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晟是昨天傍晚到的武功县,住在武功县的驿馆里,戒备森严;于志本是在几天前,就以一个杂工的身份混入驿馆,于志本原来在长安深居简出,武功县那个地方没有人认识他,纵使城门口挂着于志本的画影图形,与真人实际上还是差了很多。在后半夜的时候,于志本杀了三名护卫,摸进了长孙晟的房间,亏得长孙晟小心,即使睡觉的时候,房间里都留着一名护卫。
    护卫发现于志本进去,立即报警;谁想到于志本抱着必死的信心,不退反进,杀死了护卫,伤了长孙晟,被冲进来的大队人马砍倒。杨崇听了如同天方夜谭,梅公子什么人,能在岁寒堂里三足鼎立的角色,在朝廷抓捕中安然逃出长安,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如何看轻自己的生命。
    杨崇在驿馆的长廊琢磨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到张方说画影图形不像本人,心中不由得一动,得知长孙晟已经脱险,便向长孙炽告辞,回到尚书台。见到卫玄,杨崇说了心中的猜测,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将军应该找一个熟悉于志本的人,尽快到武功去看看,确定那个刺客是不是于志本本人。”
    卫玄和杨崇交往已久,当然明白杨崇是为自己这个负责长安的人担心,等杨崇走后,卫玄谁都没通知,带着自己的卫队和两百骑兵,星夜赶到武功县,把吊在城门上的尸体带回了长安。第二天,卫玄派人找来于志本的亲戚奴仆辨认,尸体上中了几十处的刀枪,脸上也有伤痕,怎么看都有些差异;最后在威逼下,于志本的一个族叔说了个情况,于志本与人比武时,曾受过剑伤,正是尸体一处老伤的位置,应该没错。
    被卫玄找来帮忙的屈突盖笑道:“家人都认不出来,长孙晟的随从是如何认出于志本的,不如以调查的名义把长孙晟的人过一遍。至于老伤,于志本若是准备一个替身,恐怕早就把这些预料到了,一个能控制岁寒堂的人,如果连这点都想不到,就不好说了。”
    卫玄考虑半天,还是采纳了屈突盖的建议,下令调查;长孙炽听说,怒气冲冲地去找左屯卫大将军姚辩说理,姚辩只是让人递上一杯清茶说:“尚书大人怎么还没反应过来,令弟的伤势一时半刻好不了,圣天子又是个急性子,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岁寒堂和西域的网络恐怕就要交出去,卫玄大将军这是在帮你们。”
    长孙炽刚才是情急生乱,闻言如醍醐灌顶,卫玄能被隋炀帝杨广信任,派到长安负责,实在是有自己不及的眼光和格局;姚辩品着茶说道:“杨崇弄出的这个绿茶是个好东西,色泽翠绿,香气清高,汤色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均齐,难怪让崔家挣了不少钱。可是杨崇本人不在乎,在还没钱的时候,杨崇就把一万贯赠给了医塾,因为什么;因为这小子心里有底,你看看宝洁坊现在的香胰子、酱油、香水,杨崇要是十年不当官,大隋第一富商不敢说,长安第一富商是肯定的。”
    长孙炽也是老狐狸,听出了姚辩的潜台词,表面上是称赞杨崇会赚钱,实际是在提醒,杨崇的定西策让兵部大大地挣了会脸,裴矩要是想找回场面,只有重新把岁寒堂握在手中。裴矩若是这么做,就说明裴矩心中有底,至于为什么有底,不外乎是岁寒堂还有秘密或者把柄在裴矩的手里。
    长孙炽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说:“我这就去见卫玄,看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长孙炽找到卫玄的时候,案子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屈突盖问出是长孙晟的护卫长孙明第一个说刺客是于志本后,立即集中了火力,在长孙明的马鞍里搜出了一百两黄金。当着卫玄和长孙炽的面,屈突盖动用了大刑,可是长孙明被打得满身伤痕,依旧咬紧牙关,死活不说;长孙炽从大堂上踱步下堂,走到长孙明面前问道:“长孙氏收留了你,照顾你的全家,可有亏待你的地方?”
    长孙明原是长孙晟的部将,是主动要求加入长孙氏奴籍的,听了长孙炽的话,长孙明没有辩驳,而是闭上了眼睛。长孙炽轻轻说道:“现在长孙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若是死了,我只有把你的老婆孩子卖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收留。”
    衙役班头焦俊立即领会了长孙炽的意思,在一旁插话道:“大人多虑了,看长孙明不过三十岁的样子,他老婆最多也就二十几岁。再没有人要,青楼总是可以去的,至于小孩,就更方便了,多少人忙碌一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儿子,是男孩就要,可惜就是要改姓。”
    屈突盖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世事难料,焦俊,你还是把长孙明的老婆孩子请来,让他们的家人见上一面,顺便看看长孙明家里还有什么线索,本官正好休息一下。”
    长孙明瞬间崩溃了,噗通给长孙炽跪下,哭着说:“二老爷,你不能让他们那样做,我是一时糊涂犯了错,可是我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
    长孙炽晓得,自己必须打破长孙明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厉声说道:“如果你不说出实情,你很可能被判成刺客的同党,是杀人的大罪,就算我和三弟不与你计较,朝廷的律法也饶不过你。如果你现在醒悟,提供一些有利的证据,到时候我才能为你说情。”
    焦俊大声说道:“按照律法,杀人者偿命,家属流放边疆。”
    长孙明出自边军,自然清楚女人流放边疆是什么情况,一旦入了妓营,那就是生死不如。长孙明挣扎了一刻钟,终于说道:“我说,我说。在张掖,我去青楼认识了一个朋友,很大方,经常为我付钱;离开张掖的前两天,他找到我,给了我一百两黄金,说只要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死人现场有一个小旗,就说死人是于志本,否则就杀了我全家。”
    卫玄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是岁寒堂的手段,高明简洁,纵使被查,线索也是早已掐断;屈突盖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让长孙明签字画押。纵然没有一点证据,此刻卫玄三人都毫不怀疑,死掉的不是梅公子于志本,只是岁寒堂抛出来的一个替身。
    三天后,长孙晟终于清醒过来,让长安城的军方和大佬们弹冠相庆,至于长孙晟和裴矩后面的争斗,没有人在意。卫玄在给隋炀帝杨广的奏章中,第一次说了谎话,把杨崇在整个事件中摘得干干净净;长安的漩涡让杨广提前了动身的时间,杨广和宇文述得出了一个结论,岁寒堂里应该全是世家弟子,才会成为高颎、裴矩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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