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兮微往日里出门, 专往那些修士剑者汇聚的地方去,见到喜欢的对手就上前请求比试一番, 以此来磨练自己,或者是去找一些作恶多端的妖兽或者邪修,铲除他们。可她这回带着徒弟, 不好去太危险的地方,便决定带他去些热闹又更安全的地方瞧瞧,就当这回出门是来散心的。
    连兮微带着徒弟来到了凡人聚集的一座大城, 准备带徒弟去吃饭。自从那时险些把徒弟饿死之后,她对这事就非常关注, 绝对不会忘记。
    作为四大仙山之一的瀛洲仙山少山主, 连兮微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带徒儿出门吃饭自然要找最好的。然而,她一现身在这城中, 还没走出去半条街, 就有人前来搭讪。
    “诶,这位姑娘,冒昧打扰, 在下云城白广跃,想请姑娘赏光……”人还未说完,连兮微捏了个诀伸手一弹, 一道光芒隐没入这男子身体里,随即这男子就不由自主闭上了嘴,转身往回走了。
    用这术法打发走了好几个不认识的人,连兮微终于将徒弟带进了看上去最豪华的一家酒楼中。
    “徒儿,你多吃些。”连兮微摸了摸徒弟的脑袋,觉得他最近吃的多,没有以前那么瘦弱了,心中略觉欣慰。执庭依旧是对周围的一切仿若未见,端着碗吃东西。
    连兮微看着他吃,自己却不动筷,她早就不用进食,而且她自觉身为一名坚毅剑者,不能沉迷于口腹之欲,要能抵御这种无意义的诱惑,所以这些时候除了偶尔替徒弟试试味道,其余情况她都不会吃东西。
    忽然,店小二端上来一壶酒,“姑……姑娘,这是店中一位客人送给您的。”
    连兮微拿过酒壶旁的一张笺纸,见上面写着“若不想品尝美食便罢了,但这店中美酒却是不能错过。”再抬眼一望,见二楼有一风度翩翩的公子正对她含笑示意。这男子身上有灵气波动,可见也是个修士。
    连兮微面无表情,与他对视片刻后,手中拿起那壶酒,“这酒本该不错,可惜加了东西,坏了酒味。”说罢,手一扬,这壶酒飞射向二楼男子。那男子没想到连兮微会突然动手,脸色一变往后退去。他本想伸手接住酒壶,谁知即将触手时却感觉到一股锋利剑芒附着于酒壶上,好似要刺伤手掌,连忙将手收了回去。
    于是那壶酒就砸在了他的脚下。酒液飞溅的瞬间,男子察觉到后背与头皮一凉,时间瞬间放慢,一道翩鸿身影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耳边好似听到了剑鸣之声,一股杀气令他不由自主脚下一软。
    “砰。”
    酒液四溅,男子往后栽倒,惊魂未定的看向楼下。那里连兮微依旧坐在原地,好像并没有动弹过。但男子知晓方才绝不是自己看错,这女子在刚才的一瞬间已经出了剑,而她的剑太快,令他没法看清。
    “一个教训,若不能端正心思,下次若再遇见你,便不会留手。”连兮微说罢,带着吃完了的徒弟离开此处。
    那男子回过神,发觉自己瘫坐在一片酒液中,发髻被削掉大半,就连身上衣服都变得十分褴褛,整个人狼狈至极,哪里还有方才那种翩翩公子模样。这男子又惊又怒,咬牙切齿道:“什么来历,竟敢如此驳我春峰郎面子!”
    连兮微牵着徒弟往外走,“刚才那个修士,在酒里放了些东西,要是喝了就要遭罪了,不过为师不明白,这些人莫非就只有这一种药不成,我都遇上许多次了。”
    虽然出了个小小插曲,但连兮微也未曾因此失去好心情,带徒弟在城中翎塔塔顶观景。
    “这芸芸众生,都有他们各自的生活,当我们身处其中的时候,就如同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会被同化,而站在这里,远离其他人,才能看清一切本质。云和水,哪一种过的更加快乐呢?或许这并不是一个问题,水入东海生生不息年月依旧,云因为追寻更高处而一朝消散,所追寻的道不同,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连兮微感叹完,看向身旁的徒弟。他坐在那看着下方人群的样子,和塔顶一旁那只石兽表情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没表情。
    忽然,塔顶刮起一阵狂风,一个周身卷着黑云的人乘风而来,语带怒意,“就是你,让我徒春峰郎颜面尽失吗!”
    连兮微没理会他,她一跃跳下塔去捞徒弟去了。她们两个坐在塔檐上,刚才那阵风,把她那纸一样薄的小徒弟吹下去了。
    在半空中抱住下坠的徒弟,连兮微怒火冲天,脚下一蹬重回塔顶,“你乱吹什么风,将我徒儿都吹下去了。”
    身卷黑风的老人嘿嘿冷笑,“我的徒儿在你这里丢了面子,我这当师父的自然要替他找回来。”
    连兮微一手抱着徒弟没有放开,同样冷笑一声:“哦,打了小的,出来老的。看来你教徒弟的能力不怎么样,就是不知道经不经打了。”
    “竖子猖狂!”老者拂尘一扫。
    连兮微拔剑怒喝:“老贼可恨!”
    二人从塔顶缠斗到城外,各自负伤,那老者见连兮微越战越勇,不见停手的意思,自己却是气力将竭,权衡之下,放出一阵黑风扰乱连兮微视线,自己借风逃遁而去。
    等人逃走,一脸冷凝的连兮微吐出一口血。
    “哼。”连兮微擦了擦嘴边血迹,把剑收回去,再把手上一直夹着的徒弟放下,结果一放下他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还有一道血痕。
    连兮微被徒弟脖子上的血痕吓了一跳,忙把徒弟扶起来,“你怎会受伤了!”
    气息尚存,没有大碍,脖子上的伤不深,只流了一点血,除此之外,就是脑门后脑还有胳膊腿上都莫名出现了被磕碰到的痕迹。
    连兮微拍拍徒弟的肩:“为师第一次抱着人和人比试,难免不熟练,下次,为师会注意的。”
    执庭:“……”
    接下来几日,倒是一直没遇上主动来找事的,只不过当他们经过一座繁华海边大城时,又出了个插曲。
    连兮微本来带着徒弟好好走在街上,忽然感觉到一股邪气冲天,一道黑影卷着个孩子消失在一条巷子口。这事就发生在连兮微面前,她如何能不管,当即就要追上去。那巷子口大约被人用术法链接到了另一个地方,连兮微不知里面情况,不太放心将徒弟带进去,因此犹豫片刻,让徒弟坐在另一条巷子口,给了他一道护身剑气。
    “执庭,你在这等着师父,师父前去查探一番就回。”说完匆匆追进了那道链接巷口的门。
    那门通向的是一个山洞,连兮微进入之后,察觉那山洞中有一个邪修在炼制鬼魂,先前鬼影劫掠来的那个孩子正要被他放进魂炉中。连兮微见状,出手救下那孩子。这邪修修为不高,连兮微之剑又有朝阳之露,正气凌然,正好克制这邪修,二人缠斗一番,连兮微顺利杀死这邪修,将整个山洞中的害人之物全数毁去。
    可等她带着救下的那个孩子,回去寻找自己的徒弟执庭,却发现执庭不见了。
    他肯定不是自己走的,连兮微清楚自己这徒弟,放到哪就好像长在了哪,不可能自己乱走。
    “一定出事了!”
    连兮微手中运起法决,追查徒儿下落。
    而此刻的执庭,在一辆驴车车厢中,随着车厢的晃动摇摇晃晃,在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孩子,从三四岁模样的,到十五六岁模样的都有,容貌都长得不错,还有个穿着很讲究的孩子昏睡在车厢一角。
    驴车行驶在一条坑洼道路上,赶着驴车的两个男人正谈论着身后车厢里的货物,“这些货色都不错,定能卖到个好价钱。”
    赶车的年轻人问:“赵叔,你刚才带来的那个少年,看着好像是个傻子,能卖出去吗?”
    “你知道些什么,管他傻不傻,有一张那样好看的脸,还愁卖不出去?你赵叔我自有门路,这一次,就数那个小少爷,还有我后头带来的这个小傻子长得好,这还是没长开,只要好好养一阵,日后定然差不了。”
    年轻人神色担忧,“可是赵叔,这两个孩子,看穿着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中年男人不以为然的挥挥手:“能出什么事,先前又不是没拐过有钱人家的孩子,等咱们上了船,转几趟货,天王老子都找不回咱们的踪迹。你刚跟我做这个,害怕也正常,多出来几次就习惯了,没什么好怕的。”
    天色阴沉,肃风飒飒,好似要下雨了。赶车的年轻男人伸出手,“好像要有一场大雨了。”
    说完,他忽然感觉自己手中被溅到了水滴,“已经开始下雨了……”话音未落,他猛然发现自己手中溅到的并非雨滴,而是鲜红的血。
    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这时才骤然发出一声惨叫,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齐齐斩断了,鲜血喷射的同时一头栽下了驴车。乍见这个变故,年轻男人也惊呼一声,拉停了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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