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哦”一齐发声,露出茅塞顿开的表情,同时钦佩之情溢于言表,这一番分析抽丝剥茧,有根有据,寥寥数语间整个川中的形势讲得一目了然,虽然大家不知道王欢足不出户,守在弹丸般大小的万寿谷是怎么知道外面的局势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王欢讲的,大家信就行了,管他是王欢夜观天象还是仙人托梦告诉他的。
    以前的无数事实证明,信了王欢的话,就不会错。
    “大人,照这么说,曾英不会来了?”马崇明如释重负:“献贼势大,够他喝一壶的。”
    “不!”王欢断然打消他的幻想:“他一定会来。”
    “啊!?”马崇明又傻了。
    “此人一则要报复,二则土堡寨银矿对他的诱惑更大,看在银子的面上,他一定会来。”王欢解释道。
    祖边也有些耐不住了,粗声道:“大人,你给个准信吧,他到底会什么时候来?带多少人来?急死我了!”
    王欢微微一笑,看向马新田。
    既然有意栽培他,就得在合适的时候,让他露露脸。
    马新田会意,立即说道:“大人其实说的很明白了,曾英一定会来,而且就在一个月前后,但因献贼的缘故,加上前次我们故意布下的疑兵计,让杨展错以为我方军力有限,只是占据地利堵住了旱路,给了他一种石柱无兵、只得靠堵路的方式拒敌,杨展将这种想法传递给曾英,必然让曾英更加小瞧我石柱,所以大人断言,下一次曾英出兵,军马不会超过这一次的规模,甚至很可能还会少上很多。毕竟cd方向,要耗上大量人马布防。”
    “曾英全部兵马,去掉虚高的部分,不过三万人,而献贼军马超过十万,两者间交境之处广阔,虽多山岭,却让曾英不得不分兵布防,守住隘口,否则定会重蹈巡抚邵捷春的覆辙。”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都明了了,曾英来犯,兵不会超过五千人,很可能比这还少。”马新田总结道,然后静静的闭上嘴巴,仿佛刚才那一番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余下几人听得点头晃脑,连王欢也连连点头。
    此人不但沉稳,而且眼光独到,看问题逻辑分明,很有条理,古人中看来不仅有成名人物,普通人中也藏龙卧虎,就看有没有伯乐去发掘了。
    王欢拍拍手,将大家的目光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振声道:“既然大家都清楚了,那就别耽误了,下面我开始分工,诸位按照我的命令分头行事,一定要在短短一月间,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直接点着每个人的名字,分配事物,土堡寨银矿和冶炼厂,是重点保护单位,一要严防外人刺探,二要防备内部监守自盗,需要靠得住的人去看着,以前是祖边和马万年在盯着,现在二人另有任务,王欢派马崇明去替换他们,反正这胖子爱钱如命,有他在,必然将看着自己的老婆一样守着银矿,不会出一点差错。
    但马崇明还有另一个任务,他得派出自己的亲信族人,仍然外出采购生猪,火药场的石灰池里,脂肪严重短缺,而万寿谷养猪场的生猪饲养,才刚刚开始,一头猪从生下来到成猪,没有半年是不成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还得靠买猪来维持甘油的产量。
    这件事就交给马崇明了,他走南闯北,族人中自有信得过靠得住的人。
    而祖边和马新田,全身心的投入到万寿城三千户丁的训练中,王欢自己也只要有空,就亲自参加,一为强身健体,二为保持自己身为全军统帅的存在感。
    深山中的各个矿场,交给了当地的各个头人,这些头人一腔热情,深为抱上了王欢的大腿而自豪,跟着王大人干,只要卖力气,一定能得到莫大好处,这是马崇明多次向他们灌输的理论。
    许铁柱和周成,则继续万寿城的经营,城墙已经快要完工,城内各处建筑也要收尾,百姓的衣食住行、粮食的发放,光想想都让人头痛,没有细致人的亲力亲为,根本就不行,这两人熟门熟路,倒不会出什么岔子。
    而王欢本人,则全身心的投入到深山中的火药场中,那里才是最为绝密的地方,也是最为关键的所在,比银矿都还紧要,黄色火药和灭虏弹的制造,都在那里。
    土法制造硝化甘油和黄色火药,危险性十足,这两天那里已经发生了两次爆炸,都是在制作过程中大意所致,死了十几个人,毁掉了不少棚子,如果不是王欢饷银开得高,抚恤给的及时,那些充作工匠的土人怕是早就跑光了。
    王欢必须培养出一批熟练的工匠,否则这么炸下去,火药没出多少,自己的工场都开不下去了。
    ……
    重庆城望龙门则,总兵行辕中,杨展一声不吭,低着头跪在大堂中里,袒露着上身,正受着身后一个壮汉鞭挞。
    鞭挞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杨展肌肉发达的后背上,已经血肉模糊,长鞭抽在皮绽肉翻的伤口上,溅起血花无数,洒在石板地面,如瓣瓣桃花,残忍而又美丽。
    曾英黑着脸背着身,站在长案后,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副猛虎下山图,一动不动。
    锦衣卫千户蒋理默然静立一旁,眼鼻观心,一副漠然神情,仿佛对堂上的鞭挞视而不见。
    另有几个身着箭袖武服的将官,也跪在地上,正苦口劝说着。
    “军门,杨展此战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该当军法,不过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请军门法外开恩,让他戴罪立功,饶他这回吧。”
    “是啊军门,姑且念在杨将军过往军功无数,跟随大人南征北战,劳苦功高,且记下这一回,末将愿为他担保,今后让他将功补过。”
    “军门,末将也愿为杨将军担保,还请军门收回千鞭之命,如果真打一千鞭子,杨将军必死无疑啊。”
    “杨将军骁勇善战,我辈翘楚,此次仅仅是一时中了土蛮诡计,料得他下次必会小心谨慎,如诺军门真的将他打死,反而中了土蛮之计,亲者痛仇者快啊军门。”
    众将官满头满身的大汗,哀求不止,而低着头强自顶着鞭挞的杨展,几乎快要接近昏迷,他双眼迷离,眼神涣散,背后淌下的血水,顺着脊梁流到地上,快要汇成一条小溪,而那一千鞭子的军法,不过才打了两百鞭而已。
    挥舞着长鞭的军士,其实也是不忍,但曾英军法如山,如果他不下死力气抽,那就换个人来打,而且要把他一起打。
    将官们劝了半天了,曾英却连身都不回,盯着墙上的老虎毫无表示,众将兔死狐悲之下,互相偷看一眼,把牙一咬,纷纷以头顿地,叩着响头求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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