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玉依旧他那大大咧咧的豪爽性格,把手一挥,骂道:“按我说,大人,干脆就别理睬鞑子怎么来了,直接提兵,奔赴大同,以雷霆之势灭了阿济格,谅他鸟八旗,在我们的神威炮和轰天雷下也走不了一个回合,然后从紫荆关入北直隶,破了北京城,把鞑子鸟皇帝撵回辽东去,嘿嘿,然后挥兵山海关,再然后……”
    “再然后就被鞑子把我们灭了!”马新田刚来,捧着茶杯刚要喝一口,听到李廷玉这话,立刻不客气的打断他,好似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过去。
    李廷玉的独眼恶狠狠的看过去,不忿的吱牙道:“你这没脸的妖怪,胡说什么?怎么就让鞑子把我们灭了?你给老子说清楚!”
    因为马新田向来隶属秦良玉,跟李廷玉虽然级别不同,却占着主将亲卫的关系,并不怎么怕大胡子参将,两人之间关系良好,属于能开得起玩笑的关系,虽然马新田不怎么开玩笑。
    马新田素来冷静,表情淡漠,铁面无私,喜怒不形于色,在旁人看来那张脸仿佛跟没有差不多,私底下,畏惧他的人暗暗的称呼他为没脸妖怪,这个绰号慢慢传开,不知道怎的李廷玉知道了,大胡子立刻挂在了嘴边,有事没事只要马新田惹着他了,立刻就拿出来损人。
    马新田听了,却没有反应,依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弄得李廷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是没趣。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每当吃饭喝水,在趁他不备的时候,马新田在他茶杯饭碗里洒了不少马粪粉末。
    这时候四人围着桌子,团团就做,不方便下手,马新田只是淡然看了李廷玉一眼,与他瞪得溜圆的独眼对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我夔州军火器霸天下,从四川到山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靠的正是威猛的火器,正如侯爷所说,我们打的一场有代差的战争,不过火器虽猛,却有一点瑕疵。”
    “哦?”李廷玉眉毛一挑:“什么?”
    “……火药,弹药。”坐在马新田旁边的李定国轻轻的叹口气,替马新田说道:“我们能一战击溃尼堪数万大军,打死鞑子无数,自己却损失极少,火器倾泻功不可没。但是此等战法,极耗火药弹矢,神威炮的铁弹可以捡回来再次使用,火药却是打一钱少一钱,偏偏轰天雷靠火药爆炸冲击杀伤敌军,当量不可少,一发打出去起码百斤以上,十发就是千斤,我军辎重营虽然运力雄厚,但随军不可能带着大量火药,打一仗,就得停下来等待补给,故而此战虽然大胜,却不可乘胜追击,反而会原地等待。”
    李廷玉目瞪口呆,仔细低头思量了一番,又抬头看向了王欢。
    王欢笑笑,端起瓦壶给一口气喝干了茶水的呃马新田续上,口中道:“此事不可外传,否则夔州军软肋可就暴露了。”
    …….
    石岭关外血迹未干,江西信丰城外,却也正磨刀赫赫,旌旗飘扬,一座不大的县城,满满当当的布满了兵丁,不仅如此,城外十里之内,营帐满地,寨墙高筑,洋洋洒洒十万之众,驻扎于此。
    城外诸营环伺中,一座比其他营寨大得多的主营扎于其内,里面的兵丁衣甲鲜明、身材健硕,与其他营帐中的兵卒比起来,要上镜得多。
    一面面大大的认旗在营中招展,上面皆绣有斗大的“李”字,辕门上的将旗旗面上,“大明惠国公李”几个字比车轮还大,隔得几里远都看得到。
    这里正是奉旨西征江西的李成栋军营,他率众十万,出广东入江西,已经在这里扎营半个月了。
    救援江西,这是第二次,第一次的西征,还是在去年八月间,当时南昌城里的金声恒、王得仁还没死,南昌也没丢,如果救援得力,完全可以解南昌之围,借得胜之兵取江西全境。
    当时李成栋带的兵也是号称十万,浩浩荡荡直奔南赣门户赣州,却在城下被清军一战而溃,直接逃回了广东,丢了好大脸。
    休养了几个月,南昌城里的金声恒坟头草都一尺高了,李成栋再次集结了十万之众,第二次出征江西。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李成栋又收到了清军征南大将军谭泰、固山额真何洛会领满汉大军,已经破了南昌城,现在赣州等着他的消息,立刻改变战略,稳打稳扎,派出军将四处掠地,占了不少州县,以宣平伯董方策、武涉伯阎可义等将所占县城为依托,八面设寨,张网等着清军的到来。
    夜深月明,隔着千里的之遥,仿佛山西今晚的明月也照耀到了信丰寨中,月光下的大帐里,同样的矮桌,不同的人,围坐一席。
    李成栋坐在主位,几员麾下重将分坐四周,他们面前的矮桌上,一封信摆在那里。
    信上墨迹飞舞,草书一封,观其笔迹,显然是匆忙间所写。
    座中众人,人人面色严峻,神情肃然,盯着那封信,默不着声,仿佛信上文字有千斤重量,压得这些武将不敢作声。
    良久,李成栋才缓缓的抬起眼皮,扫了一圈,慢慢道:“事情就这么回事,诸位都是本公信赖之人,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开口,静了半响,阎可义方才拧着眉毛,抽了口气向李成栋说道:“此子不简单呐,公爷,这占了陕西才多久,居然就平了陕西乱局,还出兵山西,降了晋南群雄,把吴三桂挡在潼关之外,此等气魄,此等手段,非常人所及!”
    李成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恨声道:“当然不简单,此獠敢在肇庆杀我亲子,逃亡广西,在我大军追击途中还能阵斩清将,扫清堵胤锡后路,这等人物,如果简单的话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副将梁得胜见阎可义吃瘪,赶紧开口说道:“不过此獠虽凶,却着了道了!王欢说到底,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少年人心气浮躁,捧得几捧,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不知用了什么机缘巧合,侥幸得了陕西,不知经营稳妥,就匆匆奉旨入山西,他却不知,那山西是陕西能比的么?此行必招天谴!”
    副将潘曾伟也附和道:“梁将军所言极是,王欢心气不足,好大喜功,山西龙盘虎踞,阿济格领鞑子八旗兵数万聚集,岂是陕西汉军所能比拟的?此行必败于鞑子之手。”
    “但愿这小子死在乱军中,一了百了最好。”阎可义也道:“也算报了小公爷的大仇!”
    李成栋听着,把拳头重重在桌子上砸了一下,浓眉倒竖,狠狠的道:“你等所言,倒是符合常理,可恨此獠,不能生割其头,引为憾事!”
    众人忙一阵劝慰,此时山西石岭关大捷的消息刚刚发生,远在江西的李成栋军中自然无法得知,几句话劝下来,就把王欢打入了必死的行列,劝得李成栋好不容易把气消了。
    李成栋又骂了王欢几句,方才静下心来,对众人说道:“不过此獠去山西,对我们也许并无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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