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漠帆骑马带着云轻,其他人各骑一匹马。一出大门,云轻伸手指向东面,众人打马飞奔而去。
    途中走错两次,云轻急得跳下马,跑着在前面带路。众人跟在他身后,从当初对他心存怜惜,到后来对他充满敬意。一个哑巴,以自己瘦弱的身躯,干着不可能完成的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漆黑的眸子里纠缠着深深的苦痛和恐惧,让人看着都窒息。
    一路行进到了东竹街,远远看见马戏坊子的木门,云轻指着木门,像一滩泥瘫倒在地,累的直喘气。
    木门上贴着封条,众人走过去,林栖第一个飞身跃上墙头,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响起门栓转动的“吱呀”声,林栖从里面打开门:“进来吧,里面没人。”
    云轻突然摆手,然后指着着里面。
    “你是说,里面有人。”盘阳看着云轻,云轻点点头。
    众人终于明白,里面藏有人。李漠帆看了下众人,留下人看住大门,其余七八个人跟着云轻向里面走去。大棚四周遍地瓦砾、羽毛,地下还有斑斑血迹,这些激烈打斗的痕迹触目惊心。
    云轻指着大棚一侧小路,里面隐隐有牲畜嘶叫声。云轻突然蹲下身,双手捂住眼睛,不肯再往前走。
    众人皆惊,这孩子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如此失魂落魄?
    “小六,你留下照看云轻,”李漠帆看着众人,“咱们走。”
    众人向小路走去,从对面走过来两个白色身影,显然这两个人没有想到会遇到人,两个人都飞快地带上面巾,迅速拔刀刺向他们。林栖挥刀迎战,以一挡二,大打出手。李漠帆在身后大喊:“留个活口。”
    众人等不及,也纷纷亮出兵器冲上去。盏茶功夫,两个白衣人相持不下渐入下风,纷纷被夺去兵器按在地上。
    “说,里面还有多少人?”李漠帆问道。
    盘阳和林栖看两人不肯开口,便上前又打又踹,两人熬不住,其中一个开口道:“爷,饶命呀,里面没有人了,剩下我俩奉命最后撤离。”
    “你们是什么人?”李漠帆问道。
    “我和他是白莲会的人,其他人已经奉总坛的令,撤走了。”另一个人说道。
    “你们是不是绑了我们帮主?”李漠帆揪住一个人的耳朵问道。
    “饶命,真不知道,”那个人哭叫着,“只知道枯井里关了一男一女。”
    众人相视一惊,李漠帆又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可能都死了。”另一个人怯生生地小声道。
    “什么?”林栖一把抓住那人的脖子,“快说……”
    “女的吐血而亡,男的也活不久了,他被关在虎笼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呆如木鸡,继而暴跳如雷,林栖怒吼一声,一刀捅进那人肚子,鲜血四溅。几人都红了眼,当场把另一人揍成一滩泥。众人沿着小路向里面冲,越往里血腥气越浓。
    沿着围墙一排大大小小的铁笼,几只猴子听见脚步声,看到闯进这些人,兴奋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另一个笼子里,一只虎冲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刺耳的啸声。看到这些,李漠帆瞬间崩溃,双膝一软,跌坐到地上,放声大哭。众人回头去拉他,他哭喊着:“我的帮主呀,你死的好惨呀……”
    林栖已跑到前面,在最大一个铁笼前,他看到一只仰面躺着的虎,虎身上伤痕累累;旁边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更是惨不忍睹,衣袍被撕拉成柳条状,四周散落着撕碎的衣片。听到声响,那人竟然挣扎着坐起身。
    “主人……我的主人……”林栖喜极而泣,倒头便拜。
    其余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抛下李漠帆向这里跑过来。众人看见萧天一身是血依然活着,全都扑通跪地,倒头便拜:“帮主……”
    盘阳大叫:“别愣着了啦,快拿刀砍掉锁头,救人呀。”
    李漠帆红着眼睛抓住铁栏杆看着萧天:“帮主,你……受苦了……”说着泣不成声。
    萧天向众人一挥手,嘶哑着嗓子道:“所有人听着,明筝被柳眉之劫走了,他们在虎口坡集合,咱们速去虎口坡救人。”
    “帮主,柳眉之为何要劫走明筝姑娘?”李漠帆突然想到一事,急忙道,“刚才我们进来遇到一个白莲会的人,他说一个女的吐血身亡,难不成是明筝姑娘?”
    “别说了,快去,速去备车马。”萧天说完,已是气喘吁吁,看来与虎的一番打斗,也几乎把他的体力耗完。此时更是面色惨白。李漠帆转身招呼几个帮里弟子,速去备车马。
    “帮主,让我带他们去吧,”李漠帆叫道,“先护送你去医馆疗伤。”
    “我没事,只是皮肉伤。”萧天抹了下脸上的血,道,“我必须去,你可知柳眉之是什么人?他便是白莲会的堂主,此人狡猾多变,我怕你们对付不了他。”
    “啊……”李漠帆眼珠子在眼眶转了几转,才骂出一句,“这……这小子,我看着就不是好东西。”李漠帆看着萧天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担忧地说道,“帮主,你受伤太重,我怕路上……”
    “无妨,这次真是拜明筝所赐,那三丸红参丹,竟然救了我一命,可惜了这只虎。”萧天说着,看了一眼卧着一旁奄奄一息的虎。
    几人砍掉锁头,林栖跑进笼里,先是冲那只虎刺了几刀,虎身翻腾了几下,便咽了气。林栖背起萧天,出了铁笼,众人跟在左右,一行人沿着小路返回。
    “你们是如何得的信?”萧天问道。
    “是云轻,”李漠帆指着和小六站在大棚边的云轻道,“没有这小子,我们还找不到你。”
    云轻看见林栖背上的萧天,惊讶地愣在当地。李漠帆拍着云轻的头,夸了几句,命小六把云轻送回去。
    众人出了马戏坊子,几个兴龙帮弟子已赶着一辆临时找来的马车等在门口,萧天上了马车,便挥手道:“去虎口坡。”
    一声令下,众人翻身上马,跟着马车向西边奔去。
    一行车马出了城,沿着官道飞奔。
    此时,李漠帆坐在马车里给萧天简单地包扎伤口。刚才路过一间生药铺,要了些膏药。李漠帆一边往伤口上抹药一边掉泪。萧天抬起眼皮,瞧了眼李漠帆笑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咱们常年行走江湖,若见不来血,那便及早金盆洗手,回家抱孩子去。”
    “帮主,若明筝姑娘真如那人所说……”李漠帆闭了口,他看见萧天瞬间变了脸色。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天飞快地说了一句,便闭上眼睛。
    李漠帆给萧天包扎好,抬头看见窗外出现连绵的大山,很快驶上山路,马车也开始颠簸起来。他探出头问马车旁的盘阳:“离虎口坡还有多远?”
    “前面便是。”盘阳说道。
    萧天挣扎着坐起身,看向窗外,一边吩咐:“留心车马,他们必是拌成商队或是回乡的乡绅家眷。”
    “主人,”林栖从前面催马折回,大声道,“前面一间茶坊停有一辆马车,还有四五匹马。”
    “围住他们,探个究竟。”萧天说着,强打精神趴到窗前看到前方路边一个草房,门前木杆挑着一面破旧斑驳的旗帆,上书一个‘茶’字。此地十分眼熟,半天萧天方想起,正是当初进京之路。
    在门前草棚,聚了一些人在吃干粮。这时,有人发现一群人手拿兵器悄然围上来,顿时一片慌乱,纷纷掂起兵器,与围上来的众人成对峙的状态。这时,从草房里走出一人,一身黑袍披着黑色大氅,正是柳眉之。
    李漠帆一个箭步冲到前面道:“柳眉之,你个小人,快交出明筝姑娘,否则,新账老账一起算。”
    柳眉之看见李漠帆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想到萧天被自己投进虎笼,这帮人定是不会饶了他,便扫了眼周围几个护法,压低声音道:“择机,撤……”
    “那明姑娘呢?”一位护法小声问道。
    “看来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不用管她……”柳眉之交待完手下,迎着李漠帆走过来,看到四周慢慢围上来的众人,道:“李大把头,我白莲会与兴龙帮向来和平相处,不要一时冲动,坏了江湖规矩。”
    “呸……你个阴损小人,我兴龙帮从今以后与白莲会绝不来往,今日若我们帮主有个好歹,我兴龙帮绝不会善罢甘休。小子,你拿命来吧……”李漠帆挥剑向柳眉之刺去,后面的众人一看,跟着跑到这伙人跟前,双方大打出手。
    柳眉之手下有几个高手,突然向李漠帆发动攻击,李漠帆持剑左挡右躲渐渐招架不住。
    马车上萧天看到李漠帆处境,冲林栖大喊:“林栖,去李把头身边……”这边林栖听到喊声跑过来支援,只转眼的功夫,便撂倒了一片,林栖腾出手再找柳眉之,却不见踪影。
    “老李,先找明筝。”萧天从马车里探出头大叫。
    李漠帆提剑冲进草房,只见屋里有两个人缩进角落,李漠帆剑指着两人,大喊:“出来。”一个矮子驼背跑出来大喊:“大爷,饶命,我是这儿的掌柜,我不认识他们呀。”另一个瘦高个也瑟缩着走出来道:“我是郎中,他们抓我来给一位姑娘看病,我也不认识他们呀。”
    “姑娘在哪儿?”李漠帆叫道。
    “这里。”郎中指着草房窗下一个炕上,躺着一个人。
    李漠帆跑上前一看,正是明筝,只是她看上去面色灰白,毫无生气,似是死去一般。李漠帆哭着横抱起明筝,步履踉跄地跑出草房,大喊:“帮主,找到明筝姑娘了。”
    萧天拄着剑下了马车,看见明筝的样子,几乎站立不住,被身后的林栖架着走到跟前,他抬手去试明筝鼻息,感到尚有微弱气息,他回头看了眼众人,说道:“顾不了别的了,救人要紧,回城。”
    众人护着三人退下,白莲会剩余的人眼看他们撤离,并没有追。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车厢里明筝躺着,气若游丝。萧天紧张地守在一旁,眉头紧皱。李漠帆坐在萧天身旁,束手无策,两人身边都没有带丹药,只能等到回城了。
    “帮主,还有一事,我忘了禀告你,”李漠帆突然想到早上宁骑城来上仙阁的事,便说道,“不能再回上仙阁了,早上宁骑城带人来搜,口口声声说要抓逃走的秀女。”
    萧天回过头,看着李漠帆,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是谁把明筝的事透漏出去?”
    “这……”李漠帆一愣,想到柳眉之设计诓骗萧天和明筝,便说道,“上仙阁里都是自己人,帮里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会不会是柳眉之干的?”
    萧天摇摇头,略一沉思道:“柳眉之一心只想带走明筝,如何会向宁骑城告密?看来另有其人,只是这件事诡异的很,这消息是从何处走漏出去呢?”
    萧天探头出窗,想到上仙阁回不去了,这偌大的京城真正让他放心的只有一处地方了,他叫来林栖:“林栖,你先行去望月楼,让翠微姑姑请城里最好的郎中,去吧。”萧天转身看着李漠帆道,“上仙阁回不去,只能先在望月楼落脚,给明筝疗伤。”
    李漠帆点点头,又看着明筝忧心地问道:“这丫头如何受的伤,难道柳眉之给她用了刑?”
    “没有,我能看出明筝在柳眉之心里份量很重,不说两家上辈的渊源,柳眉之与明筝青梅竹马,以前柳眉之敌视我,我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现如今才明白不光是这个原因,做为白莲会的堂主,他野心勃勃觊觎《天门山录》多时,如今只有明筝能完整复述此书。带走明筝,他策划多次,这次差点让他得逞……”萧天沉下脸,恼怒地攥起拳头。
    “啊……那……柳眉之并未对明姑娘对手,那明姑娘这是怎么受的伤啊……”李漠帆一脸困惑地望着萧天。
    萧天垂下头,艰难地往下说道:“明筝看见我被关进了虎笼,她以为……我亲眼看见她……就在我眼前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李漠帆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呀……”他摇摇头,看着萧天,欲言又止,吞吐了半天,说道,“帮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便不讲。”萧天白了他一眼,怼了回去。
    “我不讲,心里又不落忍,”李漠帆硬着头皮说道,“帮主,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丫头对你情根深种,她……”
    “闭嘴。”萧天嘶哑着嗓音,面色已变,眼里的红血丝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捂住头,那只手也在毫无知觉地抖着。
    李漠帆不忍再看下去,他弯腰走到驾车人身边坐下,此时已走到官道上,离城门很近了。
    一行车马行至城门前,便各自散开。进了城门,一部分人回到上仙阁,只有那辆马车悄悄来到望月楼后门,翠微姑姑和林栖已候在那里,马车直接驶进里面后院。
    几人抬着明筝到一间厢房,有郎中在屋里候着。萧天看一切安置妥当,便再也坚持不住,瘫倒一旁,被李漠帆搀住走进隔壁一间厢房,萧天躺到床榻上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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