有可用之处,你对我的忠心日月可鉴,外人我再也信不过了,起来吧。”王振向他摆了下手,“把你印绶监的差事交给得力的手下人,明天便到东厂衙门办差吧。”
    高昌波眼泪鼻涕一把,急忙用袖子抹去。近五十了突然官运来了,那东厂督主是何等的风光富贵,是他这么多年梦寐以求的,连朝中重臣都得忌惮三分,看来宁骑城的背运来了,像那样一个叱嗟风云的人物也有今天。
    “你先给我办三件事,”王振吩咐道,“派个最可靠的人盯住赵府,还有赵源杰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看看谁敢去赵府祭拜;第二件找道长,就是你说的你的那位本家,来宫里做场法事;第三件事,你们东厂给我盯紧马市那帮蒙古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耍什么把戏?”
    “先生,小的全记下了”高昌波毕恭毕敬的说道。
    “如今朝局不稳,皇上自那日受点惊吓,一直心情不好,太后操劳过度身体欠安,真是一团糟呀,所以,你我要同心协力,杜绝那种事情再发生,对朝臣中敢忤逆犯上者皆杀之。”
    高昌波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低着头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你回去吧,我也乏了。”王振闭上眼,向高昌波挥了下手。
    高昌波躬身退出,门边的几个持剑护卫给他打开大门,然后“碰”的一声,大门在他身后关上。高昌波用袖口擦了下额头的汗,心想,一个屋里住进六七位东厂高手护卫,看来王振也怕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兴奋之余心里更是怵得慌。要他去对付那个神出鬼没的宁骑城,他还真是无大的把握?思虑片刻,高昌波突然找到了自信,宁骑城说到底不过是一介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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